李隨雲雖然猜不透元始的用意,但他還是準備好裝束車輦。


    門口童子早將將車備好,卻是十二頭龍紋望拉的虛空神光輦。


    這車非比等閑,乃是西方匠神費了無盡的功夫,方才鑄造出來的。


    上麵雕龍鋸掉鳳,布滿了符咒,又有無盡的珍寶。


    這車純粹是個攻防一體的戰鬥堡壘。


    曾經有人說過,隻要沒有證得混元,若想攻破這車,便是準聖人,也得費上百十天的工夫。


    李隨雲上得車來,駕車的童子隨即催動車駕,但見十二頭牛足下升雲,車輪也自升雲,正輛車都被雲霧所籠罩,徑自向那昆侖山去了。


    虛空神光輦的車輪有風光雷電之屬性,速度快,上天入地,翻山起嶺,跨江鬧海,如履平地一般,輪上又鑲嵌賽寶珠,可避汙穢,僅這一個輪子,放到凡間,便可驚動四方群修,惹來無盡的血雨腥風。


    那車行得極快,不過片刻,便到得爛石山中,這山素來以怪石出名。


    李隨雲車駕到得此處,立明緩了下來。


    駕車的童子扭頭詢問道:“老師,我們可需將車駕停住,您到那山中遊覽一番?”李隨雲搖頭輕笑道:“幾塊爛石頭,有什麽好看的。


    其中固有美玉,但我已無欣賞之心,還是算了罷。


    那昆侖四聖相聚之期雖然尚遠,但路上也難得保得無事。


    況且我欲遊覽昆侖山,尋一頭靈獸代步,何必在此浪費時間?”童子點頭答應,便欲駕車。


    不想山中一團黑煙升起,飛至空中,正攔住去路。


    駕車的童子也有千百年的道行,見雲路被阻,如何不怒,當即變了臉色,睜眼橫眉怒喝道:“前路何人,竟敢攔我浮雲島之坐駕,莫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那黑煙隨即散去,顯露出其中一人真人,跪在雲中,也不說話,隻是不住地磕頭,兩眼淚水,似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那人生得端的委瑣。


    怎見得:兩隻細眼如縫,一隻鼻子似峰。


    兩撇須細又長,上下嘴唇薄又淺。


    黑眼珠滴溜溜亂轉,兩片嘴上下開合,骨瘦如柴弱不禁風,身若竹杆笑煞人。


    卻說這妖怪一身模樣,端的惹人發笑,也不知道他怎地混到這等模樣,這妖怪雖然修出人身,大抵上妖氣未脫,碰到修為高深的修士,自然可以看出。


    駕車的童子抬眼看了那妖怪片刻,回頭對李隨雲道:“師父,那妖怪是個石頭精怪,他的本體也有趣得緊,居然是個又細又長的石頭柱子,難怪生出這般模樣。”


    李隨雲輕哼了一聲,抬眼看去,卻見那妖怪端地可憐的緊。


    身上的衣服,宛如乞丐服相似,頭發亂糟糟如同鳥窩一般。


    端的狼狽。


    心中不由得暗暗稱奇,大抵上妖怪便是再窮困,也能以獸皮遮體,可眼前這妖怪,似是窮苦到了極至,便連普通的小民都大有不如,直和奴隸相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混的。


    心中感歎,嘴上卻又吩咐道:“他為何攔我雲路,你問問罷。”


    說到此處,又囑咐道:“w你不可驕狂,需得好生詢問。”


    童子答應了一聲,轉身望向那小妖,溫言道:“你有何事,為何阻當車駕,何不明言,怎地如此這般?似你這般,我又怎麽向我老師稟報?”那妖怪聽得童子如此說,愈加悲傷,哀聲道:“仙長,此山名為爛石山,方圓八百裏,盡是石頭,土地貧瘠,也長不出什麽樹木,也罕有鳥獸。


    因此地荒涼,也少有人煙,故通靈的、得道地石頭極多,八百裏方圓,足有三五百石頭得道。


    我等本也與世無爭,雖然過的清貧,但我等一心向道,也沒有什麽違礙之處,不想如今人族寒浞登得大位,他心腸壞得緊,對天下群妖,百般欺淩,脅迫我等四時進貢,違抗都直接殺了取丹……”說到此處,那妖怪已是泣不成聲。


    李隨雲在車上聞得此言,不由得輕歎道:“你們不過是些荒山的精怪,也比不得四海之怪,比不得山林之怪,哪裏有什麽東西進貢?”那妖怪聽了這話,愈加悲痛,恨聲道:“仙長所言不錯,我等如何和那財大氣粗的妖怪相比?可那寒浞法力甚嚴,我等若是違抗,他手下端的不容情。


    這山中妖怪,遭其毒手的,已有三十餘個,我等實是妖不聊生啊。”


    李隨雲心中微動,已知其意,故意道:“既有這等事,你當上奏天庭,讓昊天上帝處理此事,方是正理,你攔我車駕卻是做甚?”那妖怪聽得李隨雲如此說,麵色更是悲痛,哀聲道:“仙長,你有所不知,我不求天庭還好,求得天庭,愈發難過,我等本就是妖怪,難入天庭。


    好容易到得天門,將狀子呈上,不想為首的幾個妖怪都被關入天牢,押上了斬仙台,有那精明的妖怪,拚了性命,方才探得端倪,那寒浞不是凡間的人,乃是天上地怪。”


    李隨雲忍不住笑道:“不是凡人,是天上的怪,既然如此說,莫非是天庭的哪個大仙地坐騎走下凡來,幻化為人,占了人皇的寶座?他被你們告上天庭,這獸的主子卻又舍不得責罰,故此包?闥?庾?鋝懷桑俊?那妖怪聽了這話,愈發悲痛,恨聲道:“我聽得天上仙人言道,那寒浞本是天上的神仙,他投奔了闡教,不服天庭管轄,和天庭一幫仙人串聯到一處,密謀奪了人皇之,不服天庭管轄,隻服闡教調遣。


    天庭畏懼闡教,這才不敢摻和這事,至於那幾個被殺的同族,卻是運氣不好,正撞上了他們一脈。”


    李隨雲聞得對方如此說,心中險些笑罵出來,他眼中盡是感歎之意。


    這昊天帝為了打擊闡教,當真是不遺餘力,他借著自已地辦量,已將天庭四門的反對勢力掃蕩一空,天庭四門大將,盡是他得力助手。


    刀碧潮又精通兵法,自然又多了層保障。


    他們若是造點遙,引導凡間妖怪、修士地論,也忒容易了點。


    想到此處,他不禁感歎道:“既然如此。


    你當尋截教通大聖人地幫助才是。


    他門是多異類,他幫你,卻也再合適不過,為何要攔我車駕,我浮雲島封島已久,你攔我車駕,豈不是舍本追末?”那妖怪聽了這話,好容易止住的淚水頓時又湧了出來。


    他恨聲道:“仙長有所不知,不求截教還好,一求截教,活活羞殺人也。


    那截教收弟子,盡是根骨優良者,似我等這般,不過是爛石頭得道罷了,怎入得他們法眼,人家根本不屑理會我等。


    那些弟子一聽是闡教和天庭之事,都到未到算時。”


    說到此處,按妖怪滿麵悲憤之色。


    悲聲道:“可笑什麽才叫該算之時?我們此時就如同那車轍之中的魚,隻需一桶水來救命。


    他們卻說要引海水來救我。


    等還水到了的時候,我們怕是已經死得絕了……”李隨雲眉頭一皺,這家夥卻會旁征博引,是個人才。


    微一躊躇。


    他反問道:“既然如此,你且說說看,你欲讓我做得甚事?”那妖悲聲道:“隻求清虛聖人為我等主持公道,還我等一個太平盛事。”


    李隨雲故作沉思,過得片刻,沉吟道:“你們這山上,還有多少妖怪,都有什麽本事,怎地會被人如此欺侮?你們便是抱成一團,想來也沒有誰敢來冒犯你等。


    如今你們被人欺負到如此程序,想來是你們不團結的緣故罷。”


    那妖怪急道:“仙長有所不知。


    這山上雖有數百妖怪,但都修為淺薄,充其量不過千載修為。


    而那寒浞手下,盡是天仙,我等如何抵擋?”李隨雲微微點頭,心中飛快地盤算了一番,知道這些人頗有用處,正欲說話,猛的醒起一事,反問道:“我行蹤不定,你們怎地知道是我地車駕,便敢來攔截?”那妖怪搖頭苦笑道:“聖人說笑了,我怎知是您的車駕,我等被逼無奈,隻得日日瞻望,以求仙人路過,救我等脫離苦海。


    今日我見聖人車駕不凡,知非等閑,故鬥膽攔了車駕,還請聖人恕罪。”


    李隨雲微微點頭,有勇有謀,從容不迫,確是可造之材。


    微微沉吟,他從懷中取和一符,讓童子交於妖怪,囑咐道:“你可將此符貼到八百裏爛石頭山中心最高峰處,自然保得你們無事。


    你們在此好生修煉,日後還有用你們之處,你們潛心修煉,終有出頭之日。”


    那妖怪聽得吩咐,應和不遲,隨即駕雲去了,童子複催牛上路。


    隨車玉女心中疑惑之意尤盛,沉吟片刻,低聲詢問道:“老師,您為何為了幾個不成什麽氣候的小妖,冒著和闡教聖人立時翻臉的風險救助他們?”李隨雲看了一眼玉女,輕聲感歎道:“你以為他們沒有什麽用處不成?”玉女疑惑道:“老師,他們的本事一般,在群修之中,又有能作得甚事?況且招惹我們浮雲島的,再不濟也有天仙的本事。


    似他們這般,連軀殼尚未脫得,能濟得甚事?”李隨雲搖頭感歎道:“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壓根就沒有想過讓他們參與到那等大戰中。


    似我和聖人之間地戰鬥,便是你大師兄都參與不得,何況這些才起步的小妖?這幾個妖怪乃是石頭得道,若放到?中,乃是難得的猛將,日後封神之戰,少不得派上大用場。


    此時不結納,更待何時?若是到得那時再尋助力,怕已是晚了。”


    駕車的童子聞言笑道:“老師,您似對封神之戰知曉甚詳,您莫非已經推算出其中的變化。


    老師,您何不說說,也好讓我們心中有個譜,省得我們擔憂不休?”李隨雲心中好笑,封神之戰情況如何,盡在我心中。


    哼哼,可我就是不說,我急死你啊急死你,他滿臉壞笑,搖頭輕歎道:“天機不可泄露。”


    童子、玉女都是一副早知道如此的表情,也不再多言,都默然無語。


    駕車的駕車,烹茶的烹茶,一時間,正個車裏都靜悄悄地。


    李隨雲也樂得清淨,從一旁的架子上抽出本書打發時間。


    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車駕已到昆侖,那童子放緩了韁繩,回頭問道:“老師,您是先去赴會,還是先去尋那坐騎?”李隨雲微一思量,搖頭道:“坐騎事緩,需得細細尋找,方才有希望找到中意地,如此這來,費時費力,也不知道要忙到什麽時候。


    元始終是我師兄,他既設宴,需耽擱不得,我還是先是赴宴罷。”


    童子隨即一抖韁繩,那十二頭犀牛立刻轉向,直衝玉虛宮而去。


    到得宮前,自有闡教門人接著。


    那童子和玉女自有安歇之處,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到這種場合,跟著闡教門人自去了。


    李隨雲跟著接引的闡教門人直入宮中,到得地方,他才發現,自已竟是來得最晚的一個。


    那通天和老子早就到了。


    此時通天正和元始手談,兩個聖人殺得難解難分,全神貫注,這、連李隨雲到了也未曾知道,倒是老子見了李隨雲,微微點頭示意,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顯然兩人手談中的師弟一點辦法都沒有。


    李隨雲微微點頭回禮,露出一個理解的笑容,走上前去觀看,但見元始執黑,通天執白,古時白子先行,白子代表白天,太陽升,天下白,黎明是一天的開始,故白子先行。


    通天是客,執掌白子,也是正理。


    不過通天和元始棋力一般,都是伯仲之間。


    通天占了先行的便宜,落子間自然大占上風,端地是落子如風,攻勢淩厲。


    奈何這元始素來沉穩,將門戶守得嚴密,反倒在劣勢中尋求占機,不輕不重的占上不少的便宜。


    雙方如今已過中局,卻還是未分勝負,都在那裏苦思對策。


    李隨雲知道這兩個聖人心氣都高得緊,一個個都不甘於平庸將這棋盤當成了天下,奮力角逐,有道是旁觀者清,自已和老子都看得明白,隻消微一指點,他們自然可扭轉戰局,不過觀棋不語真君子,他們自然不好多言。


    這盤棋倒也和當今天下大勢相符,自已和老子仰向誰,這天下就歸屬哪方。


    老子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大有深意的看了李隨雲一眼,兩人都微笑不語,隻做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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