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術爆炸掀起的煙塵遮蔽了雙方的視線。


    隨即,一股勁風刮過,好似利刃劃開紙張一般地將濃鬱的煙塵利落的切開成兩半。


    “奈澤瑪爾”混身繚繞著旋風出現在了被劃開的煙幕前,煙幕的邊緣如同被劃開的紙張般自行翻卷了起來。


    她長滿了苔蘚與瘡疤的手緊握著銀色的破邪細劍,陣陣白煙從手掌上“嘶嘶”地泛起。


    “那個人……好像跑掉了。”


    她的語氣平靜,聽起來就好像是放跑了一隻蚊子。


    頭戴鹿角冠的“芙拉洛”走到了與她並肩的位置道:


    “保持警惕,說不定還藏在這附近。”


    但很明顯奈澤瑪爾不是這麽認為的。白銀細劍“鏘”地一聲歸鞘,她徑直走到了被捆在根須上的伊萊爾麵前,閉上眼開始吟唱起了咒文。


    最後一節吟唱結束,她的周圍亮起了翻滾著的翠綠色符文旋渦。


    “我能肯定對方已經不在這裏了。”


    直到這時,她才如此解釋道。


    符文亮起,那些根須逐漸蠕動著鬆開,將那個帝國大使從約兩米高的地方給拋了下來。


    “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伊萊爾狼狽的在地上滾了兩圈,最後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抱怨著對方的動作太過粗暴了。


    對此,奈澤瑪爾則是快步走上了前去,直接用靴子將他給挑翻了過來。


    “你他媽……”


    “剛剛那個在你身邊的那個男人是誰?”


    沒有理睬對方的脫口而出的咒罵,奈澤瑪爾直接問道。


    此刻,她的身上正因為剛剛使用過生命係法術,不斷有類似灼傷的痕跡顯現。但她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那並非是依靠自己的意誌忍耐下來而顯得沒有變化,而是好像無痛症患者一般,完全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變化。


    “男人?什麽男人?”


    伊萊爾奇怪的問道。


    “就是……”


    奈澤瑪爾開口想說一些什麽,然而隻是說出兩個字,她的表情便陷入了一陣僵硬之中。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好像在使勁回憶著一個已經被遺忘的夢境。猶豫了許久,她最終放下了自己抬起的手,表情恢複了先前的冷漠,或者說麻木也沒錯。


    “看樣子,你找到了這個地下的反抗據點。”


    如同拙劣的話劇演員一般,她用機械的語調說道。


    “所以這樣我們的交易就算談妥了?我幫你們找到這裏,你們把那個盲眼的女孩交還給我。”


    “伊萊爾”從地上爬了起來,咧開了他開裂的嘴角,展露出了一個好似陰謀得逞般的笑容。


    “但我先前應該有說過,不要造成不必要的殺戮對吧?”


    半邊臉龐已是猙獰骸骨的“芙拉洛”走了過來,她指著不遠處滿地的屍骸,有些不滿的說道。


    “難道你要指望我連反抗都不能有嗎?我倒是想跟他們好好商量,但他們在看到我的瞬間就直接動手了……我這可是正當防衛,你們說是吧?”


    說著,伊萊爾看著幸存的那些森精靈,張開了爬滿了蛆蟲的嘴,露出了一個開朗的笑容。


    那些蹲在原地瑟瑟發抖的森精靈們頓時往後縮了縮脖子,這卻是讓伊萊爾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麽怕我幹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們……”


    他有些鬱悶的說道。


    芙拉洛並沒有理睬那些人,而是向身後做了一個招手的動作,隨即渾身被捆綁住的烏木被押解上來了。


    “好了,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擺在這裏了,你還有什麽想狡辯的?”


    芙拉洛轉身看向那個男人問道。


    被押解上來的烏木表情顯得十分的疲憊,大概一個正常人在瘋人院裏待久了,有點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瘋了還是世界瘋了時,便會是這幅表情。


    “我不太懂你究竟想‘證明’些什麽。”


    烏木麻木的說。


    “你利用自己的聖樹大母聆聽者的身份窩藏我宣判了死刑的犯人的事情。”


    “芙拉洛”如此說道。


    “我隻是在盡可能的拯救這座城市裏……為數不多的正常人。”


    他無力的回答道。


    “所以,你是想以這種方式挑戰聖樹城的秩序嗎?”


    “聖樹城?”


    烏木聞言抬起了頭來,臉上勉強擠出了一個苦笑。


    “死樹城還差不多吧……”


    “這就是你的回答?”


    芙拉洛皺著眉頭問道。


    “反正無論我怎樣指出事情的真相,你都不會相信不是嗎?”


    被架在了這位亡靈公爵麵前的烏木如此回答。


    接著,他就好似終於忍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氣,如連珠炮一般的說道:


    “還是說,你想再聽一遍真相?真相就是,其實你們所有人都已經死了,其實你們留下來的那些曆史都是子虛烏有的東西,其實你們所信仰的聖樹大母隻是一個死去的屍體……但無論我說多少次,你們隻會裝作沒有聽見,然後繼續自己那滑稽的扮演。假裝自己還活著,假裝自己還是正常人,假裝現在你們還真的在瑞文伍德,而不是某個上位存在所創造出來的幻境,或者別的什麽東西裏。”


    “但我說的這些東西,你們真的能聽得見嗎?”


    “芙拉洛”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手中的法術媒觸。過了半晌,她有些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奈澤瑪爾”問道:


    “他剛剛說的那些東西,你聽懂了嗎?”


    …………


    待到煙霧散去,吟唱起非致命法術打算進行反擊的威廉,卻是看到了芙拉洛一行人正緊張兮兮的看著自己。


    好像剛剛的那一切都隻是幻覺——她們沒有腐爛的麵孔以及外露的牙床,也沒有莫名其妙的攻擊意圖。


    威廉轉頭看向了先前的那些森精靈,這一次在【生命探測】的視野裏,自己已經看不到那些人的輪廓了。


    這……


    以他那頂到滿格的意誌值,他不覺得剛剛看到的會是幻術所編織出來的場景。就算是噩夢之主本人親自對他施加幻術,都不會到這種真實的程度。


    換而言之,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就是真實的場景……


    所以……剛剛是跳躍時間線了嗎?


    想到這裏,他熄滅了手中的術式,然後反手將被綁在樹根上的那個帝國大使給放了下來。


    “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伊萊爾狼狽的在地上滾了兩圈,隨後一言不發的趴在地上——他沒敢作聲。


    “老實趴在這裏。”


    留下這一句話,威廉走到了後來的那一行人麵前。


    “剛剛是有人偷襲嗎?我看到了您的魔力屏障被激活了。”


    奈澤瑪爾一邊回頭警惕著身後,一邊小心的問道。


    先前她看得很清楚,審判長大人是在衝著她們這邊的方向吟唱法術。


    “你們剛剛一直都在這邊嗎?”


    威廉開口問道。


    “我不太清楚您說的‘一直都在這邊’是指什麽意思。但我們剛剛是依照烏木先生的指引一路過來的,在路上並沒有碰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也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所以剛剛是怎麽回事,審判長先生?”


    奈澤瑪爾立刻回答道。


    而一旁的芙拉洛卻是好像猜到了威廉的意思,立馬開口問道:


    “您難不成,剛剛去往‘另一邊’了?”


    威廉緩緩點了點頭。


    “大概隻待了幾分鍾,然後就回來了。對了,跟我一起去往了另一邊的,還有這個家夥。”


    威廉說著指了指正趴在地上裝屍體的伊萊爾。


    “您在另一邊,有看到了什麽嗎?”


    看著四周尚未消退的塵埃,芙拉洛小心的問道。


    “我看到了你們……當然,是看起來狀態不很好的你們。”


    威廉斟酌著用詞回答。


    芙拉洛一聽便明白了大致是什麽意思,於是沒有再繼續追問了,她隨即將目光轉向了伊萊爾。


    “您說他剛剛與您一起去往的‘另一側’?”


    她指著好似在裝死的伊萊爾詢問道。


    威廉點頭,但在他開口準備描述先前這裏所發生的事情之前,一旁的伊利斯卻是突然從奈澤瑪爾的手臂下鑽了出來。


    她那雙蒙著白翳的眼睛,盯著趴在地上的伊萊爾開口道:


    “審判長閣下……請允許我糾正一點,不是他跟著您一同去往的另一側,而是您跟著他一同去往的另一側。”


    倒映在神之眼中的世界,無法用語言來描述,這就好似你無法向盲眼的之人形容何謂色彩一般。因此,將時間形容成絲線僅僅隻是一種比喻。此刻,伊利斯的眼中,時間的絲線在這個帝國大使的身上,就好像被解開的繩子一樣被分成了兩節,並且在緩慢的重新編織在一起。


    或者說,兩個可能性的影子正在不斷地重合。


    換而言之,先前他個人的時間,被某種力量給打破成了兩個部分,而現在正在緩慢的重新愈合。


    至於是什麽力量打破的時間,考慮到對方先前所做的事情……


    “也就是說……殺死那些穿越到我們時間線上的亡靈,可以在一定程度打破時間,去往另一個時間線?”


    聽完伊利斯的描述以後,威廉隻能得出這個結論。


    伊利斯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疑惑的繼續道:


    “雖然這麽說,但應該隻有他一個人能暫時跳躍到另一條時間線才對。隻是不知為何,在他旁邊的您也一同過去了。我不太清楚為什麽會這樣——最起碼在您身上的時間是完好無損的。或者說,我甚至都很懷疑是不是有東西能夠破壞它。”


    在她的視界裏,如果是正常人身上有關於時間的意象是纖細的絲線的話,那麽在這位審判長身上,她所能看到的時間意象……差不多是類似於船隻用於拋錨的粗大麻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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