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此時的衛離真的是那位小侯爺的話,也許便會接受這樣的選擇吧,在父母雙亡,朝中唯有一個老師可以依靠的話,這樣的結果無疑是最好的結局。


    不過很可惜,為了不是那個小侯爺,他是劍仙太白的徒弟,他是玉京山庚金城的少城主,他此次下山的唯一的目的便是為了借助那香火願力修煉武道,之所至終他的追求便隻有那長生,哦不,還有那那位走進了他心裏的公主。除此以外,什麽榮華富貴,什麽父母之仇,什麽教化異族都不重要,高興他可能回去享受,不高興他可能便不報仇,都是隨性,無所謂。


    雖然可能是因為繼承了那小侯爺的記憶衛離此時的心緒也是有些波動,對與麵前這一位老師對“自己”的憐愛也是頗為感動,但是最終還是壓下了心中這麽一些不平靜,深吸了一口氣,不再猶豫,站起來對著亞相淨美深深的鞠了一躬,這才堅定的說道:“老師好意,衛離心領了,但是現如今父母屍骨未寒,家業未成,弟子卻是不敢談婚論嫁,還請老師能夠原諒。”


    這番話雖然說的十分的委婉,但是其中的拒絕之意確是十分的明顯,可以說十分的無情。一邊的情竇初開的少女明兒,便是沒有支撐到衛離把話說完,便已經哭了離開。


    所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說的恐怕便是如此,這一起一落之前,對於當事人的傷害是可怕的。原本父親提起自己的婚事,隻待情郎答應,她便能成為天地間最幸福的新娘,可以說一直以來她都是幻想著這麽一天。


    可是她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自己心中的情哥哥竟然是拒絕的,哈哈,他竟然是拒絕的,拒絕的那般堅定,幾乎沒有一絲猶豫。


    再想起之前自己表現的那麽明顯,女孩那薄如蟬翼的臉皮讓她怎麽能夠再呆在這個是非之地。多年的夢境今日突然破滅,經世未深的少女如何能夠接受,撕心裂肺,痛及骨髓恐怕都是輕的。


    淨美當然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一步,他甚至從來都沒有想到衛離會拒絕,但是事實便是如此的殘酷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兒那般失魂落魄的逃離這傷心之地,他的心也是心如刀割,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衛離,眼神十分複雜,有失望,有生氣,有不解,有傷心,有後悔……


    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說一句話,便十分落寞的離開了這個小院,畢竟他那剛滿十六歲的女兒還等著他去安慰,這個時候他那可憐的女兒需要他的肩旁來依靠。


    等到淨美走後,衛離卻是深深的鬆了一口氣,不過卻是有些晃神,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是後悔,還是些別的什麽,恐怕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何必如此,傷人又傷己,做這樣的決定恐怕你自己心裏也不好受吧。”梅太極看著麵前神色有異的衛離,不由自主的問道。


    其實如果是單純的衛離,怕也不會是這樣一種感覺,但是他既然融合了那小侯爺的記憶,自然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一些影響。畢竟小時候與那淨明兒所經曆的一切都是那麽真實,無法忽視。


    “所謂長痛不如短痛,我這是為她好,畢竟我不是那個小侯爺,而她一直等的那個人卻是那個小侯爺。”衛離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卻也是有些,怎麽說呢,痛苦。


    衛離與那位小侯爺長著一個模樣,共用同一個名字,甚至連靈魂都是同處一源,更不用說衛離擁有著小侯爺的全部記憶,但是他畢竟卻並非那個小侯爺。是的,現在衛離是可以裝成是哪小侯爺,繼續與那淨明兒藕斷絲連,但是萬一有一天這淨明兒知道了真相,又該如何自處呢。


    故而此時衛離認為隻需要狠一狠心,快刀斬亂麻,對自己,對那淨明兒都是好事。但是有時候,情之一字有怎麽可能那麽簡單,這世間最為無常最為無法把握的便是人心,而人心說到底便是人的情感,往往都是剪不斷,理還亂。


    對於衛離這樣的解釋,梅太極也沒有做過多的評判,對於這感情,他終久也隻是一個門外漢,他此刻唯一可惜的便是這好好的一場接風洗塵的酒宴便這般不歡而散。還有對此衛離如此堅定的拒絕求親,如此不顧後果的傷害這亞相淨美的女兒,將這淨明兒視為掌上明珠的亞相還會願意幫助這衛離,為衛離繼承那侯爵之位引薦,造勢嗎?


    但是他知道此刻衛離心中也因此而頗為鬱悶,故而也沒有打擾他,獨自對著這院落,空中明月,默默飲酒,思考著對策。


    在這亞相府的後院,有一個屋子,屋內的布置相當的別致,頗有品味,卻是很明顯的感受到很濃烈的少女氣息。


    這是一個女孩的閨房。


    屋子的左邊用一個屏風隔開了,可是還是隱約可以看到一張琴和一把琵琶。琴的左下方是一張精美的雪梨木書桌,靠在窗邊。


    在這屏風的外麵則是一座玳瑁彩貝鑲嵌梳妝台,甚是華美無朋,絢麗奪目。梳妝台的兩邊的牆上分別掛著兩幅刺繡絲帛,一幅繡的是牡丹花,繡的嬌豔動人;另一幅繡的也是花,有荷花,蜻蜓,暫稱為《蜻蜓荷花圖》。


    在它的右邊是幾個大櫥櫃,關的嚴嚴實實的,不知道藏著些什麽。


    而在梳妝台的斜對麵則是一張床,透過那紅色的帳幔,卻是隱約可見一個婀娜的身影,不是那少女淨明兒,卻又是誰。


    此刻的她正撲到在床上,雙肩不斷的抖動著,那十分女性化的枕頭此時已然沾滿了淚水,很顯然,這淨明兒還沒有從這殘酷的現實之中走出來,仍然沉浸在悲傷之中。十年的美好就在剛剛遭到毀滅,脆弱的少女怎麽可能這麽快恢複過來,變的若無其事。


    很快在淨明兒的閨房門口,出現了一個十分緩慢的身影,淨明兒似乎也有所感應,下意識便叫出聲來:“離哥哥!”


    但很快他便發現來人並不是他所期盼的離哥哥,而是她那逐漸年邁的父親。


    可憐的少女即便到了此刻還是記掛著她的那位離哥哥,幻想著她的離哥哥並非不愛他,而是,不,是一定有什麽苦衷,這才逼不得已拒絕父親的提議。


    他一定會來向自己解釋,過來安慰自己,要求自己再等待他幾年,等待他風風光光的將自己娶走。


    可惜這一切都隻是這淨明兒的幻想,衛離此刻卻是決不可出現在此處,而唯一能會來安慰她的便隻有她的父親。


    雖然這淨明兒年紀小,但卻也是頗為懂事,她母親走的早,一直以來都是她與父親相依為命,故而也知道體貼自己的父親,不讓父親擔心。


    所以她很是努力的坐了起來,同時想要抑製住自己,讓自己不要哭,但是那眼淚就是仍不住的流出來,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而且似乎越來越洶湧。


    淨美看著自己頗為狼狽的女兒,心覺得很痛,一直以來,對於女兒他是相當寶貝的,可以說是捧住手中怕摔著,含在嘴裏怕化了,恨不得將天底下所有的美好都送來給她。卻不想就在今天,卻讓他遭受如此傷害。難道是自己操之過急了,想讓離兒入贅,傷到那孩子的自尊了?正直的淨美沒有想太多,也沒有去責怪那衛離,而是在不斷的找著自己的原因。


    太玄亞相一步一步的走到女兒麵前,伸手十分慈愛的撫摸這淨明兒的頭,眼眸之中盡是憐惜,這十六年來,他何曾讓女兒收到這般傷痛。


    “乖明兒,都是爹爹不好,可能是爹爹方法有誤,讓離兒覺得反感了,可能……可能離兒他不會……”話到嘴邊,淨美卻是又有些猶豫,沒有說出口。


    看著女兒這般努力的抑製自己的悲傷,淨美更是覺得難過,顫抖著說著:“好孩子,你如果要哭的話,就哭吧,不要憋在心裏憋壞了自己,不用擔心爹爹,爹爹雖然有些老了,但是已然是你的依靠。”


    有時候便是這樣,一個人獨自麵對的時候,也許可以忍住不哭,一旦有人安慰,便再也不能忍受自己心中的委屈,大哭一場。


    淨明兒卻也是這般,聽到自己父親如此溫情的話語,心中苦悶的少女卻是再也抑製不住悲傷,放下了一切顧慮,一把撲到了父親懷中,大聲痛哭了起來。


    “哭吧,哭吧,哭出來便會好過一些。”淨美就這樣將女兒抱在懷中,左手不斷輕撫這女兒的背,柔聲說道。


    父親的愛是威嚴的,沉默的,憂鬱的,深遠的,但其實它又是很簡單。


    它像白酒,辛辣而熱烈,讓人醉在其中;它像茶,苦澀而醇香,容易讓人為之振奮;它像清泉,平淡而親切,讓人自然清新;它像篝火,給人溫暖去卻令人生畏,容易讓人激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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