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歲月長河,他看向亂古紀元柳神的閉關之地,那裏,同樣有因果迷霧繚繞,很濃,連他的視線都難以進入。


    熾蒼並沒有嚐試強行破開,他感應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機,伴著歲月和因果,似乎是在孕育著什麽。


    看得出來,柳神還在路上,但已經有了準仙帝的氣象,距離成功恐怕也不遠了,如此關鍵的時刻,自然不宜打擾


    熾蒼收回目光,從歲月長河中尋覓柳神,他驚訝的發現,一些有關柳神的曆史節點正漫出若有若無的霧氣,試圖遮蓋住曆史,這引起了熾蒼的注意,他朝著那些節點望去,看到了一幕幕奇異的景象。


    神話時代,宏偉的古廟前,一個偉岸的國度正舉國供奉一株巨柳,萬靈朝拜,無窮的祭祀音回蕩不休。


    ……


    太古時代,一顆荒蕪的生命星辰上,柳樹屹立,枝條飄動,默默守護著一個村落,令其免遭古獸踐踏。


    ……


    荒古時代,一個人族少年,幸得柳樹滴落的汁液,洗經伐髓,一路突飛猛進,踏上了波瀾壯闊的大帝之路。


    ……


    太多太多了,都和柳神有關,不僅是長河下遊,還有亂古紀元所在的中遊,以及更加久遠的帝落與帝落之前,無處不在,分布在各個時間節點中,但是,每一個節點中的柳神都是驚鴻一瞥,經曆從繁榮到枯萎,到死亡。


    熾蒼驚訝,這便是柳神的道嗎?足跡遍古史,整部古史中都有她的身影存在,關於她的祭祀音回蕩在萬古。


    如果柳神成功突破到準仙帝,那麽,她的一切都會有天機迷霧遮掩,涉及準仙帝,許多東西都看不清。


    而今,這些迷霧隻是剛剛漫起,說明柳神已經開始了最終的突破。


    至於熾蒼自身,從立身準仙帝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天機覆蓋,他的崛起軌跡,人生節點,其他準仙帝不可觸及。


    熾蒼移開了目光,俯視歲月長河上中下三遊,許多地方都模糊不已,那皆是關乎重大的曆史節點,包括他自己回歸亂古出關之後的那段歲月,天機徹底混亂,茫茫一片。


    “不愧是亂古紀元。”


    他輕輕歎息。


    哪怕成為了準仙帝,也不能看清那些紀元大事記,不過,想想也知道,必定涉及準仙帝級數的大戰。


    號稱創世神、滅世魔的九幽獓之祖,突破時,漫天都是羽毛的準仙帝……


    他們全都消失在了曆史長河中,不出意外的話,都在界海的另一端。


    搖了搖頭,熾蒼收回了視線,即便那些生靈早先一步成為準仙帝,他也不懼,到了這一層次,想要再進一步,堪稱千難萬難,隻要不是真正的仙中帝者,他都可以與之一戰。


    況且,如今的情形和天庭之主那時不同,熾蒼並非孤身一人,在他之前,已經有賣假藥的逆天破境,屹立在這一領域,亂古紀元中,熾蒼閉關不過才逝去十萬載,賣假藥的依然沒出來,還在雷池中閉關。


    他傷勢雖重,但隻要境界不落,總有一天能恢複到巔峰,現在,熾蒼也成了準仙帝,回歸之後完全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加速恢複的進程。


    不僅是賣假藥的,還有即將破境的柳神,後起之秀石昊與孟天正。


    這一世,不再需要孤身上路,一個人背負諸天。


    在回歸之前,熾蒼還有一些事要去做。


    一步邁出,他來到了青帝麵前。


    青帝青衣展動,英姿偉岸,大帝的氣勢壓蓋天上地下,然而,在雷帝熾蒼麵前,他卻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並且,熾蒼何時出現,他無知無覺。


    感受到熾蒼的深不可測,浩瀚如淵,青帝心中由衷地敬畏。


    “晚輩萬青,恭迎雷帝前輩臨世。”


    熾蒼看了他一眼,眸光深邃而滄桑,一個轉動便是數十上百個紀元。


    “不錯,孺子可教。”


    他看出了青帝的進步,誇讚了一聲。


    青帝聞言,心中一喜,能得到雷帝誇讚者,古往今來又有幾人?


    “雷帝前輩謬讚了。”青帝連忙回應。


    緊接著他又問道:“前輩是要清理生命禁區了嗎?”


    熾蒼點頭。


    “此界亦是我的母界,怎容黑暗動亂禍亂世間?


    雖說這裏的黑暗動亂和亂古紀元的黑暗相比,如滄海一粟,但是,依然為禍不淺,況且,發動黑暗動亂的至尊中,有一些人我曾提醒過,不思進取,逆天而為,該有此殺劫。”


    說著,他背著雙手,邁步走向東荒,青帝跟了上去,恭敬的站在其身後。


    一位震古爍今的準仙帝,要問罪自斬的人道至尊,完全沒有什麽懸念,這是一場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審判。


    青帝深知這一點,他也算是這件震動後荒古時代大事記的見證者了。


    此時此刻,自斬至尊們仍然在仙源中沉眠,絲毫不知自己即將大難臨頭。


    七大生命禁區,巍峨而壯闊,矗立在遼闊的東荒大地之上,有的也飄蕩在空中。


    自古以來,這些生命禁區便以危險和恐怖著稱,世人談起它們,莫不變色,不敢觸碰禁忌。


    而今,熾蒼降臨,俯瞰茫茫東荒,任何事物在他眼中,都是那樣的渺小,微弱,哪怕是成群的仙王站在他麵前,也可彈指間覆滅。


    這就是準仙帝,亙古亙今難尋對手,每一個立身在此境的生靈都是孤寂的,比這段歲月中所謂的帝不見帝要真切的多。


    青帝站在熾蒼身後,感受著來自準仙帝的氣勢,和大帝鎮壓宇宙不一樣,準仙帝的氣勢都是波及歲月長河,威壓古今未來。


    此刻,熾蒼在瀏覽這片未來古史,從昆侖仙族尋到昆侖仙脈開始,囊括神話時代、天庭、太古時代、荒古時代、後荒古時代直到自己降臨世間。


    這段歲月中,一位位人道至尊崛起,或站上飛升台、或自斬隱匿、或隕落化黃土……


    似一部部古史書,任由熾蒼翻閱。


    他看到了功、看到了過、看到了血與火,成仙路,每一次開啟都伴隨著悲壯與罪惡,帝尊舉天庭之力煉製的成仙鼎,貫穿古史,引發神戰……帝尊被圍殺,重傷退去,進入另一界,不死天皇證道,威震太古,為了成為紅塵仙,沐浴帝血,製造一起起慘案,自斬至尊衝擊成仙路失敗,以萬靈命元修補仙台裂痕,人族聖體,人族大帝,奮幾世之力,鎮壓黑暗動亂,守護世間安寧,九大聖體、恒宇、虛空……太多太多了,可歌可泣。


    所有的功與罪,他全都明了了。


    “萬靈雖弱,也有因果,終有人會站出來清算,這一世,便由我來揮動屠刀,審判黑暗,希望後世引以為戒。”


    他自言自語。


    隨後,天地變幻,乾坤失色,棲居在一塊塊巨大仙源中的自斬至尊,被一股不可阻擋的偉力生生拉出,秩序鎖鏈加身,猶若罪人。


    可怕的是,那些仙源塊沒有絲毫的損傷,連裂縫都沒有。


    生命禁地中,沒有發動過黑暗動亂的至尊驚醒,震驚的看著那些空空如也的仙源塊,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怎麽可能?至尊與皇,硬生生消失,因果全無,推演不出去向。”一位自斬至尊心頭震動,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同時,心中升起一股涼意。


    東荒上空,發動過黑暗動亂的自斬至尊一字排開,跪倒在虛空中,一個個都還在發懵,這是怎麽了?前一秒還在沉睡,下一秒就來到了這裏,跪成一排。


    他們可是帝,是至尊,是皇,怎可下跪?


    下一刻,諸至尊抬頭,望見了始作俑者,這是一個高大、威嚴的偉岸生靈,像是屹立在歲月長河之上,至高而不可侵犯,那雙眼眸,流淌著一條奔騰的時光長河,深邃,神秘,浩瀚。


    而當世大帝——青帝,正恭敬的站在此人身後。


    所有被攝來的至尊都是一陣駭然,能讓當世大帝如此,莫非這人便是傳說中的仙?


    “吾名雷帝,審判黑暗。”


    雷帝開口,有一種莫大的威嚴,讓許多想開口的至尊難以吐出一個字,因為雷帝的話不可置疑。


    至尊驚懼、惶恐,不禁回憶起自己對這片宇宙做過的事,吞噬萬靈,讓無數生靈家破人亡,真的來報應了?


    “雷帝?四大紅塵仙之一,那位排名在首的雷帝?”


    至尊們震撼不已,紅塵仙,沒有死在仙戰中,還活著。


    不僅是至尊聽見了雷帝的話,整個九天的萬靈都聽見了。


    “雷帝,那位傳說中的紅塵仙……”


    世人驚歎,原來,世上真的有活著的仙。


    ……


    “前輩饒命,我等知錯了。”


    至尊們再無僥幸之心,紛紛認錯。


    熾蒼卻充耳不聞,唯有至尊血濺,才能起到震懾的效果,要不然以後,這種事還會發生。


    “說起來,你們中的許多人,都和我有過一麵之緣,當初,讓你等上飛升台去仙域,卻無一人聽進去。”


    他的這番話,勾起了加入過天庭的至尊們的回憶,當年,他們隨帝尊攻入昆侖,在昆侖仙脈最深處,遇見了一朵仙道之花,上麵棲居著一個深不可測的生靈,他的確說過一些話。


    “生機往往蘊藏在死亡之中。”


    這是一句暗示,可是當時,沒有人意識到。


    長生天尊跪在地上,神情都呆滯了。


    “原來那句話蘊含深意……當年前輩單獨和帝尊交談,也是對他暗示了什麽嗎?”他的臉色難看無比,甚至有些蒼白。


    不光是他,還有曾經加入天庭的至尊,皆是如此。


    “帝尊雖被黑暗侵蝕,但有紅塵仙之姿,他本欲活祭此界,被我警告,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熾蒼的話語一出,長生天尊、天庭曾經的至尊全都麵色煞白,悔不當初。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明白帝尊所說的“你們永遠都不會懂”是什麽意思。


    那時的帝尊,是真的想要幫他們進仙域,而他們卻將成仙的機會拒之門外,將帝尊圍攻至死……


    這一刻,所有人都深深地品嚐到了何謂“苦澀”,這一杯關於長生和成仙的茶,苦澀到讓人發指。


    “原來成仙曾距我如此之近,我親手將這個機會葬送。”長生天尊披頭散發,語氣有悲。


    “天命啊。”旁邊的至尊悲歎。


    當年的他們,透過裂縫,曾親眼看到了仙域的模樣,最後卻沒能進去,眼睜睜看著另外兩人成仙,到頭來,竟是他們自己把這個機會拒之門外,這是怎樣的一種人生大悲?


    青帝歎息了一聲,一步錯,步步錯。


    “長生天尊,於……發動黑暗動亂,致無數生命源地枯竭……”


    熾蒼的話語聲,在九天十地間浩蕩,萬靈,無論身在何處,無論在做什麽,此刻皆抬頭,仰望星空。


    世間真的有天意,名作雷帝,在審判那些視萬靈如草芥,如血藥的至尊。


    荒古禁地,這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波及的禁地,那深淵之下,鎖鏈聲嘩啦啦響動,一道龐大的身影睜開眸子,仰望天空,喃喃自語。


    “長生天尊,自斬一刀、靠定期剝脫億萬人生命而苟延殘喘的你,也有今天,果然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那些被你吃掉的萬靈得知這一切,也能安息了。”


    更深處,還有一道白衣飄飄的身影,立在那裏,仰頭望著天穹,一雙眸子,流動著莫名的光彩。


    長生天尊跪在地上,沒有辯解什麽,因為熾蒼說的,都是他做過的。


    “希望來世,不再生在末法。”他慘笑了一聲,軀體化道,變成一顆顆本源粒子,生於天地,歸於天地。


    “石皇……”


    熾蒼的聲音再度響起,如同大道天音一般,威嚴而不可置疑。


    石皇無言,心中悲愴,等待了萬古,就是這樣一個結果,後悔嗎?不後悔,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樣做,因為他是蒼天之子,石中之皇。


    “可惜了。”


    石皇搖頭,在諸至尊的注視下灰飛煙滅,回歸天地乾坤之中。


    漆黑雄偉的不死山中,幾間茅草屋前,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早就勸你不要犯下那麽多的殺劫,會有報應,你不聽,而今應驗了吧……”


    老頭子搖頭,帶著無奈與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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