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多曰的風魄宗內突然傳出了兩個消息。


    其一是宗門中傳聞已久的秦師兄歸來,如今就留宿在武盟的幻元峰峰頂上。這個消息一傳出來,直接讓過半的內門弟子圍到幻元峰腳下。


    打算一觀秦浩真容的有之,想要秦浩點頭批準加入武盟的有之,而自稱武技大成,一身修為通天徹地,想要將這位據說是風魄宗第一天才的師兄兼最年輕的長老挑落馬下更是不在少數……執法隊都出動了,把守著上山的三條道路,才堪堪穩住局麵。


    第二個消息,門內趙長老的孫子趙元康不知什麽緣故,被趙長老狠狠斥罵,禁足。但在深夜的時候,卻是突然遭人襲擊,被揍得麵目全非。而趙長老、連同那附近幾座山峰的近三十名長老,一大群強者,竟是無一人發現是誰動的手,連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不過奇怪的是趙元康雖然被揍得慘不忍睹,三曰都下不了床,卻是沒傷筋動骨。當然,門內有一些人將目光放到了幻元峰那些秦浩師兄身上,能做到這些的,或許就隻有他了。不過這種論調,卻沒多少弟子相信。趙元康在門內確實是個風頭人物,但和秦浩比起來就不算什麽了,秦浩為什麽要專門去偷襲他?


    *******深夜,幻元峰峰頂。


    星鬥漫天,銀色月華垂落而下,照耀得大地如夢似幻。


    白色條石搭建的簡陋屋室中,一支油燈散發著微弱搖曳的昏黃燈光。


    秦浩坐在燈光之下,一動不動,仿佛成了一座石雕。他的身上繚繞著濃重的酒氣,頗為刺鼻。


    輕細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肥胖的身影如泥鰍般鑽入了屋中。


    “一夜沒睡?”胖子自然而然地坐到秦浩身旁,語帶關懷。


    “嗯。”秦浩回過頭看他。


    胖子見到秦浩眼睛的那一刻,全身肥胖的肉頓時一陣抖動:“我靠!”


    此時的秦浩眼眶一陣通紅,眼中血絲密布,周身殺氣湧動,竟是說不出的駭人。


    “你不會吧?才不過一天時間。”胖子下巴都險些掉下。


    秦浩苦笑不語。


    “趙元康是你動的手吧?”胖子眯著眼睛道:“能在那麽多長老眼皮底下出入還不露蹤跡,如今能做到這一步的,宗門內唯你一人罷了。不過我不明白,他受的傷竟然都是皮外傷。”


    “顏夕終究是要和他過一輩子的。”秦浩閉上了眼睛,嗓音嘶啞,像是從喉嚨硬生生的擠出:“雖然我快控製不住心中殺意了,但麵臨權益衡量,我還是勉強壓製得下的。”


    “壓製得下?”胖子冷笑,抓住了秦浩的右手掌心。


    秦浩的右手掌中,一道長長的裂口如蜈蚣盤踞。以他如今的修為和回複能力,掌心中還會留下痕跡,隻能說明一件事,這是新加的傷口。


    “你是壓製不了的時候,就刺破自己的手掌吧。”胖子語氣銳利無比。


    “不然我還能怎麽做?”秦浩眼簾低垂:“你早就知道顏夕的婚約了,對吧?幻實秘境中,雷剛偷偷跟你說的就是顏夕這件事吧?”


    胖子沉默一瞬,點頭:“他們沒人敢告訴你。”


    秦浩隻是苦笑,竭盡全力才將蠢蠢欲動的雷火丹元壓製下來。這種元力失控的情況,兩年多隻發生過三次。


    第一次是在強盟折損之後,第二次是回家中驟然聽到雨仙的死訊。


    而這是第三次。


    胖子看著秦浩的神色,歎了口氣:“你如果不支持,還可以阻止。隻要你說一句話,這門婚事就成不了。你如今的地位,跟以前不同了。”


    本身天玄四重修為,有一個足夠抗衡宗門內所有普通長老的團隊,再加上曾挽救過宗門的功勞,這些疊加起來就算是風子江要促成這麽親事,都幾乎不可能做到。更何況是謝子期和趙弦二人?


    “我知道我可以。”秦浩拳頭握緊了,放在石桌上。那方石桌承受不住力量,轟的一聲,霎時被震散成齏粉,在地上鋪成厚厚一層:“但顏夕和那小子已經有夫妻之實了。”


    胖子被嚇了一跳:“是誰這麽說的?趙元康,還是趙弦?”


    “是顏夕說的。”秦浩笑容愈發苦澀:“我還能怎麽做?”


    “這樣確實是無法可想了。”胖子低聲自語著,旋即抬起頭,直視秦浩的眼睛:“不過我心內有個疑惑。你一直說將顏夕當做妹妹,但你現在的反應,怎麽這麽古怪?如果你真將她當做妹妹,聽到這消息,會有淡淡的憂傷,也會有一些憤怒,憤怒她被人拐走,但絕不會像現在這麽失態,還無法控製住體內的元力……”


    胖子加重語氣,一字一頓道:“你現在的心態,絕不是一個哥哥該有的反應。”


    秦浩身軀驀地一震,手掌不自覺地顫動。


    似乎他到現在的反應,確實是超乎意料了。


    “老頭子一直說你的領悟力絕世罕見。”胖子憐憫地看了秦浩一眼:“但你的情商,在一些事情上的反應,卻遲鈍得驚人。”


    秦浩抿著嘴唇,不說話,麵上籠罩了一層死灰之色。


    胖子拍了拍秦浩的肩膀,旋即拿出一個黑溜溜的壇子,放到秦浩腳下:“從老頭那裏偷的,這種酒後勁很強,如果不開心,就喝兩口吧!”


    胖子又深深看了秦浩一眼,搖頭晃腦走出石屋。


    **************站在石屋之外,望著漫天星辰,耳邊是屋內傳出的酒壇泥封打開的聲音,胖子不停地歎著氣。


    他忽然想到了在幻實秘境中雷剛對他說的那句話。


    “顏夕告訴過我們,如果有機會見到你的話,讓你幫個忙。”


    “你可以選擇拒絕,不過你拒絕的話,下場不會好到哪裏就是。我們一開始也是拒絕的,結果直接被那小丫頭打得七天下不了床。”雷剛說這句話時表情極是忌憚。


    胖子站了半晌,當屋內傳來一聲噗通的倒地聲,他突然開口道:“可以出來了吧。”


    一個人影從山間小徑上露出頭來,銀色的裙子,流動著月亮光華的長發,以及清麗如水的容顏。竟是顏夕。


    “你成功了。”胖子攤了攤手,無奈道:“他現在的反應,確實是很不正常。”


    顏夕嘴角處悄悄勾起一絲迷人的弧度。


    “不過你這場戲做得這麽大,就不怕失敗嗎?”胖子搖頭道:“讓雷剛他們幫忙,連我都拉上了,擺出這麽大的局麵算計他,就不怕弄巧成拙?再者,你為什麽要將他逼迫得這麽緊?”


    顏夕恨恨道:“這根木頭,我不這樣做他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看清自己想法?他的姓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論武技他可以舉一反三,這些事情上就是根大木頭。”


    “你贏了。”胖子豎起大拇指,道:“但你也太狠了,那種話也說得出來。你就不怕秦浩摸上門去,將趙元康給宰了?”


    “我知道他不會的。”顏夕眼中閃過一絲溫柔:“就算他心中殺意再重,若是為我著想,在我答應這門婚事之後,他就絕不會出手擊殺那人。”


    “那小子真悲劇,被當槍使了,我估計他連你的手都沒抓過,就被秦浩收拾得不誠仁樣。”胖子滿是唏噓。做男人悲劇到這種地步,要是他碰到這種情況,還不找塊豆腐把自己撞死?


    顏夕冷笑:“那小子仗著他祖父跟師尊有些交情,就想通過師尊逼迫我答應這門婚事?秦浩還打得太輕了,趙元……對了,那小子叫什麽名字來著?”


    胖子完全無語。


    你把他搞得這麽悲劇,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叫趙元康。”胖子無力地提醒道。


    “我管他趙元康還是趙元當。”顏夕撇了撇嘴:“就這種人也敢一直來糾纏,如果不是秦浩以前就讓我不要亂起殺心,哼……”


    顏夕說到這裏,聲音中透出凜然之意。


    “我敢肯定他今天上門一定是你通知的他的。”胖子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道:“我記起來了,你絕脈感應的能力比秦浩強,他今天回來,你絕對感應得到,為什麽還特意和謝子期離開萬雷峰?一定是你找人去叫趙元康,讓他上萬雷峰一趟,結果那小子屁顛屁顛地衝上山,才會撞到秦浩。”胖子說到這裏,忽地發覺背上有股冷汗緩緩地爬升上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算計人了?看秦浩的樣子,你當時跟他說話還演得很自然,連一點破綻都露不出來。”


    “拜你霸盟的人所賜。”顏夕淡淡道。


    看那群偷殲耍滑、裝模作樣、壞得有滋有味的人久了,她也學到了幾分功力。不過對於其他人,她哪有那麽多應付心思?看不慣眼,直接提起來,丟下山就是。


    也隻有秦浩,才值得讓她費這麽多心思。


    “要是你做這件事之後,秦浩的反應中確實沒有其他念頭……”胖子頓了頓,直視著她:“那你會怎麽收場?真的答應這門婚約?”


    顏夕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如果是那樣,或許我會回萬獸穀,或許我會去找顏圖先,為秦浩做最後一件事。總之,絕對不會再見他。”


    “這麽決絕?”胖子震驚不已。


    他突然發現,顏夕不光是在逼秦浩,也沒給自己留下退路。


    “為什麽你這麽心急?”胖子不解:“你要留在他身邊的話,沒人能夠趕你走的。慢慢讓他發現自己心意不好嗎?”


    顏夕麵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有些事,就連秦浩也不能告知。


    “老頭子說過,世間有三件事他看不透。”胖子腦海中突地閃過一絲念頭,沉聲道:“其一,是天炎金猊的始祖的本體。其二,是天錄閣閣主。最後就是絕脈。你是不是感覺到什麽?”


    顏夕麵色仍是一派淡然,藏在袖子下的白皙手掌卻不自覺攢出了汗珠。


    絕脈第二厄度過之後,確實會有一段較長的緩衝期,在這緩衝期中,進階速度稍微緩慢。


    但這緩慢也是相對常人而言,真實的速度,仍是比人類中的那些天才俊彥要快上不少。


    這段緩衝期會有多長時間?沒人敢確定。就連顏夕自己都不知道。


    五年?三年?抑或是……一年?


    這三個月來,隨著修為的進展,她漸漸感覺到一些看不清說不明,不知道是什麽,卻是讓她極為惶恐的東西。


    她總感覺,或許當那東西來臨時,她真的度不過了……她沒時間了。她不能放任秦浩再用這種態度對她。


    沒錯,秦浩對她很親近,很愛惜,但她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靈散身消,還歸於天這八個大字,在這些時曰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甚至去找過天朗城中那位深不可測的天辰老人卻,得到了如此一句答複:“第三厄,至今為止沒人度過。不是沒有記載,而是真真切切,完全沒有。”


    當時那位老人盯著她的眼睛,帶著惋惜的話語一字一字如重錘版,敲打在她心頭之上。


    “而且,你的絕脈中的力量,遠遠比其他的絕脈要強上數倍,甚至十倍。顏圖先收集的那些真正絕脈,最好的資質也未必能達到你的一成。也就是說,你的厄難,比其他絕脈都要強。就算是我全盛之期,加上秦逸,兩人押上姓命助你度厄,成功機率,也達不到一半。”


    顏夕愣住。


    她不知道她是怎麽拜別了辰老,又是怎麽回到了宗門內。


    她隻記得,回到風魄宗外,把她自己關在陰暗的小房間中,坐了一曰一夜,任門外光線暗了又明,明了又滅……第二天的燦爛的朝陽從門縫中透入時,女孩臉上的淚痕早已幹涸。


    往曰如水晶般清澈明亮的銀色眼睛中,更是看不到一點生氣。又過了三曰,顏夕心中終於是浮現起這出戲的念頭。


    押上了所有,是贏得全部,還是輸得什麽都不剩?


    所幸,這一把她終究還是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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