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麵這件事情,是難不倒我的,平時的料理中,煮麵是少不了的,而且做起來省時省力。我是北方人,小時候學習做飯,上的第一課就是煮麵條。


    不過現在,隨著技術的發展,連和麵和擀麵條的過程,都已經被機器完美取代了。


    現在的家用廚師機,攪拌出的麵團甚至可以幾分鍾出手套膜,相當於手工全力猛揉幾十分鍾的效果,而製麵器可以輕鬆地把雞蛋麵團變成勁道十足、粗細均勻的鮮麵條。


    人類的智慧就是這樣奇妙,雖然自身的力氣很小,能力有限,可是有需要的地方就會有發展,人類會利用工具打破自身能力的限製,使可能性變得無窮無盡。


    把麵條煮熟很簡單,就是燒開水,把麵條放進去,等著煮熟就行了。但是,這簡單的步驟,也有人煮得好吃,有人煮成一鍋漿糊。簡單的事情,往往也內含著不少的規則,違背了,就得不到最好的結果。


    就拿煮麵來說,水溫、火候、煮麵的時長,這都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說起來,還真是有不少的小訣竅。


    比如說,不要等到水大開了再放麵,而是在將沸未沸,水中漾起一串串珍珠樣的氣泡時就把麵放進去,蓋上鍋蓋,水沸騰時再加點冷水激一下。這樣煮出來的麵,熟得快且不粘,好吃又好看。


    又比如,如果是自家做的手工切麵,那麽煮的時候可以稍加一點醋,可以中和堿味,還能讓麵條看上去更白。


    再比如,煮麵時加一點鹽,可以防止麵條糊爛,加一點點油,可以防止溢鍋。麵不必在開水中煮到爛透,煮到斷硬心即可,撈出之後,麵中的餘熱還是會使它進一步熟化的。如果把撈出的熱麵條直接放進冷水中過涼,可以使麵條更加爽滑有彈性,適合加調料做成各種涼麵。


    現在,我就在做雞絲涼麵。夏至這樣的日子,天氣炎熱,一碗涼麵,爽口開胃,可以防止苦夏食欲不振。


    這大概也是夏至人們喜歡吃麵條的原因之一吧?


    雞絲涼麵看上去樸實,做起來卻相當複雜,是麵條中比較複雜的一種,因為那一樣樣的菜碼,都需要細細切絲,分別處理,醬汁的調製也很花心思。


    所以我一邊切著菜絲,一邊有好多的時間用來發呆。


    最簡單的東西,其實也不簡單呢,就像是看上去最簡單的人,也有著複雜的心。我想起了合歡和珊瑚,自那以後,就沒有了她們的消息。她們和好了嗎?合歡有沒有原諒她?今後,她們又將一起、抑或是分別走向哪個方向呢?


    我忽然覺得,人類這種生物,是永遠不可能變成純粹的光明的。身為一個人類,我清楚地了解自己身上全部的缺點和劣根性,即使是在不停地努力試圖變得更好一些,那些像是嫉妒、怯懦、優柔寡斷之類的特質,也總會時不時地跑出來搗亂。就算是合歡那樣純潔的姑娘,身上也有數不清的缺點,這是根本就不能避免的。


    所以,我希望消滅人類黑暗的那一麵,讓人類變成光明的存在,原本就是一個無解的命題,而且,隻能把自己逼上自我嫌惡的死胡同。


    人類原本就是一種背負著原罪,仍然努力前行的存在。即使這原罪會引來不好的東西,也隻能由我們這個種族共同去承擔和克服,並且,相信能夠堅持和存續下去。


    “什麽東西,這麽酸,難聞死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嚇得一哆嗦,這才發現,因為走神太厲害,所以調醬汁的碗中醋加得太多,酸味四溢。


    居然是立夏。他蹲在旁邊的窗台上,皺著眉頭掩著鼻子,一臉嫌惡的表情。


    初升的太陽用淡黃色的光包裹了他,把這個總是粗魯地從窗戶跳進來的家夥勾勒得線條柔和。


    我的心髒猛地收緊了一下,接著,便綿軟地放鬆了下來。


    他看上去一如往常,所以,我的話語竟也不知不覺變得一如往常,就仿佛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抱歉抱歉,不小心醋倒多了!”我不自覺地笑起來。


    立夏沒再說話,但也沒有從窗台跳下來。他默不作聲地蹲在窗台上,看我把雞絲和各種菜碼擺在過涼好了的麵條上,又淋上重新調過的醬汁。


    “喂!”


    當我弄得差不多的時候,立夏忽然叫了我一聲,我抬起頭來看著他。


    他卻別扭地把頭轉過去,不看著我。


    “人類死掉之後,鬼魂是存在的,隻是我們不知道那邊是什麽樣子罷了。總有一天,我們都要去那裏,這些不是你們人類的杜撰。”


    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呢?


    我小小地吃了一驚,不過琢磨了一下,覺得隻能有一個解釋。


    那天,我曾經在留給他的紙條上寫下了我自己的心情。原本覺得,也許那種悲傷的同感可以給他帶來一絲安慰,但是又想了想,立夏他並不是人類,我怎麽能夠用人類的心情來揣度他呢?


    剛好那些字都是用鉛筆寫上的,所以我就用橡皮把那些字擦得幹幹淨淨了。難道說,即使是擦幹淨了,他還是看到了嗎?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他是大妖啊!


    所以,現在這句話是說給我聽的,用來安慰我嗎?


    看著他那別扭的表情,我的心裏忽然湧上了一絲溫暖。他看上去也很平靜,應該是……沒事了吧。


    “嗯……”我點了點頭,眼眶有點微微的濕潤,“下來啦,幫忙把碗端過去哦!”


    “這是什麽?”跳下來的立夏好奇地拿起桌上一雙紅黑兩色並且印著花的木筷子。


    “別動!”我連忙從他手上把筷子搶下來,“這是給麗卿姐的。”


    這可是我昨天特意去給麗卿買的筷子。


    這是前兩天我忽然想到的一個主意。如果每個節氣不得不想辦法拿一件麗卿碰過的東西,那麽,為什麽不是日常的茶杯碗筷呢?


    立春的那一天,我就是無意中裝回來了一隻酒杯,不是嗎?


    隻要我能做出她喜歡吃的、適合這個節氣的食物,不是本來就可以拿到我需要的東西嗎,甚至都不需要得到允許。


    因為洗碗的工作,本來就是我的,不是嗎?


    不過,既然是要留存下來的東西,還是覺得不能使用平平常常的,所以,我才特意去買了一雙漂亮的筷子,希望不會有人發現什麽不對頭吧!


    如果可以成功的話,以後似乎就變得輕鬆多了。


    我正在暗暗雀躍,卻看見有人從廚房門口探進頭來,用十分曖昧的聲調叫著我的名字:“世寧,世寧!”


    我一看,居然是立春。


    “世寧,外麵有人找哦,是小姑娘哦!”


    立春笑得像花一樣,絕美的容顏此刻卻顯得有一些詭異。


    “找我?”我感覺很納悶,誰會這麽早特意跑來找我呢?還是小姑娘?


    摘下圍裙,走出門去,在暖洋洋的日光照耀下,門口真的有一個女孩的剪影。


    我揉揉眼睛,仔細一看,居然是白合歡。


    她還是穿著一身素白色的裙子,把一個方形的用花布包著的小盒子抱在胸口,不安地在門口走來走去。


    看到我,她輕輕地“啊”了一聲,像是想要叫我的名字,又忽然不好意思,所以聲音就變成了一個“啊”字,噎在了喉嚨裏。


    她的臉忽然漲得通紅,搞得我也忽然局促起來。


    “你……你怎麽來啦?”尷尬地冷場了數秒,還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今……今天是夏至,”姑娘紅臉低著頭,用蚊子般的聲音說,“我們家鄉都是做夏至餅的,不一定合口味,不過,還是想送一點給你嚐嚐。請你……收下!謝……”


    結果她顛三倒四地說不清楚話,最後,她忽然把小包裹往我手裏一塞,轉身飛快地跑掉了。


    來道謝的嗎?我低頭看著手裏包得很精細的盒子,搖搖頭露出了微笑。


    夏至餅是什麽,我還真沒有吃過呢!


    剛剛似乎一直有鳥兒在清脆地鳴叫,我用手遮住日光,抬頭看了看天,卻並沒有發現小鳥的蹤跡。


    真是一個不錯的天氣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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