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腰閣是武陵郡四館八坊中規模最小的一座。


    簡簡單單的兩進六個院子,從外麵看去一點也看不出紅塵氣息。


    但這裏的姑娘卻全部都是清倌人,管事的還是坊司的女官。


    這裏多數屬於各地調撥來的沒籍官家女兒,沒有一定的人脈和關係,等閑進不了這楚腰閣。


    當然這裏最大的名人就是蘇明煙。


    楚腰閣門前全是車馬依仗,與前來爭擂的武陵士子各自占據了半條街。


    人們來到楚腰閣門口才得知,不是誰想進去爭擂都可以的。就如同楚腰閣平日裏,隻邀請固定的客人一樣,沒有一定的名聲,府衙的書吏就將人攔在了門外,斷不肯讓人去西呂國人麵前無端出醜。


    張哲來到楚腰閣大門前,一眼就看到了府衙太尊、同知、通判甚至還有學判共四位大佬的依仗,最恐怖的是西呂國的依仗一點也不比四位大佬差,其中還有一輛繡著鸞鳥的錦車。


    眼前的這些事物,如同一盆冷水澆下,讓張哲瞬間冷靜了下來。


    他下意識的就要往回走,光看這架勢就知道,楚腰閣裏西呂國人的錢肯定不好拿,不定還有什麽樣的風波在醞釀著。風緊,趕緊扯呼!


    正好這裏人多,霍炳成與石秀那一夥人都被擠散了。


    張哲不動聲色的就退出了十餘步,正在慶幸的時候,卻發覺自己被兩個粗魯的漢子給夾住了。


    他隻道是哪家仇人上門,正要呼喊,卻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個冷笑著的小廝。


    “老爺說,你這廝肯定會打退堂鼓,早叫我等候著你了,跟著來吧!”


    張哲苦笑,這小廝正是他在輕煙舫上懟過的那個,嚴勻嚴太守身邊的小廝!


    被人從側門帶進楚腰閣後,張哲感到了濃濃不妙的氣息。


    楚腰閣的大堂裏,分兩邊坐著兩國的官員。


    嚴太守、孫同知四五個官員坐在左首,對麵則是來自西呂國的七八個文官。最讓人矚目的卻是西呂國主位上放了一道屏風,屏風邊站了三四個宮婢。


    大堂正中是一溜長桌,銀子很俗氣的擺滿了桌子,正中是八張詩稿,桌上放著許多的酒盞,有的是滿的,有的卻是空的。


    原武陵第一才子唐岩,醉醺醺的扶著桌子正在瞑目苦思,張哲還看到了辜靈川的身影,不過此人已經倒下了桌下,顯然是已經醉了。


    這是怎麽回事?


    還沒進大堂,張哲忍不住背上微微出汗,這場麵太過詭異了些。


    嚴太守的小廝隻將他帶到了堂前,也沒通報,似乎是不太在意他最後決定進不進去。


    剛在堂前的陰影裏躊躇了幾息時間,就聽得身後有人低聲在問。


    “可是信之郎君來了?”


    回頭一看,竟是好白.....不,是蘇大家。


    蘇明煙也看清了他的臉,卻沒催他進去,隻是低聲囑咐了幾句,倒是把場內的情況說了個清楚。


    西呂國主位上的屏風後麵,竟是當今西呂國主最小的妹妹,雲上公主,年剛雙十,奉旨入京侍駕。這不走西江郡,而改走水路經武陵郡入京,還有擺詩擂都是這位公主的主意。


    西呂國使者擺出的都是西呂國十多年來最好的八篇詩詞,分別為春夏秋冬,蘭竹菊梅八篇。若是所作被評為不及西呂詩作,便要飲西呂國貢酒一杯,那酒極烈!


    聽完蘇明煙的提點,張哲的一顆心也懸了起來。


    雲上公主才二十歲,但是大鄭的當今聖上是二十七歲登基,而如今是章華四十一年!


    大鄭皇帝已經六十八了,卻點名讓西呂國主將自己最小的妹子送到大鄭宮廷裏去給他做妃嬪。


    再加上鄒天養的事,西呂國的怨氣怕是已經衝到了九霄。


    這雲上公主便是路上刁蠻些,兩國的官員都不會太過計較。


    “信之不必太過擔心,評詩乃是雙方儒者主事,那雲上公主並不說話,隻是她身邊的宮婢諷刺人極為嘴利。”蘇明煙提點完張哲便步入了大堂,張哲這時發看清蘇明煙身上竟是一套正經的宮服,原來這位蘇大家身上還有朝廷的封號!


    張哲心裏暗曬了一句,都說當年南吳國主是冤殺了蘇氏滿門,隻怕實情卻並非如此。那蘇家怕不就是早早的勾結了大鄭,否則以大鄭的規儀之盛,僅僅一個蝸居武陵的蘇明煙是拿不到這套令主服飾的。


    張哲真的不想走進這個大堂,那就是個是非圈子。


    可守在門口的雙方衛士都一直盯著他,熬不過那些目光,他隻得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西呂國公主的銀子好賺,但是未來可能是宮中最年輕妃子的銀子就極為燙手。


    張哲已經做好了連喝八盞西呂貢酒,與唐岩那起人滾做一團的準備。


    反正後續還有南陽、隋郡等地的士子可以前赴後繼,這個風頭讓與別人也罷。


    張哲進了大堂,自然有人稟報。


    他正準備對著雙方行禮,卻被一位年老的西呂官員直接打斷了。


    “這位便是武陵諸公提及的武陵郡第一人?某觀之不過雙九年紀,詩才且不說,隻是這酒量怕是弱了些,我國這酒極烈,傷了年輕人的身體卻是不妙。”


    不提詩才,隻談酒量,顯然是不認為張哲能做出壓過西呂國八詩詞的作品進來,淡淡的嘲諷極為傷人。一眾被灌得有些腳下不穩的武陵才子,個個怒目而視,卻一時不敢發聲。


    張哲卻暗自鬆了口氣,他本來就是打算喝酒的。


    不過樣子倒是要先裝上一裝。


    張哲來到案前,掃了一眼第一首春詩,確實是朗朗上口,意境不俗。就他之前讀過的大鄭詩篇,委實都要遜它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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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哲故意皺眉想了一會,然後歎氣抓起了一隻酒盞,一飲而盡。


    西呂國使團中的一些年輕人都輕笑出聲,而看向張哲的武陵郡才子們都瞪大了眼睛,隻有唐岩的眼中藏有一絲幸災樂禍。


    站在屏風邊的一個宮婢發聲冷笑:“這位小郎君,原來是個酒鬼。一個字也不肯作就直接認輸,倒是比之前那幾個不自量力的要幹脆的多。”


    另一個宮婢則捂著嘴笑:“莫不是從哪裏尋來的酒量好的,來賺我們的好酒喝?”


    大鄭這邊臉色都不好看,張哲暗自看了一下嚴太守的臉色。


    嚴太守臉色淡淡的,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張哲稍微安心,他舔了舔嘴唇。


    這酒也就接近二十度的樣子,一盞一兩半,他應該能撐到第八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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