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轉身走了沒幾步就停下了身形。


    一邊的林外石徑上,一個灰袍年輕書生早就屹立在那裏,對著林朗輕輕一拱手。


    “汝便是張信之?”


    “正是學生。”


    張哲早在武陵時,就聽了一耳朵林朗的事跡。他之所以敢出這麽行險的計劃,便是看準了林朗這人的行事方式。


    在眾人的口中,林朗是個極為特殊的人,算得上是毀譽參半。


    這位林通判少年時出身不好,一直混跡市井。年近三十的時候,因短了銀錢,住在一戶私妓的家中,吃喝全是那妓子奉養。後因那妓子被人打傷,日愈窮困,林朗從那時起才開始用功,兩年後一路考中了進士。他更是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娶了那個妓女為妻。


    林芙娘便是兩人唯一的骨血。


    林夫人生了林芙娘沒兩年就去了,林府中從此便再無半個女主人。


    便是隻看林芙娘往日的做派,就可以推斷出其父大約是個什麽樣的人。


    從林芙娘六歲起,就帶著她一起逛青-樓的爹爹,想想都知道肯定是與常人不同。


    一壺茶香隨著熱氣上升,張哲的房內,一身布衣的林朗與張哲相對而坐。


    “汝這主意卻要本官冒天大的風險,這包家的錢豈是那麽好借的?”


    張哲不緊不慢的用鑷子清理著茶具,隨口指出了問題的核心處。


    “借錢不借錢,在大人看來無關緊要,緊要的卻是學生的這幾匹布是不是真的能染出來?”


    林朗伸出兩個指頭捏起小巧的茶杯,將茶水一口而盡。


    “今日是二十一,給你三天,先染出來再來與本官說話。需要什麽,隻管告訴芙娘便是。”


    張哲卻看了一眼旁邊作鵪鶉狀的林芙娘。


    “學生這裏的方子是現成的,大人拿去私下讓官奴婢染了便知真假。”


    林朗詫異的盯著張哲:“這些方子若是本官私藏了,再找人滅了汝,那可就是滔天的銀子歸了我。你也敢賭?”


    “就算沒有這件事,學生這些方子也是準備好一文不取,過幾日便公之於眾的。”


    林朗盯著張哲半天,最後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


    “本官雖然舍不得,但是你小子委實太大方了,再說吧!”


    在張哲與林芙娘一臉疑惑的眼神中,林大人袖著三張方子飄然而去。


    張哲心道:不虧是林芙娘的老爹,有時說話果然會莫名其妙。


    林朗剛走,林芙娘就如同雨後的彩虹一般,瞬間燦爛了起來。


    她一手拉了一個,拖著張哲與霍炳成就出了淨月觀,還大聲呼喚這三七備車。


    “我早就打聽好了,這幾日城中秋怡台最是熱鬧。台中有好幾位清倌人剛剛掛了牌子,一直還沒人過得了那摘牌三關。我尋了你們好些時日,卻不想你們竟躲在我的對麵貓著。以張老二的才學和銀子,今晚定能拿下那些牌子來。汝定要將其中一人的牌子與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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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還沒落音,一襲青衫宮裙映入眼中。


    青色宮裝下,那雪白的脖子晃得人眼一陣漣漪。


    林芙娘見到冷臉出現的蘇明煙,一時如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隻好怯怯的往後退去。


    “好久不見,明煙給二位郎君見禮了。”


    張哲與霍炳成也還了一禮,就在這個時候,林芙娘竟躲到了張哲的身後。


    蘇明煙沒有尋林芙娘的麻煩,而是很簡單的與張哲、霍炳成略略敘了一下舊,又笑著拉走了林芙娘。


    張霍兩人目送二女離去之後,心思又各不一樣。


    張哲是突然又想起了媳婦,而霍炳成則一個勁的嘖嘖出聲。


    “蘇大家這一來,卻讓為兄起了萌動的心思,可她卻把地頭蛇給弄走了,也不知林老三口中的那些清倌人,又該是如何的曼妙啊?今夜無眠矣!”


    蘇明煙拉著林芙娘轉過了一片竹林,腳下微微一頓,又看向了一臉諂笑的林芙娘。


    “莫非那淨月觀中,精通音律者正是信之?”


    林芙娘立即搖頭。


    “哪裏會是他,卻是一個半百的老道士,不修邊幅的很。實難入目,實難入目!”


    蘇明煙見她神態,心裏卻已經明白了三分。


    果然是他!


    她冷笑了一聲:“芙娘如今大難得脫,不如今夜就回府裏去住吧。不然,你那喜歡逛樓台的性子,若是被庵主知道再趕將出去,那才是沒了臉麵。”


    林芙娘急忙抱住了蘇明煙求饒。


    “好姐姐,再饒我一次。讓我陪著姐姐,下次再也不敢了。”


    “嘴裏半句實話都沒有,”蘇明煙轉身就走,“還想哄著我?”


    林芙娘急忙上前拉住了蘇明煙,告饒了幾次,見蘇明煙不比往日隨意,隻能徹底服了軟,將張哲就是那與蘇明煙隔空“鬥樂”的人的事實說了。


    蘇明煙聽到林芙娘笑著說,張信之原以為與其相鬥的是庵裏的某位“琴尼”,忍不住嘴角也掛上了笑意。隻是片刻又口不對心的數落了張哲一句。


    “他既以為是出家人,為何還要弄出那些亂人修行的曲子來,也是可惡!呸!”


    林家的人在第三日抱著幾個包裹悄然來到了淨月觀。


    比之包家三彩更為靚麗的幾塊三色彩布就在這個包裹裏。


    “大人尋的是城外的一處廢舊軍營,將官中作坊的染具與十多個染奴都調了過去,用的是本府的親兵守衛。昨夜才做好一些,特地送來與信之郎君過目。”


    張哲拿著那布先是用水泡,又用火烤,發現果然不掉色,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幾個配方是他從土布私染的博主哪裏買來的土製法子,用的全是本世界能找得到的材料,實際效果比他預料的還要好一些。


    “林大人如今在做什麽?”


    林家的世仆臉上笑開了花。


    “我家大人被包家的家主硬請了去,說是要好好談談借貸給府衙的事,其實就是看上了那半年的祈郡玉礦開采。”


    “哦,你家大人要籌集十萬貫,卻準備向包家開口要多少借貸,還利又是幾何?”


    林家世仆笑得咧開了嘴:“俺們大人開口要了七十五萬貫!大約就是包家私票額的一半。約好十日後,以包家私票對官票的實兌還以官票,利息是兩倍本金!若是還不上,就以祈郡全郡礦山一年的開采抵押做賠。”


    張哲手中的折扇啪嘰掉在了地板上,這個林大人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狠。


    第二百三十八章 林朗借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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