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禦的二十四句山水詩一口氣念完,然後笑笑對著天井底部的張哲說:“給張小弟半個時辰,不知可夠?某方才也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而已,便作出了此詩!當然,汝也可超時來作,某自無不可的。”


    居高臨下的位置和語氣,惹來了陣陣不滿。


    “半個時辰,他也敢說出口?若是他能在半個時辰裏, 真個寫出這樣的詩,便請剜了某的雙目去!”


    整個商樓頓時被議論聲填滿,群情高漲中,陳禦卻冷笑著看著下方的張信之,一點不懼。


    這便是齊茂公謀劃的厲害之處,在他們六人之中,隻有陳禦的地位才能做出如此的行為來刺激張信之和鄭人,其他人都不行。


    張信之隻抬頭看了陳禦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想要勞資仰頭看你,想得美。


    他原本打算是來到六樓對麵之後,再回應對方的。可就在陳禦大聲念出了詩的題目之後,張哲的麵上卻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想笑還有些憋不住的樣子。


    昨日回家之後,張哲回家做了不少的準備,其中就有一首山水長詩。


    其實在張哲的計劃中,他第一輪也是準備對戰詩詞的。因為他所記的詩太長,出門前他還暗中又記了一遍,他怕時間久了自己會記錯,準備如同陳禦現在一般來個先發製人。


    可好死不死的, 這個陳禦居然先他一步開造山水詩, 也是長詩!


    張哲笑意已然壓抑不住, 心裏想:莫非此人今日出門沒看黃曆?


    身形停在了天井底部的中央,張哲的舉動引起了眾人的驚疑。


    很多人都在想:莫不是這詩太難,張信之有些怯場想走?


    “哈哈哈哈哈,”張哲笑得是無比暢快,還一個勁搖頭,“半個時辰?”


    果然張信之是嫌時間太短!


    眾人皆是如此想法,甚至包括張哲身邊的江上央。


    “本侯爺說了,許你超時!”陳禦冷冷將一個銅製酒杯從六樓扔下,砸在了張哲身前三米處,叮當亂響,“本侯賞你個杯子,多用一刻,便罰酒一杯。且記得,莫故意喝醉了,給本侯來個酒遁。”


    “哈哈哈哈哈,”張哲捂著肚子是真個在笑,這麽好的打臉機會,他哪裏會輕易放過,來來來, 再給大爺囂張一些, 一會打臉才越發暢快!


    “汝真個是在半個時辰之內作好的此詩?”


    陳禦似乎早就猜到張哲會有此問, 他也大笑起來。


    “自然是!便是問本侯一百次,也是如此!本侯作詩,向來如此快捷。如若不信,隻管去我陳國問,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在滿場鄭人憤怒的眼神中,張哲忽然改大笑為輕笑:“嗬嗬,你們陳人似乎對快捷二字的定義有所誤解。”


    “張信之,莫再糾結於此事,且正麵應對,好好開始作詩吧!莫讓某看輕於你。”


    “就憑汝也敢看輕某?吾言你陳人對快捷二字有所誤解,卻是說你們陳人怎麽連在半個時辰做一首二十句詩,都說成了快捷?半個時辰,真是有夠浪費時辰的。”


    陳禦沒想到張信之的嘴上,竟比自己還要狂。


    他勃然道:“嘴上沒毛,隻會大話。卻隻管作詩來,某倒要看看你有多快,那詩又能做成個什麽樣子?”


    張哲對著四周樓上作了個團揖:“請諸位為哲數三十六聲,且看張某來做一首詩與他比比。”


    “好~!”一片叫好聲中,還夾雜著大量女子的聲量。


    “一!”


    “二!”


    .......


    張哲背著手在天井底下慢慢的踱步,狀態極為悠閑,似乎在思索詩句。


    六國中人低頭看著張哲,也是一臉疑惑。


    齊茂公最是警醒,他頓時就開始提醒大家。


    “諸位,某看這張信之怕是早有舊作在懷,屆時隻管質疑,斷不能讓他真個贏了此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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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十五!”


    “三十六!”


    張哲猛然抬頭,盯著陳禦的雙目。


    “汝之作名為《秋山風雪晝》,那某便應以一詩。以春江對秋山,以花月對風雪,以夜對晝,故詩名為《春江花月夜》。”


    張哲這話一出,六國之人皆鬆了一口氣,竟然不是舊作,這人卻是在自己作死,三十六息而已,能想出幾句通順的句子來?


    “孤篇蓋全唐”,張哲腦子裏在跳躍的全是這句話。


    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被聞一多稱為“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是詩風由齊梁綺麗浮靡文風轉向盛唐的自然清麗的一麵旗幟。


    這首詩出,神鬼易辟。


    什麽對仗《秋山風雪晝》,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府。從今日起,張哲隻想叫人不敢再在他麵前念詩,比起來沒完沒了的,委實太煩人了。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隨著張哲的郎朗聲音,一副海月大潮的景象湧入了所有人的腦海。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張哲信口念來,也覺得滿齒芬芳,詩意醉人,禁不住開始手舞足蹈,有些放蕩形骸。


    而滿場觀眾已在詩意中沉浮迷醉,故無人在意他的舉止,都隨著他的抑揚頓挫的聲調沉浸在了虛無的夜月之下。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最後一句念完,餘音渺渺,然眾人一時沉醉,竟各呆立無言。


    直到張哲最後一點餘音散去,驟然間轟天的掌聲和叫好聲幾乎炸開了天井的房頂。商樓之內,除了一些六國中人在苦苦壓抑著自己的雙手不去鼓掌,所有人都在瘋狂的叫好,一臉的漲紅,幾乎都把嗓子叫破。


    便是包廂中的女兒家們,也是激動地不要不要,把自己的玉手拍得通紅。


    八樓上,桌子被興奮中的老頭一腳踢翻。


    “好,好詩!哈哈哈哈......。”


    三福搖搖頭,吩咐手下人再去辦一桌酒菜來。


    江上央拉住張哲的胳膊使勁的晃動,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張哲好不容易才掙脫開,這小子的力氣不弱嘛!


    掌聲持續了百息之久,剛剛有所停歇,又聽有人在高聲喊:“你們陳人對於快捷二字,是不是有所誤解?”


    滿樓皆笑,還笑得有些肆無忌憚。


    陳禦哆嗦著被人扶了下去,又羞又氣的他才走了幾步,突然一口紅色就吐了出來,當即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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