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這個帶著銀色麵具的神秘男人,究竟是如何躲過那些送親的兵衛,徑直闖進她的房間來的呢?他到底是什麽人?又有什麽目的呢?


    岑立夏心中,陡然一沉之餘,當機立斷,張口就要喊:


    “來人……”


    隻是一個“來”字,尚未吐出半分,男人卻先一步察覺她的意圖,悠悠開口道:


    “十三公主若是不怕明日整個西秦國都在談論,大婚前夕,呂梁國十三公主有失婦德,與男人有染這件事,大可以現在就嚷的人盡皆知。[]”


    男人低沉粗噶的嗓音,聽來似利器刮過鈍鐵一般,又冷又硬,發出刺耳的聲響。


    一個人若是連麵貌都遮著,又怎麽能希求他一把嗓音是真實的呢?


    岑立夏落在男人身上的一雙明眸,眯了眯,似一隻慵懶的貓瞧著令她迷惑的毛線團;眉間不自覺微蹙著的探究,卻漸次春風化雨般的散開,飽滿潤澤的兩片紅唇,更是緩緩攢出豔麗笑意:


    “你說得對――”


    頓了頓,女子眸光流轉,似溶溶月色,跳躍在半湖碧水之上,連澄澈的眼瞳裏,都沁著舒心的笑,語聲曼曼,將後半句話,一並吐了出來:


    “我不怕……”


    她看到男人沉如古潭的眸子,似有浮光閃了閃,就在這個當口,岑立夏卻已扯著嗓音,喊了起來:


    “來人啊……抓刺客啊――”


    她清亮的嗓音,在靜謐如水的夜色裏,似一陣不期然的涼風,吹拂著簷下環佩叮當的風鈴,撞出連串泠泠的脆響,劃破一室漣漪……男人原本就晦如沉夜的瞳仁,此時黑濯石般的眸色一深,越發似潑了最上等的漆煙墨,暈開大片大片的濃暗,仿若幽不見底的漩渦,墜著人一直不停的往下折墮,未落到盡頭,你永遠不知道,等著你的是別有洞天,柳暗花明;抑或是龍潭虎穴,萬劫不複……岑立夏凝著的一股氣,鯁在喉嚨間,滯了滯……偌大的房間,還彌散著她方才未消盡的餘音,在沉寂如墳的空氣裏,纏綿的極長……除此之外,再無半分的動靜。(.棉、花‘糖’小‘說’)


    一夕之間,那些千裏迢迢擔當送親大任的兵衛,在此時此刻,卻都仿佛集體失了聰一樣,聽不到他們家公主撕心裂肺的求救之聲,自然也不會在她水深火熱的這個時候,跳出來英雄救美,成就一段佳話……事情似乎並沒有朝著岑立夏預料的方向發展,軌道偏離的有些讓她一時之間接受不來,隻愣愣的望著那居高臨下、好整以暇的麵具男……“若是十三公主打算喚人來救你的話,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為妙。(.好看的小說棉花糖任你叫破喉嚨,你那些送嫁的親衛,也是聽不到的――”


    男人刻意壓住的嗓音,聽來刺耳而詭異,岑立夏直到此刻,方才後知後覺的感到有些發毛:


    “你將他們怎麽了?”


    心裏滾過一陣莫名恐懼,岑立夏抬頭望住麵前的男人,卻隻看得清他一雙冷戾的眸子,精光瀲灩,晦暗難測。


    “也沒什麽,隻是落了些叫他們昏睡的藥而已――”


    漫不經心的說著這話的男人,居高臨下睥睨著浴桶裏的女子,但見她妍麗的俏臉,褪去點點血色,泛出絲絲慘白來,像浮在枝頭的一朵欲開未開的海棠花,輕輕一碰,仿佛就會淌出鮮嫩香甜的汁液來……她不關心自己的處境,倒擔憂一群奴才的安危,倒也有趣……男人眼底眸色,又深了一深。粗噶話聲,愈顯妖異,似笑非笑間,滲出縷縷陰鷙可怖的聲調來:


    “這樣一來,待得十三公主你與我成其好事的時候,就不會有無謂之人多加打擾了――”


    男人雖然刻意斂著自己的真實嗓音,但話聲中,此時此刻,透出來的那份輕佻,卻是半分也不假。


    那下流至極的“成其好事”四個字,直撞進岑立夏的耳朵裏,嗡嗡作響,明明是炎炎夏夜,卻突的冒出無邊的冷氣,就連泡在溫熱水裏的一副身子,都陡然薄涼了不少,不寒而栗的感覺,從腳底一直往心口竄,滋滋跳個不停。


    “原來你並非什麽刺客,不過一介鼠竊之輩,采花之徒而已――”


    壓了壓狂亂而羞憤的心跳,盡量將一把嗓音放平,精致的眉間,攢開幾分淩厲的氣勢,岑立夏目光凝霜,射向對麵銀麵罩容的男子。


    形勢越不利,越要鎮靜,這是她自小就懂得的道理。所以眼下她絕對不可以自己先慌了,隻有穩住了心神,才能有機會尋到脫身之計。


    男人古潭般波瀾不驚的寒眸,望住那映在他瞳底的無畏女子,灼灼雙目,沉鬱幽深,似一隻蓄勢待發的凶猛野獸,攫住他勢在必得的獵物。


    “你說得對……在下這個采花大盜,正是來采十三公主你這朵嬌花的――”


    陰森嗓音,從男人唇齒間溢出,與此同時,忻長的雙腿,卻果真已緩緩提起,一步一步向著岑立夏逼來。


    岑立夏隻覺他每一腳都像踏在自己眼皮上,突突跳個不停,心底更是一陣緊過一陣,收縮的幾乎連呼吸都窒住了,眼睜睜的望著他高大的身軀,漸行漸近,在她眸底,籠罩成一片蓬勃陰影。


    “你別過來……啊――”


    最後一個字,餘音還在房間裏悠悠飄散著,轉瞬卻已化作半聲痛呼。岑立夏甚至來不及反抗,欺身而至的男人,已將他灼灼的大掌烙在了她左手腕間,隨之而來的一股巨大力量,瞬時拽著她整個人從水中提了出來……未著寸縷的肌膚,尚沾著晶瑩的水珠,毫無遮擋的暴露在微涼的空氣裏,冷的叫人打顫。


    岑立夏徹底僵住了。腦子裏隻餘一片混沌的空白,連下意識的擋住外泄的春光,都不曾記得。她就那樣石化般的立在原地,五官六感都仿佛退盡,惟有被箍住的手腕之處,傳來絲絲滾燙溫度,如同無數微小的沙礫,一粒粒極有耐性的揉搓進皮肉裏,刺得人又麻又痛。


    眸色一深,男人硬如寒石的瞳底,在射向這近在咫尺的玲瓏嬌軀之時,有不受控製般的波動……岑立夏此刻尚被迫站在浴桶之中,半副身子暴露在空氣裏,另半副身子,卻仍舊浸在綿綿層層的花瓣之下,欲掩未掩,遮擋住了最後的春光。


    男人肆無忌憚的目光,荊棘一樣纏繞在她的身上,刺得岑立夏整個心髒,從骨髓到皮肉,都滲出火辣辣的疼痛之感。


    “下流……”


    遊走的神思,在這一刹那陡然歸位,又羞又怒,岑立夏本能的抬起尚得自由的右臂,驀地向麵前如斯輕薄的男人臉上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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