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繆縈迫著自己迎向男子射下來的涼薄目光,她不知道這這番話的他,究竟有著怎樣的意味,刺激她嗎?如何是這樣,很好,他輕而易舉的做到了。(.好看的小說)


    “你說的沒錯……”


    夏侯繆縈突然覺得有些可笑,抬眼望住男人的澄亮視線裏,像是欲融未融的一團積雪,要將他印著,化在其中,這樣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將他一切隱藏著的最真實的喜怒,都看得清楚一些呢?


    “我是不記得我與喻大哥之間發生過什麽……但是,赫連煊,你知道……你明明知道喻大哥千裏迢迢的來找我,你明明知道我與他,根本再無可能,但是,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讓他看見這一幕?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一刹那,夏侯繆縈真的弄不懂,那從遇到他,一直如噩夢般纏繞在她心底的一個疑問,終於再也掩不住,像決了堤的潮水一般,瞬時漫延而出,將她狠狠淹沒在其中,如果今日尋不到那個答案,她怕她自己真的會溺死在裏麵:


    “赫連煊,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和喻大哥到底跟你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的對付我們?”


    他恨她,她一直知道,這也是他親口承認的,但是今日發生過的一切,讓她敏感的察覺到,麵前的男人,也許更加恨的是喻錦程……她想不通,那些在她失去的記憶之中,到底有過怎樣的恩怨,叫他如今這樣,非要以這樣殘忍的手段,來將他們逼入這絕望的境地?赫連煊聽著麵前女子一口一個的“喻大哥”,無論她是否真的忘記了他,其實都不重要……顯然,此刻的她,將自己與那個男人擺在了同一戰線,譴責他,質問他,為那個男人深深的打抱不平……“殘忍?”


    冷聲重複著這兩個字,赫連煊如聽到世間最可笑的笑話一般笑了,那短而急促的輕笑聲,就像是暗夜裏陡然撕裂的一匹絲綢,劃破滿室的心悸,毀天滅地的仇恨之中,卻仿佛有著千絲萬縷的銳痛,絕望的,壓抑的,藏也藏不住的將他緊緊纏繞住,似一個巨大的監牢,無法逃脫,或許隻是他自己不想逃脫……夏侯繆縈看到他灼烈眼光,淬了寒冰一般,緊緊攫住她;她看到他一張涼薄唇瓣,微微輕啟,將口腔裏,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都咬的如刀似劍,仿佛下一瞬就會再也不留情的落到她的頭頂,將她毀滅殆盡。(.無彈窗廣告)


    赫連煊說的是:


    “比起他活生生的將本王最心愛的女子逼至慘死……夏侯繆縈,你還覺得本王今日對他所做的一切,殘忍嗎?”


    如一記千斤巨石,從天轟然而降,重重砸向夏侯繆縈的心底,蕩開連綿暗湧,驚濤駭浪。腦海之中,在這一刹那,仿佛瞬時轉過無數的念頭,卻又仿佛什麽也想不到,耳邊隻覺嗡嗡作響,像是爆裂開的炸藥庫,震得她兩隻鼓膜都隱隱作痛。


    “怎麽會?”


    脫口而出的驚詫,又幹又澀,混沌的思緒,仍是絞成一團亂麻,尋不到那可以解開一切的結,半天,夏侯繆縈都沒有反應過來,她不知道,從男人口中吐出的這個消息,在她的心底,劃下怎樣的裂痕,就像她分不清,此刻那纏繞在她回蕩在她耳畔的重點,究竟是“喻錦程害死了他最心愛的女子”這件事,抑或是“他最心愛的女子”這七個字……怔楞的望向麵前的男子,兩人離得如此之近,四目相對,呼吸相聞,但在該刹那,夏侯繆縈卻突然看不清他的模樣,那一張冷毅朗俊的臉容,本是她極熟悉的,是她即便睡夢中都恨不能咬牙切齒,將他這天妒人恨的俊顏,嚼吧嚼吧吞到肚子裏去的熟悉……她從他的臉上,曾經看到過無數的神情,涼薄的、戲謔的、殘酷的、邪肆的……卻從來不曾見過此刻般的情緒,那真的是褪去一切溫度的冷,結了冰,千年不化,任憑再熾熱的火焰,都無法再將它融化……最心愛的女子……這是他親口吐出的七個字……飄忽的神思,走到這個地方,戛然而止,硬生生的被夏侯繆縈截了斷。(.)她不知道那些因為這七個字,漸漸升騰起來的莫名情緒,究竟是些什麽東西,她不想追究,更不敢追究,惟有狠狠壓下,但那些細小的牽連,仍舊像是陰魂不散一般,絲絲縷縷的鑽進她不見天日的靈魂最深處,呼嘯著、咆哮著,迫不及待的想要破膛而出。


    這越來越強烈的一個念頭,讓她莫名的恐懼,不寒而栗的觸感,爬滿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激起連串的雞皮疙瘩,撲簌落了一地,再難撿拾。


    赫連煊將她的一切的不能置信,盡收眼底。如此的刺目,如此的叫人想要將那殘忍的真相,狠狠撕開,暴露在她的眼前……“怎麽會?夏侯繆縈,本王也很想問問他,怎麽會?”


    冷冽語聲,一字一句,莫不如淬了見血封喉的毒藥,從男人微微開合的唇瓣間吐出,每一筆每一劃,都像是帶著銳利的鋒芒,嗜血的、殘暴的,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消弭他的心頭之恨。


    “本王一生之中,從未求過什麽人……喻錦程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本王曾允他,隻要他肯放過那個女子,條件任他開,但他給本王的答複,卻是一枝利箭,將她逼的墜崖身亡,到最後連屍骨都無存……他,害死了她……”


    最後的一句話,從男人嘴角,一字一頓的咬出,重若千鈞一般,淬滿的都是蝕骨的恨意……是啊,他對那個女子,有著怎樣的深愛,所以對著害死她的人,也便有著怎樣的濃烈仇恨……無論愛或者恨,都需要動用大量的感情……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極端情緒,夏侯繆縈從來不知道,竟然會從麵前這冷的似一塊冰的男子身上出現……他一定是深深的愛著那個女子吧?所以才會讓驕傲如斯的他,不惜一切代價的,意圖來換取她的安危;所以才會在她身死之後,這樣殘忍的想要幫她報仇……嗬,他說“最心愛的女子”……這一瞬間,夏侯繆縈真的很想知道,那個女子是什麽人?那叫麵前這個如此殘肆冷酷的男人,百轉千回、念念不忘的女子,究竟是何許人也?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念頭,就像是雨後的春筍一般,從夏侯繆縈的心底,迅猛的長出來,旋即布滿一大片,他們拚命的爭奪著她體內的養分,不斷膨脹、不斷擴張,迫不及待的想要戳破她的五髒六腑,暴露在日光之下,叫她再也難逃。


    “赫連煊……那個女子是誰?你最心愛的那個女子,她是誰?”


    夏侯繆縈聽到自己不受控製般的開口問道,放輕的嗓音,像是剛剛從黃連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浸出又苦又澀的氣息,回蕩在偌大的溶月居裏,似要將她狠狠淹沒一般,而她卻不自覺。也許,不過是刻意逃避罷了。


    她看到這近在咫尺的一個男人,在聽她提到那個女子的時候,冷戾寒眸中,似有極快的一道浮光,一閃而逝,雖隻是一刹那,卻氳滿千絲萬縷的情緒,懷念、迷惘、絕望、到最後,都化為蝕骨的仇恨,在他如墨的瞳底,劃下永不磨滅的傷痕。


    四目相對,赫連煊眼裏有刀鋒般的銳茫,越燒越熾,映著那倒映在他眸底的一道身影,像是隨時都會將她焚毀殆盡一般。


    箍在那纖細腰肢上的大掌,不斷的收緊,再收緊,強而有力的手臂,幾乎恨不能就此將她給狠狠捏碎似的。


    就在夏侯繆縈以為她就要窒息而亡的時候,掐在她腰上的灼烈力度,卻突然撤了去……如此親密的距離,在這一刹那,卻隻叫男人如此的厭惡,冷峻眸色,陡然一厲,赫連煊驀地抽回加諸在她身上的桎梏,一把將懷中的女子,推了出去……“夏侯繆縈,你還不配知道她的名字……”


    涼薄語聲,像是打碎了滿地的冰棱,毫無溫度的從赫連煊的唇間逸出,一字一句,莫不帶著銳利的邊角,在女子近乎千瘡百孔的一顆心上,再重重的劃下一道道淋漓血痕,不知何時才能愈合。


    巨大的力量,推著她狠狠的向後退去,夏侯繆縈沒防備,腳下一個踉蹌,瞬時跌倒在地,光潔的額頭,被慣性帶著,重重的磕在了桌角之上,一股尖銳的刺痛感,刮骨錐心一般,從額頭,直傳遍全身,痛,無以複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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