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在大地上灑落一片金黃的霞光。


    鍾浩被打更頭陀的一串清脆悅耳、穿透力極強的鐵牌敲擊聲叫醒。


    “卯正已至,晨光已明,白日晴明,春風和煦。早晚天涼,需備夾衣……”打更頭陀洪亮的宣唱聲,回蕩在新月街的四周。


    呃,這人工報時還外帶天氣預報,這也太人性化了吧!


    鍾浩捏捏自己的眉心,讓自己清醒一下,昨晚喝了不少酒,雖然此時的發酵酒遠比後世的蒸餾酒度數低,但喝多了依舊會頭痛。


    鍾浩穿好衣服,揉著惺忪的睡眼,從東廂房出來。本來徐氏想讓鍾浩睡北屋正房,她們母女睡東廂房的,不過被鍾浩以長幼有序的理由說服,還是鍾浩睡了東廂房。


    鍾浩見徐氏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繡著那副“百鳥朝鳳”的針繡,婉兒則在旁百無聊賴的趴在石桌上、雙手托著下巴出神。院中昨日用得醉仙樓的那些桌椅杯盞,都已經沒了,顯然是一早店裏來人取走了。


    聽到鍾浩的開門聲,婉兒一下蹦起來,欣喜的奔向鍾浩,拉住他的胳膊,歡呼雀躍:“浩哥哥起來了!”


    鍾浩笑著朝徐氏和婉兒道:“姨母早,婉兒早!”


    “還早呢,浩哥哥是大懶蟲,人家都起來半個時辰了!”


    呃,其實卯初時的打更頭陀的宣唱聲,鍾浩也聽到了……隻不過轉眼又睡著了。此時的一個時辰相當於後世的兩個小時,分辰初、辰正,各四刻鍾。卯初相當於後世的五點,卯正是六點。


    徐氏也微笑著和鍾浩打過招呼,放下手中正在繡著的那幅快要完工的“百鳥朝鳳”針繡,去給鍾浩打水洗臉。待鍾浩洗過臉後,便幫鍾浩梳頭束發。


    雖然讓徐氏幫自己梳頭束發,鍾浩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沒辦法,誰讓他還沒學會怎麽梳頭束發呢!


    等到鍾浩束好發,徐氏便帶著鍾浩和徐婉去街上吃早點。自家的灶台是昨天剛壘的,泥巴還沒幹透,暫時還沒法生火做飯。


    走出院門不遠,走到新月街和倉南巷的十字街口,便許多小吃攤子,也有許多食鋪,這些攤子和食鋪都供應早餐。


    鍾浩三人來到十字街口時,看到這裏的已經坐滿了許多各色吃客。


    宋朝人極會享受,城市居民很少開火,尤其是早餐,基本上都是在附近的小吃攤子和食鋪解決,粥飯點心,葷素小吃,豐儉由人。雖然不如在自家吃實惠,但勝在省事兒。


    食鋪裏吃飯,價錢自然稍微貴些,鍾浩三人目前屬於坐吃山空的狀態,自然是能省則省。於是,三人找了一家看著還算幹淨的餛飩攤子坐下,一人要了一碗餛飩。


    餛飩攤的主人是一個精幹的婦人,她揭開鍋蓋,麻利的將一個個跟小元寶兒似的餛飩下了進去。不一會,一個個鼓著肚兒的餛飩就在水麵上打起了滾兒。


    那婦人拿出個三個大碗,連湯帶水的舀了三大碗餛飩,又把剁碎的蔥花、蝦皮、紫菜、麻油調配進去,一時香氣四溢。


    三碗餛飩很快端了上來,老板娘的手藝著實不錯。鍾浩見那餛飩皮薄如蟬翼,目視能看見裏邊紅紅的肉餡,再加上白嫩嫩的蔥花、黑紫色的紫菜、蝦皮、麻油做澆頭,讓人不由的食指大動。


    鍾浩三人吃得酣暢漓淋,五文錢一碗雖然著實有些貴,但絕對算是物有所值。


    吃完飯徐氏讓鍾浩帶著徐婉回家,自己要去城內轉轉去找活計,這是剛才在餛飩攤上商量好的。


    徐氏是長輩,她覺得自己理所應當的要能夠養活兩個小的。何況,徐氏還打算讓鍾浩去讀書。這年頭,讀書可是很費錢的,因此找活計賺錢的事情,必須得盡快了。


    其實,鍾浩賣瑞士軍刀的三十貫錢,這幾天雖然花出去十多貫,但剩下的錢還可以支撐些時日。


    徐氏覺得堅決不能花這些錢了,她讓鍾浩好好攢著,以後她再幫鍾浩湊點,一定要把自家祖傳的寶貝的贖回來。她曾問起過鍾浩哪來的這麽多錢?因為她碰到鍾浩時,鍾浩衣衫襤褸的在大山中找吃食,明顯不像有錢人,鍾浩隨口告訴過他把自家的一件寶貝賣了,因此徐氏便上心了。


    鍾浩帶著婉兒回去時,已是豔陽高掛,街麵上的行人已經很多,各色百姓也開始了一天的生計。


    挑著貨擔的貨郎開始走街串巷的吆喝叫賣,耍把式的漢子開始了表演,說書的先生開始抑揚頓挫的說起了話本,拿著旗幡的算命先生也找到了忽悠的對象。


    大街兩側的店鋪也都卸下了排門,掛上了幌子,亮出了自家的商品——紙店中的金紙銀紙被朝暉抹上亮麗的光澤;襆頭鋪將擺滿各色帽子的長桌搬到街上;綢布店把一匹匹新花布擺上櫃台;陶瓷鋪搬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陶罐瓷瓶;鐵匠鋪開始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成藥鋪裏散發出各種中草藥的氣味。


    強烈而生動的生活氣息撲麵而來,讓鍾浩真真實實的感受到自己如今是生活在大宋這個多彩的時代!


    回到自己小院鍾浩開始忙活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種地瓜和土豆。這時代還沒有這兩種高產作物,鍾浩覺得或許以後自己能夠靠著這兩樣東西改變自己的命運,這兩樣東西可是寶貝啊!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種植這地瓜稍微有些晚了,土豆好些,此時種倒沒什麽影響。


    鍾浩老家就是農村的,小時家裏種過土豆和地瓜,對如何種這兩樣東西倒不陌生。


    在北屋正房前,選定一小塊采光充足的平地,去隔壁王三叔家借了一把鋤頭,用鋤頭這小塊平地的土深翻、細細敲碎。婉兒在旁邊看著鍾浩忙活,不斷的問這問那。


    將每個土豆分割成幾塊,每塊上邊都帶著芽口,一塊塊小心的埋在地上。土豆一般三四個月的生長周期,大約七月份便能收獲。


    地瓜則是整塊埋在一個小小的地窨子裏,呃,也所謂的地窨子就是鍾浩剛剛挖好的一個小土坑。地窨子上麵用樹枝搭一個小棚子,方便晚上蓋上麻布保暖。三月裏早晚還有些涼,在地窨子裏育苗暖和些,地瓜發芽也快些。上邊的小棚子也是一個道理,為了晚上保暖,暖和些,地瓜秧苗才能長得快些,畢竟現在栽種地瓜的時節已經晚了許多。


    地瓜的有個好處,就是比較好成活。到時一塊地瓜就會冒出很多地瓜秧,將這些秧苗拔出來,栽到旁邊的平地裏便能成活,地瓜秧生命力很強,拔出來的地瓜秧沒有根,也基本能成活。地瓜秧苗可以一直采到芒種時。如果地瓜秧不夠多,等地瓜的枝蔓長了,掐一些枝蔓插上,也能成活,就是產量低些。


    正常來說,地瓜一般是農曆二月育苗最好,四月之前種的是春地瓜,四月到芒種之前種的是夏地瓜。


    春地瓜比夏地瓜產量大,也好吃。但夏地瓜有個最大好處是比春地瓜易儲存,做地瓜種更合適。


    土豆和地瓜種好後,鍾浩又去提水澆地。


    等到拿起那隻用木板釘成、刷著桐油的木桶時,才發現昨天隻買了木桶和一個大陶缸,沒有買繩子。自家小院中水井的水麵,離地麵將近三米,沒有繩子自然沒法提上水來。


    於是,鍾浩隻得再去隔壁王三叔家借繩子。


    王三嬸很是熱情,很快便給鍾浩找出自家提水用的一條拴著鐵鉤的粗草繩,又順口問了一句:“你家有水瓢嗎?”


    啊,這個,好像還真沒有。


    王三嬸又去屋裏拿出一隻水瓢,遞給鍾浩,熱情的道:“拿去用吧,送你一隻,我家還有好幾隻!”水瓢是那種葫蘆曬幹剖成兩半做成的。


    鍾浩回到院中將木桶掛在繩子的鐵鉤上,將木桶拋入井裏取水。


    本以為提個水而已,很簡單一件事,沒想到確怎麽也提不上水來。


    原來木桶質地輕,飄在水麵上,不管鍾浩怎麽搖晃,都不能把水盛到木桶裏。稍微用力猛點,木桶還脫鉤了。


    好在木桶輕,飄在水麵上,鍾浩用繩子上的鐵鉤勾了好幾次,終於重新將木桶掛在繩勾上。


    又試了幾次,還是無法將水灌入木桶中。


    鍾浩不禁無語,打個水還這麽難啊,真懷念後世的自來水啊,擰開水龍頭,水自己就來了。


    不過鍾浩還得麵對現實,這裏可沒有自然水。


    好在鍾浩腦子活泛,他把木桶提上來,用繩子的另一頭直接拴在木桶提手上,這樣木桶就不會在鐵鉤上活動,應該會好打水一些。


    用力晃動繩子,終於讓木桶中盛上了半桶水,忙快速提起來。


    鍾浩不禁淚流滿麵,實在是不容易啊!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成功了第一次,事情就容易很多。


    終於費了半個時辰的時間,鍾浩把水缸裝滿了。


    從水缸裏提過一桶水來,用水瓢舀著仔細的把種在地裏的土豆和地瓜澆了一遍,鍾浩才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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