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安:“……”  他沒有回答。  方歌漁對這個條件十分自信,她慢慢放鬆身體,強忍著羞澀。  她輕輕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紅了臉,柔軟著嗓音,又問了一遍:“好不好嘛?”  百裏安身體驀然一僵,他忽然低聲咬牙喊出一個名字:  “小霜……”  隔著淺淺的低語,這一聲,卻是喚得她猶如寒冬臘月裏,想要推門取暖,卻迎頭澆來一盆含著刺骨鋒利冰渣子的冷水,渾身濕透狼狽,又寒又驚。  方歌漁麵上的緋紅瞬間褪色成蒼白,如霜一般!  他這是在喊誰的名字?!  這又是在回答誰?!  環緊他腰身的纖細雙腿仿佛瞬間就被抽幹了所有的氣力一般,無力地滑落下來。  她的身子簌簌抖動著,捏著他發絲的手有些顫抖,但仍然握著,沒有鬆開。  如此可笑。  真像是一個蒙在鼓裏尚不自知的醜角,被人帶上了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假麵,她就隱沒在這假麵下,歡喜竊笑。  畢竟被人握在手裏,藏進心裏的感覺,真的很好。  可是,不是她的。  都是假的!  眼角滑落濕痕,混亂之中仿佛有什麽澀苦的東西泛了上來,哽得喉間隱隱發疼。  生平,第二次,她發現自己的意誌原來還可以如此薄脆,脆弱的幾乎全麵崩散。  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兩隻手掌重重地捧住百裏安的臉頰,自殘一般地挺起身子朝他撞去。  疼楚襲來。  淚水抹幹之後,她神色恢複如常,全然沒有羞澀與痛苦,隻是漠然高傲地看著身上這名少年。  百裏安忍不住蹙起眉頭,雙手卻是飛快地奇探而出,扣住她的纖瘦的腰肢,險而又險地及時停了下來,尚未釀成大錯。  他撐著身子,眼瞳之中倒映著方歌漁的臉,咬牙又喚了一聲:“小霜……”  方歌漁挑起眉梢,露出淡嘲的微笑,道:“你弄痛我了。”  她揪住百裏安敞開的衣襟,將他用力拉到自己的眼前。  四目相對之下,她瞳色幽暗,看起來危險極了:“我方歌漁,睚眥必報,你給我的痛我記下來了,接下來,你可要牢牢記住我給你的疼。下一次,可莫要在喊錯名字了——”  隨著話音落定,她屈腿朝上狠狠一撞,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毫不留情的力度,無異於貫穿屍珠般的劇烈。  百裏安發出痛苦的哀嚎,倒在床上,肩背都在痙攣顫抖。  方歌漁冷笑一聲,偏首看了一眼驚呆僵住的女屍荷砂,形狀漂亮的眼尾處殤落出一滴淚。  抹幹淚水便絕不會再繼續無用哭泣的她,自然不是因為悲傷難過而落淚。  那顆淚水,是金色的。  墜落之際,金色的淚水便無聲燃燒了起來,金焰耀目,卻沒有任何溫度,就像是天神冷漠的目光注視萬物一般。  可是女屍卻發出極為淒慘的聲音,她雙手掩住臉龐,裸露在外的肌膚開始飛速變紅,如同被火燙傷一般滾滾地翻湧出可怖的火泡。  黑霧一散,女屍奪窗而逃。  很快,焰淚如散盡的煙花一般,轉瞬即逝,頃刻之間凋零成一縷淡淡的薄幕青煙。  方歌漁身子一軟,仿佛消耗極大,麵色蒼白如紙。  可她卻不顧因為擅動秘法而為體內帶來沉重傷勢,艱難撐起發軟的身子,站了起來。  床簾上的大紅喜字被狂風卷走,由於女屍的逃離,屋內的幻境也開始脫離原本的色彩。  新屋紅燭不再。  四處蛛網塵灰,床簾老舊生塵,處處透露著破敗與冷清的氣息。  半襲紅裝的少女就站在這片荒蕪裏,她視線居高臨下,冷漠譏嘲地俯瞰著側躺在榻上顫抖的少年。  看著他因為痛苦而攥緊被子而青筋暴起的手背,還有那咬牙喘息的孤弱模樣。  她毫無同情之心地站在他的麵前,緩緩高抬起了一隻秀足,毫不羞澀掩飾。  百裏安喘息著,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後飛快移開目光沒有多說什麽,無言地將手移開。  對於這個舉動,方歌漁微驚地抽了抽嘴角,但沒有動搖要教訓他的決心。  又是一聲慘叫,他咬住手背,眼圈疼得發紅。  世上沒有人能夠忍受這種痛。  方歌漁點了點頭,道:“嗯,終於老實了,不錯。”  說著,又是一次毫不留情。  百裏安疼得目光猩紅,滿床打滾,生生將嘴唇咬出一抹血痕出來,連聲完整的抽氣兒都做不到了。  方歌漁又抬起了腳,餘光卻見他滿是痛苦的臉上,卻不見任何惶恐的意思,更沒有要求饒的打算。  不知為何,冷卻的心又莫名堵了起來。  這是在找虐給誰看。  她終是收起了腿,蹲在百裏安的麵前,雙手抱住膝蓋,青絲長發安寧地落滿雙肩,模樣乖巧得就像是個精致的大娃娃。  方歌漁問:“疼嗎?”  百裏安背脊一僵,卻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大口喘息了幾聲,抬起含淚的眼睛看著她,聲音沙啞問道:“你還繼續嗎?”  方歌漁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問,怔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繼續又怎樣?不繼續又怎樣?”  百裏安說:“如果你覺得可以了,我想穿上衣服。”  方歌漁冷笑:“我若非誓不罷休呢?”  百裏安擰起眉頭,麵色掙紮遲疑,又有一絲憂色。  方歌漁十分欣賞他這副複雜的表情,心中莫名升起一種報複的快感。  他一定是在無聲譴責她的冷酷無情,分明對錯各占一半,卻偏偏要因為她的任性與霸道,讓他獨自承擔這苦果。  他一定在心裏罵了她無數遍。  可是那又怎麽樣。  反正她方歌漁霸道起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誰知,百裏安卻探身扯過屬於她的紅袍嫁衣,放在她的身前,低聲道:“將衣服穿好,去外頭拾一塊磚來吧?”  方歌漁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言語給弄迷茫了:“拾磚頭做什麽。”  百裏安語氣很平淡:“女孩子的腳,不是用來做這種事的,見血了還得洗,直接用磚頭砸吧?”  方歌漁簡直要被他這驚駭世俗的言論給震驚了!  什麽叫直接用磚頭砸,你當這是砸核桃呢!  話說你要不要這麽一本正經地開著不著調的玩笑。  方歌漁有些生氣,可是當她看到百裏安那極其認真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驚。  他不是在開玩笑。  心情莫名又有些煩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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