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容竭力與他做著頑強的角力,但終究不過是修行靈力的劍修。


    若論體魄力量,她又如何能夠與屍魔抗衡。


    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像是一隻餓極了的野狼,叼著她的衣領領口往外扒,火熱又沉重的喘息氣息撲灑在她鎖骨上,那處肌膚泛起一片雞皮疙瘩。


    這種無禮的行為讓雲容不由冷了眉目,眼中隱顯怒意。


    白色單衣的衣領被百裏安以口叼開,下頭便是素色的小衣肚兜。


    雲容再也難以忍耐這過分的行徑,一時間也顧及不得兩人身子的緊密相貼。


    她發力高高弓起身體,宛若離水的魚,在百裏安身下劇烈彈動扭身。


    用力屈起的膝蓋尋準了方向,狠狠朝上頂去。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撞響,百裏安麵露痛楚,撐起的身子隨之軟倒下去,摔進她的懷裏,發出野獸受傷時的悶哼聲。


    鉗製著雲容兩隻手腕的手指也疼得痙攣顫抖,陡然無力。


    雲容雙手恢複自由,也顧不上被百裏安高挺鼻梁骨撞疼的胸,用力將他推至一旁,扯過淩亂半敞的衣衫。


    她手指微顫地胡亂係好衣帶,披好外袍,那張清風霽月臉難得布滿了陰沉與惱怒。


    雲容深吸了幾口氣,從方才的混亂中緩過氣來。


    捏緊拳頭的指節緊了又緊,才勉強忍住給百裏安一拳的衝動。


    雲容知曉此時的百裏安並不是依照本心行事。


    雖然那一番放肆的行為與禽獸無異,但論起來倒真不應該怪他。


    她鐵青著臉,看著額間全是細密潮汗的百裏安,心驚於屍魔竟也能夠出汗至此,憤怒之餘不免又有些擔心他死在這裏。


    思慮片刻,她從乾坤袋中取來一根鎮魔的靈索,想著還是先將這不安分的小屍魔捆起來再做打算。


    還未等她蹲下身去,阿嬈冷冰冰的聲音傳來:“我若是你,就會選擇現在馬上離開此處。”


    雲容抬首看她,神情不解。


    阿嬈看向她的眼神裏含著幾分厭棄與不喜:“北淵之森的魅魔收到了妖帝氣息的腐靈化,他既中了腐靈妖化的魅毒,如若長時間不解,怕也是會被異化強大體魄,你以為你那破爛玩意兒捆得住他?”


    雲容自是不會去懷疑魔君的‘好心’,畢竟小屍魔差一點就成為她的王夫,魔君當然不會願意自己看中的水靈小花朵被人這樣連盆一同給端了去。


    可扔下中了毒的小屍魔,任憑他在此被靈化,顯然也是很不像樣的。


    畢竟他先頭還從老屍魔中救了自己。


    許是看出了雲容的遲疑,阿嬈又道:“你離了此處,這裏就我一個女人,他自會來接近我,我自有辦法化去他體內的魅毒。”


    說這話時,相當於親口變相承認自己的魅力還不如雲容分化出來的一隻心魔,阿嬈滿心帶著不甘,銀牙都快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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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容不疑有他,朝著阿嬈點了點頭,驅走望月狼,拾起洗雪劍便尋著一個方向,匆匆離開。


    阿嬈周身的藤蛹是腐化的魅魔靈體融入了這棵桃樹所化,她此時正值虛弱,難以破開這道藤蛹。


    她出不來,隻好在藤蛹中將自己的領口拉低了幾分,裸露出一隻牙雕塑般的秀肩。


    魔君陛下小眼兒一勾,正想膩著魅惑的嗓音,勾他一勾。


    誰知還未等魔君陛下施展魅力,百裏安看都未看那頭的美麗風景,紅著一雙眼,在夜下掠過一陣熱風,帶著極其危險的氣息朝著雲容的方向撲了上去。


    雲容身上有傷,不宜施展身法,還未走出十米遠,便感受到了身後敏捷猶如獵豹奔跑的聲勢,將她撞倒在樹枝上。


    雲容簡直是罵人的心都有了,這是屬瘋狗的吧,為何隻逮著她一人瘋咬?


    在兩人身體失去平衡的那一刹那,雲容反應極快,一記側翻踢正中百裏安的胸膛,他卻如岩石般紋絲不動。


    眼看著又要羊入虎口,雲容氣得渾身發抖。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密集的樹枝花海中疾馳掠來,提住百裏安的後頸口。


    雲容隻覺得抵在百裏安胸膛上的那隻腿力勢驟然一輕,壓在身上的那個人也被影子帶飛了出去。


    黑紅兩色的衣裙層層疊疊飄然飛揚,宛若盛滿了夜色的清美。


    雲容揉著被撞疼的手臂,坐起身來,目光詫異地看著漫天花絮灼灼裏的劍裳女子。


    而阿嬈的臉,也瞬間冷了下來。


    劍裳雲容將身子滾燙的百裏安放下,黑沉沉的眸子不顯溫度,目光低低凝視著他腹間的傷口,扼住他手臂的五根手指幾乎陷進他的皮肉之中,力道極深。


    她隻離開了半個時辰……


    他受了魅魔的暗算卻從不與她說。


    即便他知曉,有了防備之心的望夷比狐狸還要狡猾奸詐,她錯過了一次機會,便再難尋出他的氣息。


    他是有意支開自己的……


    想到這裏,她心中頓時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與傷心。


    無盡絢爛的繁花長夜,映在她黑沉沉的眼中。


    心中百味陳雜,她一把揪起百裏安的衣領,將額頭抵在他的胸膛上,雖是怨恨嗔怒皆有,可卻是一句責備之言都說不出口。


    她顫抖著指尖,輕輕觸碰著他染血的腹,誰知那指尖宛若滴入熱油中的一滴清水似的,瞬間引他沸騰。


    百裏安像是一隻被火鉗燙著的貓,刹那間,火花四濺。


    甚至都沒有察覺到懷中的人已經換了,百裏安一把扣住劍裳雲容的手腕。


    不等她反應過來,欺身而起,奪去了她唇齒間所有的紊亂呼吸。


    雲容其實並不曉得自己此刻的處境比起中了毒的百裏安還要危險,置身砧板而不自知。


    她全然沒有料到會受到百裏安的襲擊,揪著他衣衫的手指捏得指節發白,僵楞在了遠處,半天沒能反應過來。


    直到身上一涼,天璽劍宗的校服劍裝如被剝洋蔥般層層疊疊了在他手中散開,她才終於楞過神來,開始掙紮反抗。


    另一位雲容大人都看傻眼了,隻見那小屍魔的攻勢比方才還要生猛,待她至多是啃啃脖子,咬咬鎖骨,親親臉頰。


    如今懷中換了一個人,竟是直接上口咬嘴唇了……


    不對不對,她倆兒本就生得一模一樣,怕是在小屍魔眼中,還以為自己抱著她呢。


    這心魔倒也算是做了一回好事,若不是她突然出來救火,此刻被抱著咬嘴巴的那人肯定就是她了。


    不行不行!她受不了這個,居然還伸舌頭了,這小屍魔挺會的嘛。


    咦?


    她的心魔也屬實了不得,莫說臉生得一模一樣。


    脫了衣裳,裏頭也是同她沒有半分差異,若非此刻在旁觀,雲容都要以為小屍魔身下的那人就是她自己本人了呢?


    雖說旁觀者清,可一樣的臉,一樣的身材,事無巨細,從上到下仿佛連一根頭發絲都是相同。


    雲容徹底看不下去了,忙出聲提醒道:“你在那像個小女人嬌羞似的掙紮個什麽勁兒,你倒是拿出殺邪獸的那份架勢來啊,他是中了魅毒的,你若再磨蹭,身子就要給他摸完啦!”


    說著說著,雲容耳朵唰的一下燒紅了一起來,雙手捂著臉頰,破天荒地亂了分寸,氣急敗壞道:“這小屍魔都開始脫自己衣服了,你還發什麽楞呢?”


    阿嬈也急了,忙道:“你快快以利刃剜去他腹間腐肉毒素,然後取我魔血喂他服下,尚且還來得及解毒。”


    兩人的吵鬧不休,讓劍裳雲容徹底了解了情況。


    詭異的是,她卻停止了掙紮,眼睫微微一顫,側過臉頰看著阿嬈焦急的那張臉。


    眼神不複先前那般憤怒悲傷,反而有種叫人琢磨不清意思在裏頭。


    她忽然輕哼一聲,雙手抱著埋在自己胸前的那個腦袋上,手指輕柔地梳攏著百裏安被汗水浸濕的發絲,也不知被他咬著了哪處,白皙臉頰上飄起兩抹櫻色。


    她抿合著唇,眼眸無端莫測。


    阿嬈被她那樣的眼神盯得心肝兒一顫,一種不詳的預感籠了上來,分明雲容什麽都沒有說,她卻仿佛明白了什麽似的,嘴唇嚇得青白了。


    兩隻手下意識地抓緊了藤蔓,倒刺紮破了掌心都渾然未查,她眼神冰冷,出言威脅:“你當真以為我出不來了嗎?”


    劍裳雲容掀起眼睫,眸光泛潮,臉是紅的,眼是涼的,瞳仁裏像是融有清秋的一汪泉,清澈而深遠。


    目光裏不見任何報複挑釁的意味,但停止掙紮的動作卻足以說明了一切。


    當年,她孱弱垂死,受困於冰棺之中,不能言,不能行,所受屈辱,曆曆在目。


    她不是阿嬈,學不來她猖狂放肆的作態,即便是言語挑釁,也是輕輕柔柔的,像極了七月的風:


    “魔君陛下,你的王夫……”


    “住口!不許說!我不許你說!”戾然的血色一點點地爬上阿嬈的眼睛,她神情扭曲古怪,像是被觸及到了什麽逆鱗,麵色陡地森白,如欲吃人!


    雲容又何曾畏懼過她的瘋魔,葉落林梢間那樣溫暖朦朧的花色柔和不了她眼睛裏的涼意,字正腔圓,一字一頓:“很不錯呢。”


    阿嬈瞠目欲裂,若是能夠動彈,他已經撲上前暴起殺人了!


    她所說的解毒法子是個好法子,可雲容怎麽可能舍得親手讓他再痛一回。


    尖刀入肉,那太疼了。


    阿嬈傷他早已是習慣,可作為護他成長的師姐,伴他日夜的妻子,她不能傷他,也不舍傷他。


    側過去的臉很快被百裏安粗暴地捏住,掰了回去,重新覆落一個滾燙侵占的吻,蠻橫激烈的吻讓雲容很難招架得住,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被迫同他在粗糙的樹枝上滾成一團。


    身下墊著兩人淩亂交疊的衣衫,雲容高高昂起雪白的秀頸,散發著剔玉般的光澤,宛若馴鹿為獵人獻上脖頸。


    百裏安意識被燒得滾燙,隻是他忽然看見了雲容肩下三寸那朵桃瓣印記,淺淡的緋痕在雪白的顏色裏格外惹眼。


    赤紅的血瞳陡然一顫。


    宛若被一點點地拉回了神誌,目光深深定定地看著那道胎記,唇下將她咬傷的獠牙竟是一點一點的收了回去。


    桃花被風吹散了,半盞花色融進眼底,他身上披著淡淡的月光,揉著血色,。


    那樣一雙被浴火燒紅了的眼,一時瞧來,竟有一種溫柔的波紋在其中微微蕩漾。


    他的動作放得輕緩了些,手指勾著她散在衣衫間的一縷秀發。


    收起獠牙的唇是柔軟無害的,低頭輕輕廝磨著她身上的淡色胎記。


    他像是一個沉浸在某個陳舊夢境裏的人,看著那淡色的痕跡,兩世記憶在這混亂蒙昧的意識下重疊。


    雲容不知為何他忽然變得安靜溫柔了起來,沒有在發瘋似的宣泄欲望,啃咬,宛若食人。


    最出格的舉止也不過是在用自己的腳背輕輕蹭著她光潔纖弱的腳踝。


    然後,他趴在她的心口上,仰著腦袋,平和清湛的嗓音因為欲望熾濃而有些低啞。


    “喵……”


    喵?


    旁觀的阿嬈與黑袍雲容頓時僵住,麵容何其精彩。


    雲容聽著這一聲看似無厘頭的‘喵’語,刹時猶遭雷擊,驚愕錯楞至極,耳邊如落一場急雨,神思不屬了起來。


    一時間,她的意識宛若歸入那年……


    潮海之下,她坐在山石一畔,曬著烈火驕陽的日光,腳下有一隻白貓兒,毛茸茸的小爪子輕輕勾著她的腳踝,喵喵個不停。


    那隻貓兒後來變作翩翩少年郎。


    少年郎同她說,他有九條命,所以可以不怕她的劍。


    雲容瞬間恍惚,眼前似是浮閃過的白雲青黛,孤鴻近山。


    至那盛世盡頭,那個豔陽的火候時節,春光正好。


    溫漣的人間,藏於山高水遠,眉眼之間。


    那一年,蘭舟催發行滄海,江係老榕,登高九南。


    她與她的夫君自成婚後,第一次攜手同出山,涉紅塵,遠赴蓬萊舊島。


    世間關於天璽十三劍,素有無數傳說故事,而十三劍終究出於紅塵,所修之劍道,也難以免俗。


    世間大多修劍之人,以劍為尊,以靈為基。


    一名優秀絕俗的劍修,都少不了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劍靈。


    但凡四海列國的名門將士,在自家優秀晚輩冠禮之時,都會尋來一隻強大的妖靈,用以點燃劍銘,從而覺醒劍靈。


    作為天璽十三劍,又如何能夠屈於人下,劍靈寂滅呢?


    而那一年的雲容,便是十三劍中,唯一一位沒有劍靈者。


    身赴蓬萊,為的便是授宗主之命,獵妖獸,引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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