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路線。


    迫擊炮正以令人不安的準確性,落在馬路上,落在三營大部分傘兵用來隱蔽的樹林裏。


    此時此刻,第一空降師的最高指揮厄克特將軍已經順利落地,他與拉斯伯裏準將待在掩體裏,討論著阿納姆地區的形勢,兩位軍官都對目前的緩慢進展感到不安。


    通訊工具的失效,使他們的指令無法及時傳達到位。


    半個小時前,兩人就與前往美洲豹路線的部隊失去了聯係,與二營也僅僅是斷斷續續的交流。


    “高夫的偵查連去哪裏了?”


    “還沒聯係上嗎?”


    厄克特轉頭看向通訊員。


    “沒有,跟一營的情況一樣,始終無法接通。”


    壓抑的氛圍中,拉斯伯裏有種強烈的預感:走在美洲豹路線上的一營與偵察連恐怕凶多吉少。


    幾乎是下意識地,厄克特將視線投向地圖,一個用紅線圈出來的地方引起了他的警覺——沃爾夫黑策。


    事實上,從出發到現在,高夫少校沿著美洲豹路線行進了大約兩英裏半,這還是在一營的幫助下,才能走這麽遠。


    敵人有半履帶裝甲車、火炮和坦克支援,數百名傘兵被迫在草地裏爬行,哪怕他們正在進行頑強反擊,可到達阿納姆大橋的機會,仍然是微乎其微,隻能寄希望於三營和二營。


    可惜,走在老虎路線上的三營同樣被壓得不敢動彈。


    更巧的是,一營與三營的敵人都是衝鋒隊少校澤普·克拉夫特,那個被迫讓出駐地的倒黴蛋。


    這家夥確信,自己被包圍了,並保守估計,英軍與他的非滿員裝甲訓練營之間,人數比例為20比1,哪怕部下前來報告說:在炮火下,敵人已經陷於停頓,澤普依舊持悲觀態度,對長時間阻止敵軍不抱幻想。


    大概他還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麽強,而且,訓練營此刻正在得到霍亨施陶芬師的坦克、火炮和裝甲車的支援。


    其實,該師距離澤普本人的司令部不到兩英裏,因保密原因,罕有人知。


    就目前而言,一切都依賴於約翰·弗羅斯特上校的二營了,他們正穩定地向前行軍,因為那條馬路支線,並不受德國人的重視。


    除去陸離等人遭遇到的阻擊外,隻有零星落下的炮火,給二營造成了些許麻煩。


    “夥計們,注意四周!”


    “下一站,下萊茵河鐵路橋!”


    沿河公路上,陸離一邊開車,一邊大聲招呼著兄弟們。


    有了後援之後,蒙克從灰暗中走出,又恢複了先前的跳脫,至於心中是什麽想法,旁人就看不出了。


    “頭兒,為什麽每次都是咱們充當前哨?本以為吉普車報銷了,就能擺脫厄運,結果營長又調撥三輛車過來。”


    在惡戰結束後,能聽到副駕駛問些不著調的問題,也算一種享受。


    想到這裏,神射手亨利突然覺得自己在潛移默化中,被蒙克這家夥同化了。


    如果有一天,他變成了一個話癆狙擊手……細思極恐。


    “你認為什麽原因?”陸離問道。


    蒙克說出了一個不符合邏輯的猜想,卻表現得滿臉認真:“弗羅斯特上校討厭咱們,您或者米勒上士有得罪過他嗎?”


    兩者之間,差著十萬八千裏,那位指揮官閑著沒事做才會為難他們。


    通訊員傑瑞撇了撇嘴,這是他本年度聽到的最無聊的笑話。


    “不,他並不恨我和米勒。”


    陸離一邊觀察四周,一邊回答說:“他隻是討厭你一個人。”


    “一個會帶來厄運的工具人。”


    身後頓時傳來笑聲。


    可以想象,隨著時間推移,陸離給蒙克取的這個綽號,將在第一空降師內部廣為傳播。


    或許,某天就會傳到厄克特將軍耳中,那個使人感覺愉快的男人有個習慣——


    喜歡叫士兵們“兒子”,要是知道具體姓名,就直呼其名,從不擺架子,而且常常去打聽士兵的綽號。


    “要是將軍知道他的隊伍裏多出一個能帶來厄運的人,那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其調走。”


    通訊員傑瑞一臉正色。


    而亨利也難得開起了玩笑,他說:“說不定隻是將你關進夥房,天天炒雞蛋。”


    “別怕,到時候我想辦法挖個地洞,救你出來。”


    陸離隨口安慰了一句。


    其它兩輛車上,氣氛同樣好上了不少,畢竟大部分人都想開了,戰爭這東西從來不講道理,該死就死,該敗就敗。


    總而言之,努力作戰完成任務,努力作戰保護自己。


    時間慢慢過去,下午五點四十分。


    陸離將車速放慢,不是因為有敵人阻路,也不是因為汽油不夠,而是馬路上停滿了牲畜屍體,並且都不完整。


    敵人的火炮?


    還是己方的轟炸機?


    陸離不清楚真相,隻能提高警惕。


    很快,負責支援的麥凱上尉驅車跟了上來,他麾下的士兵屬於工兵部隊,對橋梁比較熟悉。


    “辛苦了,兄弟。”


    上尉先是打了一聲招呼,接著就跟陸離說:“這地方太安靜了,令人感覺不真實。”


    “可觀察手沒有發現敵人。”


    聞言,麥凱停下車,拿出望遠鏡朝鐵路橋望去,岸邊確實非常安靜,一個敵人都沒有發現,隻有水鳥和雜草。


    幾分鍾後,由六輛吉普車組成的車隊繼續朝目標行駛,倒映在瞳孔中的那座大橋不斷放大。


    一旦將其拿下並堅守住,那麽阿納姆大橋的重要性就會下降。


    它隻是三個目標中的一個,雖然重要,但可以放棄,畢竟隻要保證地麵部隊有地方通行即可。


    這是我的,拿下它!


    陸離緊握方向盤,他踩下油門加速行進,率隊衝鋒,他不想去阿納姆城區,成為血肉磨坊中的材料。


    “上帝!德國兵!”


    手持望遠鏡,時刻關注鐵路橋的麥凱上尉,表情突然變得痛苦起來,隻見一個德國人從萊茵河南岸跑上了橋,並在中心位置跪下來,開始做什麽事情。


    而陸離偏過頭,他發現,自己的視野中多出了一個小黑點,立刻命令偵查小隊開火。


    “幹掉這個雜碎……”


    話說到一半,一股橘黃色的火焰衝天而起,衝擊波震撼著大地。


    “第一座橋沒了。”


    麥凱喃喃自語。


    陸離鬆開方向盤,看著眼前盛大的焰火,心境有些奇怪,不喜不悲,默默思考:再早十分鍾來,是不是就能改變宿命。


    寂靜之中,鐵路橋中心的火焰熄滅、黑煙升起,弗羅斯特上校匆匆趕到,他則要豁達一些,鼓舞道:


    “小夥子們,打起精神來,它不重要,咱們還有兩個備選目標。”


    時間是六點半,夜幕降臨。


    二營還剩下兩座橋可供奪取,一座是位於郊外的浮橋,一座是位於市區的鋼筋水泥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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