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亮的光線中,重達六十噸的巨型坦克排成數列,向陣地平推而來。


    它們緩慢駛過安亨橋,機槍朝著北岸建築群的每一扇窗戶掃射,同時向每一棟房屋打出一發又一發炮彈。


    虎式坦克的齊射是冷酷無情的。


    它們就像史前怪物一樣,炮管一邊旋轉,一邊噴射烈火,炮彈穿透水泥牆,在房屋內爆炸。


    緊接著,從屋頂開始,樓房就像玩具積木一樣倒塌,而灰塵和瓦礫,也使人看不清近處的事物。


    蒙克躺在廢墟中,他的脊柱斷了,大腿和雙手布滿了細小的炮彈碎片。


    在劇烈的疼痛中,陸離慢慢地拖拉著身子朝大橋走去。


    有人在後麵喊他的名字,是亨利與米勒,這兩人趴在狹長的掩體裏,除了喊叫、勸阻之外,什麽事也做不了。


    不過,陸離對此置若罔聞,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弗朗西斯·蒙克死了。


    這家夥如此瘦弱,有些言論讓人感覺他像個未成熟的孩子,可命運偏偏讓他躺在這兒,一個從前隻在地圖上見過的城市。


    因為從昨夜開始,死神就在召喚他,可他才隻有二十歲,真不應該這麽早死去。


    陸離思緒紛亂。


    四周燃燒的木頭劈啪作響,濃濃的焦糊味和硝煙味充斥肺腑,漲得讓人難以透氣。


    與此同時,哈策爾坐在指揮車上,看著手下的坦克手們,以鐮刀割草的精確性收割生命,看著敵人堅守的北岸陣地逐漸化為廢墟。


    很快,一個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猙獰的表情令這家夥的臉扭曲了,就像一頭野獸。


    下一刻,猜想應驗了。


    細密的絨毛從皮層中湧出,兩隻尖耳從兩鬢冒出,從下頜到鼻梁的區域向前凸起,陸離的腦袋已經變成了一個狼頭。


    “上帝啊……”


    亨利將臉埋進瓦礫中,哪怕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他依舊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崩塌了。


    至於其他人,表現更是不堪,不管是弗羅斯特,還是哈策爾,都愣在原地,茫然無措。


    而那些隨軍教士紛紛舉起懷裏的白銀十字架,念著祈禱詞。


    【狼形態特性:狩獵、狂暴、嗜血、陰影、再生、魔免】


    此刻,在本能的驅使下,失去理智的陸離化作一道黑影,隻不過三四個跳躍,就來到大橋南岸,來到哈策爾眼前。


    啪嗒!


    像是爛橘子被人拍爆一樣,一具無頭屍體倒下了,鮮血濺到座椅上、擋風玻璃上,以及同座的副官臉上。


    也許是血腥味刺激了變成狼人的陸離,他發出一聲咆哮,衝向士兵聚集的地方,猶如狼入羊群一般,骨骼斷裂的聲音不斷響起。


    “這個怪物殺死了哈策爾!”


    “開槍!”


    “開槍!”


    逃過一劫的副官拔出手槍,對著正在人群中肆虐的陸離打空了彈匣裏的子彈,而其他士兵也反應過來,或使用衝鋒槍、或使用步槍,甚至使用了小型噴火器。


    然而,被野獸本性支配的陸離不僅攻擊凶悍,而且從不考慮防禦,那些疼痛反而激發了體中的嗜血基因,他將身前的敵人撕碎,然後撲向其他目標。


    幾分鍾後,一片真空地帶形成了,至少有四個戰鬥小組死於巨爪之下,而陸離化身的狼人也被打成了蜂窩狀,血水說著彈孔滴下去。


    加上此時陽光正熾,照在他的眼窩裏,那地方被德國士兵射中了數次,又在自身的愈合能力下止了血,如今隻有兩道凹痕,在陽光下分外彪悍。


    “看來,這個惡魔死了……”


    有士兵竊竊私語,但依舊緊緊握著手中的武器,不敢鬆懈。


    在這種情況下,用來攻擊北岸陣地的虎式坦克回防,將陸離團團圍住,並調整炮火,正對著這個眾人眼中的魔怪。


    這個場景,看上去異常怪誕。


    就像炮決一樣。


    “開火!”副官顧不上擦去臉上的血沫,大聲嘶吼,直到聲嘶力竭。


    那一刹那,光影顫動。


    血霧炸開。


    哢噠!


    鎂光燈亮起,畫麵在此定格。


    前一秒還處在混沌狀態的陸離,在這一秒恢複了清醒。


    他抬頭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回到了那間教室,有一半座位已經坐了人。


    看來,最短命的主角不是我,這些人是在什麽時候被淘汰出局的……


    陸離默默想著。


    下一秒,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眼前,浮誇的聲音傳來:


    “我尼瑪,老子死得真慘!”


    “頭被削掉半個!”


    “幸虧這鬼學校能夠讓學生複活,不然可沒地方哭去。”


    說著,杜克先是摸了摸腦袋,然後是小腿,動作幅度很大,讓人想不注意到都難。


    而杜克用餘光瞥見身後有一道黑影,那地方可是陸離的專屬座位。


    一念至此,他趕緊轉過身:“陸離,你怎麽坐在這裏?我特麽還以為你能活到最後一集呢。”


    “發生什麽事了?”


    在這家夥的再三追問下,陸離低聲說道:“死在9月18日,空降的第二天上午,你呢?”


    “比你晚幾個小時,死在那天下午。”說到這裏,杜克咬牙切齒,聲音愈發高昂:“老子好不容易突破封鎖,剛看到阿納姆大橋,就被一發反坦克炮爆頭了!!!”


    整個教室都在回蕩這家夥的聲音。


    幸虧大家心情都不好,懶得計較,不然又要引起紛爭。


    “好吧,戰況怎麽說?”


    陸離從口袋裏摸出一根運動牌香煙,找了半天沒有發現火柴盒。


    “我有火。”


    杜克背上有個行軍包,裏麵裝著不少東西,從這裏也能看出,他死的確實挺突然,不像陸離那樣衣衫襤褸,隻帶了些隨身物品回來。


    片刻之後,兩人繼續聊起了各自的經曆,杜克抽著煙,滿臉生無可戀,抱怨道:“咱倆死得太早了,估計得去普通班了。”


    “不一定。”


    陸離搖了搖頭,盡力不去想這兩天的經曆,因為最美好的回憶是剛落地時,與上等兵弗朗西斯·蒙克一起吃罐頭和果汁,其它全是悲傷與憤怒。


    因此,看著現代化的教室,他呼出一口濁氣,繼續說道:“先說戰況,這東西是關鍵,至於能活多久,算是考核範圍的一部分,但應該不會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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