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


    風雪之間,一名披甲騎兵在營盤內縱馬疾馳,十幾騎緊隨其後。


    “奉主公之命,出營執行緊急軍務。”


    隨著為首騎將的一聲呼喊,站在瞭望塔上的士兵紛紛爬下來,合力抬起沉重、複雜的鹿角,以最快的速度為他們騰出一條小道。


    這麽晚了,雪勢又大,執行什麽緊急軍務?


    負責夜間營門出入的文吏一手持簿,一手持筆,內心一陣嘀咕:


    如此大動幹戈,似乎隻為護送著兩個木盒,送給何人?


    這時,寒風襲麵而來,文吏不禁打了個哆嗦,不再琢磨這些瑣事,隻想趕緊完成工作,回帳篷裏烤火、喝熱湯。


    “文牒、姓名、所屬何營?”


    騎將沒有回答,麵無表情地從懷中取出一枚官印,而文吏默默讓開一條路,亦不再多問。


    事實上,他擔任這一職務已有十年之久,見過的意外實在是太多了,而每次出事,主將都會給掌管門禁的官吏定個玩忽職守之罪,拉出去軍法從事——


    斬之。


    尤其是丁原掌控軍權以來,更是製定了數十條砍腦袋的律條,其中一條為:違背主帥命令者,當場處死。


    而剛才騎將出示之物是象征身份的官印,為主公丁原所有,隻要有此物在手,便如主帥親至。


    至於是否為盜竊所得,文吏根本不擔心。


    首先,沒得到主公準許,連靠近他十步都做不到,就更別提盜出官印這等重要之物了。


    其次,隻有主公的心腹愛將,才能悄無聲息地調集十餘騎,在夜間執行緊急軍務。


    “將軍,鹿角已經移開,可以走了。”


    這個時候,一名士卒抹去額頭上的汗珠,畢竟為了阻攔馬足,這些鹿角形的堅木埋入地中足足一尺多深,確實不易清理


    “走。”


    騎將點了點頭,韁繩一扯,胯下的黃驃馬直接飛身衝了出去。


    時間緊迫,宋憲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趕到雁門關,替主公向休屠各胡的頭人傳遞一則消息——


    天明之前,自縛雙手前來認罪,否則大軍一至,休屠王便會如匈奴左賢王、穀蠡王一般,成為丁原敬獻給皇帝的戰利品。


    “將軍,我們為何要往西北方走,去與雁門關守將取得聯係嗎?”


    一名騎卒緊隨其後,一邊問,一邊用手撣了撣眼窩裏的飛雪。


    “確實是去雁門關,但不用見守將,咱們代表主公直接出關,當麵斥責休屠人。”


    “將軍,屬下還是不懂,為什麽跟這些異族浪費口舌?明早大軍開拔,最遲後天便可以與之在關外搦戰。”


    摧枯拉朽擊潰匈奴大軍後,郡兵們士氣高漲,這名騎卒的心思,象征了營內大部分人——


    不必擔心自身安危,因為,異族不堪一擊,需要他們做的事也不多,在主將斬殺敵酋後,能夠痛打落水狗即可。


    風雪越來越大,宋憲身上湧起一抹微光,隨意將其震開,淡淡答道:“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


    大軍開拔需要時間,雖然雁門郡民風彪悍,加上守軍比雲中郡多,不出意外的話,確實可以堅持很久。


    但,用副帥張遼的話來說: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當時,正在帳篷內看兵書的他被主公親衛叫去了中軍大營,商議該如何應對休屠各胡。


    牙門將軍陸離覺得可以集中全軍的騎卒,率先奔赴雁門關,然後,以匈奴二王的首級震懾休屠各胡,最後配合雁門守軍,與之正麵對壘。


    起初,宋憲也覺得此計甚妥,雖不及昨夜劫營那般刺激,但聽起來同樣提氣,更可以再撈上一筆戰功:


    凡臨陣對寇,矢石未交,先鋒挺入,賊徒因而破者,立陷陣之功。


    這種功勞極其稀有,可以讓一名士卒魚躍龍門,成為校尉,若是受主帥青睞,被提拔為將軍也不值得奇怪。


    當然了,單槍匹馬把敵人嚇得就此散亂潰逃,隻有領悟戰魂者才能做到,尋常士卒單騎入陣的後果是立刻被人亂刀分屍。


    然而,副帥張遼卻提出另一個方法:勸降。


    派出一支精銳騎隊,提著匈奴二王的首級,星夜趕赴關外,斥責休屠人的行為,令命令各部頭人前來請罪。


    不得不說,這個計劃很瘋狂,但仔細思考一下,它確實具備可行性。


    號稱擁有十五萬大軍的盟友在一夜之間擊潰,並佐以二王首級為證,休屠王怎麽可能不畏懼?


    然而,真正促使主公做出決斷的人是趙雲,宋憲從未見過此人,但見其站在牙門將軍陸離身旁,再聯想對方昨夜追賊才回,他便大致猜出了一些東西。


    “遲則生變,銅漏內的水正在慢慢敲擊著時筒,而每一滴,都可能意味著數百戶家庭流離失所。”


    “事發之前,誰也沒有想到,刺史張懿親自坐鎮的雲中郡會被突然攻破,若悲劇再一次上演,遭殃的還是黔首百姓。”


    這是趙雲的原話。


    假如三日之內,連被異族屠滅兩城,哪怕立下潑天大功,恐怕也得被朝廷問責吧?


    而宋憲覺得,主公是擔心上麵這個問題,才會選擇兵行險招,命自己帶著二王首級連夜出關。


    “宋將軍,闔城民眾之安危,都托付給你了。”


    此時此刻,趙雲臨別時的話,不斷在宋憲耳邊回響。


    十步之內,必有忠信。


    說的大概就是這類人吧?


    另外,聽其口音,似乎是從幽、冀那一帶過來的。


    宋憲單手拖著木盒,長歎一口氣,按下各種雜念後,說道:“加緊速度,必須在寅時之前抵達雁門關。”


    “駕!”


    身後低喝聲響起,戰馬紛紛發出嘶鳴,四蹄踢踏如飛,速度更提一分。


    與此同時。


    大營內一片寂靜,唯有用來照明的火盆,以及躲在明暗各處的值夜者在發出動靜。


    “陸將軍,陸將軍。“


    由於丁原信賴,所以趙雲知曉今夜的號令,一路上暢行無阻,來到了陸離所在的營帳。


    此時此刻,陸離剛送別前來敘話的張遼,正在換甲準備放鬆一下緊繃了好幾天的神經,睡個好覺。


    “子龍又見外了,此處無旁人,你叫我兄長即可。”


    說著,陸離抓起水壺倒了兩碗熱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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