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路,鋪滿了前輩和夥伴的血骨。他們默默地抵擋著風雨,然後躺倒在地上,用血肉之軀填平溝壑,我們才能走得平坦穩健。”


    ——帝國破軍校尉逍遙侯高垣


    若幹年後的淩波標營,大門前的廣場,一座巍峨矗立的豐碑上,鐫刻著一段話語,出自標營傳奇人物高垣。來自帝國九郡的無數天才少年,懷著滿腔熱血慕名參加標營每年的測試,第九標營早已演變成帝國最耀眼的少年軍校。


    後來人因英雄的傳奇而感歎,有誰真的知道,在譜寫那些光輝的篇章前,逍遙侯高垣曾是心理孤僻的少年。


    花草樹木飽嚐了一場場春雨的滋潤,在春風裏爭奇鬥豔,高大的樹木肆意展露著雄壯,姹紫嫣紅的花朵各有各的風情,就連地上的青草,也不甘地連成片片綠茵,用頑強的生命力與夥伴們爭輝。


    三個月入營強化訓練,新一巡的少男少女們,衝淡了臉上的生疏,洗去了心中的拘謹,猶如滿營的花草,萌發出青春的活力。


    “卓越,是不是屁股坐穩,人就懶得動彈了。”


    三隊一哨宿舍,李長弓套上一件黑色長袍,卓越舉著銅鏡站在他旁邊,身上青袍藍帶,頭上一頂紗帽,腳下的皮靴一塵不染。


    “李長弓,你一個人比他們兩個用時都長!”卓越看不見李長弓的臉色,但不妨礙揣摩他的神態,用話語故意打擊:“不就一件黑袍嘛,用得著左看右看,再說了,你裝扮再好,也沒哥英俊。”


    “哈哈哈。”常海和劉新傑也是新衣新帽新靴子,一個白袍一個紫衣,正自紮著腰帶,見兩人又吵鬧不休,存心逗他們:“李長弓,這次可是正式比試,連總教官都看著,要想給哥倆當哨長,你沒機會了,哈哈哈。”


    “要不是和高垣血戰一場,才不會讓卓越又得逞。”李長弓鬱悶地拉展長袍,沒好氣地發泄不滿:“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高垣和你們比拳腳時,下手都很輕,哼,貌似我和他才最要好吧。”


    這一點卓越也無法否認,也想不通高垣為何這樣選擇,暗中記著兄弟的人情,嘴上卻一點也不饒人:“那是高垣覺得我可靠,不像你,動不動就要和人動拳頭,哪有哨長應有的風範。”


    “哼,不就不愛說話嘛,總教官就因這,哨長意識考核判定高垣不合格,有沒有天理,要不哨長也輪不到你!”


    “好了好了,不就哨長嘛,帶頭挨刀子的主,你倆累不累。”劉新傑適時開口結束爭吵:“都快集合了,高垣怎麽還不回來,卓越,他該不會穿著軍裝去春遊吧。”


    卓越將銅鏡塞進鼓鼓囊囊的軍包,略顯誇張地自我吹噓:“你們還不服氣,這會才想起高垣可能沒帶常服。本哨長算無遺策,看見沒有,裏麵有兩套新衣,連鏡子哥哥都沒拉下。”


    “算你有良心。”常海真心佩服卓越想的周到,自己就沒這腦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解嘲:“教官還讓我們多照顧高垣,結果每天都是他早起倒尿盆,還幫我洗臭襪子,這誰照顧誰呢。”


    李長弓聞言打趣道:“真要感謝?那好啊,女隊的野妹子不錯,要不你介紹給高垣。”不料常海一臉得意地笑起來:“那天洗衣服,我故意離開好一會,不就是讓高垣和她說話嘛,可惜啊,人家問一句答一句,臉還紅得像猴子屁股,哈哈哈。”


    集合的號角聲終結了吵鬧,四人背起軍包,第一次沒有列隊,隨著其它哨的夥伴們,一路說笑著向營門走去。


    標營大門口,一長溜紅色馬車,退役的軍馬套在車轅,在駕車軍士的低聲吆喝中打著響鼻。教官們隨意站在馬車旁,手中沒有了長棍,腰間卻懸掛起長刀利劍,周圍還有整整兩隊黑衣衛士。


    女隊在教官帶領下姍姍來遲。


    嬌媚的臉蛋上略施粉黛,連眉毛也精心描繪,高矮肥廋無不是明眸紅唇,少女們拖曳著五顏六色的長裙,腳下的皮靴換成了布鞋,鞋麵繡著流雲花草,一路緩緩走來,不沾星點軍營氣息。


    女孩們尚未發育成熟,帶給人的隻是清新悅目,走在隊伍前的教官卻是另一番風情。


    溫輕柔,人如其名溫婉柔和,乳白色長袍腰間,黑色腰帶勾勒出豐胸****,腰帶上纏著幾圈暗紅色長鞭,在嬌柔中又多了一份英武,使得那些暗自吞口水的教官,下意識地把自己的目光,從鮮豔的臉龐移開。花兒很美,利刺更尖,輕柔教官的拳腳與長鞭,一旦化作怒火飛舞,標營能接下來的人屈指可數。


    少女們的到來,讓少年們對春遊多了幾份憧憬,幾位陸續趕來的女教官,讓教官們也充滿了期待,這幾日想必會過得很精彩。


    有美當前,無心他顧,遲到一會的高垣,直到跑到卓越他們中間,才引起幾人注意,不由一陣低聲取笑,善意的打趣和哄鬧。


    “咦,高垣,裝扮不錯啊,鶴立雞群,哈哈哈。”李長弓和高垣不打不相識,誠如他所說,兩人關係最要好,說話也隨意:“香味,誰給你撒的香水?也不叫上我,不夠兄弟啊。”


    “我聞聞,還真有香味,高垣,你不會和女隊一起來的吧。”


    出乎幾人預料,高垣一身嶄新的青衣鞋帽,長短合身平展熨帖,腰間的天藍色布帶上,還掛著一塊晶瑩的玉佩。


    卓越圍著高垣轉一圈,然後做出總結:“比李長弓強點,都快和哥一樣英俊了。哈哈,害我還給你背了兩套衣服,我一套蒙一川一套。”


    “謝謝你們,我原先真沒有新衣,這是如風學長送給我。”高垣能真切感受到夥伴們的關懷,純粹發自內心,感激地對幾人笑笑,解釋了新裝由來。


    緣分,說起與秦如風的相遇相交,高垣隻能用緣分概括。


    當初秦如風做了半天向導,雖說盡職盡責,可離開時的鬼叫,徹底粉碎了高垣的好感,後來又相繼聽說了笑臉木牌的創意,被輕柔教官教訓的故事,下意識把這位俊美的學長,列入了危險的名冊。


    與秦如風的第二次相遇是在一月前,確切的說不是相遇,是秦如風施施然再次光顧三隊五哨宿舍。


    板著臉逐個檢查五人床鋪,難得地再沒有發出“狗窩”之類的評定,臉上逐漸流露出招牌式笑容,毫不客氣地把成績據為己有。


    “不錯,哥哥親手教導,你看這被子,疊放整齊不說,上下鋪位置一模一樣,前後鋪也在一條線上,有哥哥的風範。”


    對這位在新一巡可謂惡名滿貫的學長,幾人摸不清來意,小心地陪著笑臉隨他檢查,完全忽略了成績歸屬,向來膽大的李長弓也隻敢在心底腹誹幾句:“你不就做了幾遍示範,把我們罵得狗血噴頭嘛,然後鬼影都不見一個,我可沒膽學您老的風範。”


    “看來你們不但讓哥哥的英俊折服,肯定還為哥哥的英雄事跡感歎,哈哈哈。”秦如風沒有落座,皮笑肉不笑打量起卓越:“你這哨長做得不錯,多加把勁好好幹,說不定三年後能爭個隊長過把官癮。”


    “謝謝學長,我會努力。”卓越心裏喜滋滋地點頭道謝。這兩月聽說了不少這位學長的事跡,除了調皮搗蛋無雙,功課戰績在上一屆也排入前五,隱約都聽人說他所在的小隊,教官們在暗地裏,都給出了風隊的代號了。


    秦如風隨後又對常海幾人“勉勵”一番,擺足了學長的架勢,最後才說明來意:“高垣,你不會暗地裏犯錯了吧,教官要我帶你過去,秦總教官!”


    “不會吧,高垣哪會犯錯,教官——”李長弓立即為兄弟抱不平,就差直接說出口,肯定是教官搞錯了。


    望著秦如風嘴角的笑容,高垣沒來由心中發慌,忙亂中口不擇言陷進圈套:“我沒做啥壞事啊,是不是教官搞錯了。”


    “以前沒有錯,現在有了,說教官搞錯,相信秦標頭會很樂意,哈哈。”秦如風惡作劇得逞,取笑幾句後又大包大攬:“看你膽小的樣子,怕什麽,又沒真的犯事,不就幾句話嘛。誰說教官不會犯錯,要不會犯錯,他們老大不小了,也不見混個將軍當當,一群光會欺負我們的莽漢而已。怕什麽,大不了挨幾軍棍,人在軍營混,誰能不挨棍!”


    膽大包天,這學長完蛋了,背後說教官壞話,還是說一群教官的壞話,卓越幾人又一次淩亂,這要是傳到教官耳中,會不會把三隊五哨抓進挨軍棍的陪綁行列啊。


    “秦學長威武,這回我真心佩服,人在軍營混,誰能不挨棍,好氣勢,絕對的強者風範,哈哈哈。”秦如風領著高垣走了,宿舍裏四人猜測一番不得要領,倒是李長弓說出了大家的感受。


    秦教官召見隻用了一小會,也就是板著臉下了一道命令:


    “明天開始,你可以來這裏修煉,時間自己掌握,不能耽誤功課訓練。”然後不等高垣把感謝的話說完,揮手就把兩人趕了出去:“滾,你倆以後有功單賞,有過同罰!”


    隨秦如風選定房間,高垣方小心地把鑰匙揣進懷裏,很快就知道了秦總教官話中的含義。


    學兵夥房,每到休息日,就會多出兩個小工,兩個時辰中,高垣砍柴,秦如風提水,砍柴挑水各有各的要求,處罰卻一致,一人完不成,另一人幫著幹,直到兩人都完成。


    這回你害我挨幾腳,下次我害你挨幾棍,時間不過月餘,砍柴挑水也隻有五六次,可秦總教官每次都能挑出毛病,兩人無功獨享,每次都被打得呲牙咧嘴,秦總教官打人很有講究,讓你覺得皮肉很痛,又不會傷了筋骨。


    兩人在挨打中自然多了患難情義,所以今天秦如風攔住路,高垣感謝幾句,也就任由他給自己換上新衣。


    高垣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後,秦如風一個人偷笑:“從華嶽那偷來的香水,聽說好貴呢,哈哈哈。”


    教官們點完名,指派孩子們進車廂坐好後,跳身坐在車轅上,靠著車廂擺好舒服的姿勢,隻有輕柔教官與少女們坐進了車廂。


    車轔轔,馬蕭蕭,一長溜紅色馬車,在兩隊黑衣騎士護衛下,駛出標營大門,向淩波城繁華的鬧市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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