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教練督促,值星哨長反比以前更賣力,每人精心準備科目,將訓練時間排得滿滿當當,軍職爭奪已在無聲展開。


    刀疤臉每隔五天講評一次戰例,用曆史上著名的戰鬥,敘說騎兵的輝煌,培養學兵的戰術素養。拋去冷嘲熱諷,他無疑是優秀的教官,詳盡的兵力數據,精確的戰場地圖,對經過的闡述好似曾親曆戰鬥,評點各方戰術得失時引經據典,那些學兵們耳熟能詳的將領名字,一個個從他嘴中崩出,各種評判隨之印在大家腦海。


    “每一場戰鬥都各有不同,從中找出共同處,把最基本的準則記在心裏,與自己的性格和心靈相結合,用生命與鮮血去驗證去完善,形成獨有的戰鬥方式,那時你才是優秀軍官。”


    “不要盲目相信已有的結論,優秀的軍官,就是用戰鬥去證明,怎樣指揮可以取得更大的戰果。”


    刀疤臉授課與訓練相反,講得少讓學兵討論多,初開始無人發言,禁不住嘲諷和威逼勉強應付,換來更大的咆哮聲和更重的肉體處罰,大家不得不絞盡腦汁思索,而事實證明,無論發言多麽荒謬,教練——刀疤臉講授戰術課後,私下少有人再稱他外號——都不會反駁,正像他所說:懷疑才是學習最好的動機。


    時間在訓練中流逝,三月期限眼看將滿,戰術課也接近尾聲。


    最後一堂戰術課,仇教練手中沒有以往那麽多教具,在木牌上掛起一張大地圖,然後就開始授課。


    “清輝帝國,一營最精銳的驍騎兵,兵力三千五百人。落日帝國,一個騎兵軍團,半個步兵軍團,兵力超過一萬五千人。”


    仇教練剛說起開場白,高垣就臉色激動,雙眼直盯著木板上的地圖。這場戰鬥絕對是槍爺爺那一戰,終於可以知道一些內情。


    “落日帝國狂風騎兵軍團,應該配屬有超過半個步兵軍團,進行騎步配合訓練時,與帝國豹捷驍騎營意外相逢,雙方爆發遭遇戰。戰鬥地點是兩國邊境中間地帶,卓拉燕思爾草原的鳳鳴林,距離落日帝國三百裏,清微帝國四百裏。”


    卓拉燕思爾草原,鳳鳴林,高垣牢牢記住這兩個名字,仔細觀察鳳鳴林地圖。鳳鳴林東西長二百裏南北寬三十裏左右,是北麵連綿無盡的群山密林與草原交接的丘陵地帶。


    高垣有些疑惑,這樣的地形狂風軍團有步兵配合,爺爺怎會帶著驍騎營選擇開戰,驍騎營偵騎提前肯定會發現狂風軍團在訓練,敵眾我寡實力相差過大,爺爺為何不帶驍騎營繞開,除非,除非根本不是什麽遭遇戰,而是中了埋伏!


    “沒有人知道戰鬥經過,戰後勘察戰場,估測出的戰果是狂風軍團和配屬步兵幾乎全軍覆沒,驍騎營三千多勇士也全部戰死。”


    高垣剛覺得有點眉目,轉瞬又把它推翻,就算中了埋伏,可既然幾乎將敵人全部消滅,那說明戰鬥時間絕不會短,爺爺完全有機會率人突出重圍,他為何選擇死戰?高垣心中突兀冒出一個念頭:既然是死戰,爺爺又是怎樣存活下來,單槍匹馬殺出重圍,還是喉嚨中箭的情況下,這絕不可能!


    “這場戰鬥我不講評,也無法評判,別說是我,現在帝國所有的騎兵將領,沒有人敢說能達到這樣的戰果。”


    “驍騎營在不利地形下,用怎樣的戰術與五倍敵人同歸於盡,記住,其中有三倍多訓練有素的騎兵。狂風騎兵軍團,落日帝國四個最精銳的騎兵軍團之一,此戰過後除名,至今沒有重建。”


    “你們思索片刻開始討論,這也是戰術課最重要的一次考核。”


    高垣原以為可以明白些真相,可仇教練明顯也不知道,除了提供了地點和對手名字,再也沒有有價值的線索。那就聽聽大家怎麽看吧,說不定沒有太多限製的學兵,能有令人耳目一新的分析,以前戰術課上,可沒少這樣的情形,盡管新奇的說法大多太荒誕。


    開始的發言充滿試探,發言的學兵不會把精要全拋出來,戰術,事關戰術課考核,不覺就用上了迷惑戰術,精彩在最後麵的討論。


    埋伏,驍騎營陷進敵人埋伏,麵對數倍敵人無法突出重圍,這是前麵發言的共同點,至於如何消滅敵人,一時沒有答案。


    “教練,我也認為驍騎營中了埋伏。”蘇銳開始發言,先拋出觀點,然後開始逐層論證:“不可能是遭遇戰,偵察和移動能力,使得騎兵就算和敵人騎兵遭遇,一個營三千多人也不可能全部戰死。”


    學兵們紛紛點頭,分析得有道理,一萬與三千遭遇,都是騎兵,不可能全殲,但還是有人反問:“假如是驍騎營連續行軍,敵人以逸待勞,也有可能圍殲。”


    蘇銳顯然考慮過這個因素,自信地接著發言:“戰場位置!草原東西長七百裏,戰鬥地點距離帝國四百裏,驍騎營沒理由在這四百裏急行軍,這是其一。其二,能在戰鬥中將狂風軍團消滅,也說明驍騎營保持有強大的戰力,不會是疲憊之師。戰術指揮,我認為是通過衝鋒先擊潰步兵,然後用騎射與騎兵交鋒,依靠整體實力強於敵人,最終消滅了狂風軍團。當然,此時驍騎營也傷亡慘重,最後與敵人步兵同歸於盡。”


    蘇銳發言後四哨長薩拉烏表示擁護,不過對戰鬥指揮提出相反看法,認為是先消滅騎兵後與步兵一塊戰死,理由是驍騎營沒必要開始就在步兵身上浪費馬力,狂風軍團也不會看著他們殘殺步兵。


    “…戰鬥初開始,驍騎營就突襲了狂風軍團,打亂了他們的部署。”卓越著重分析戰術指揮:“既然是埋伏,狂風軍團應該在東麵和南麵都部署騎兵,北麵是森林,西麵是他們後方,放少量部隊阻截就可以。這樣東麵和南麵分別有五千左右騎兵,後麵還布列有步兵陣,以防驍騎營突圍出去。但驍騎營通過全隊衝鋒,完全有可能打亂敵人騎兵隊形,甚至將指揮將領射殺或擒獲。失去指揮後的混亂,才給驍騎營提供了以少勝多的戰機。”


    身處重圍臨危不懼,果斷發起衝鋒,出其不意消滅掉敵人指揮官,按照卓越設想,驍騎營是有可能取得最後的戰果。仇教練深看了卓越一眼,這戰術不錯,其他學兵也對卓越投去佩服的目光,第一個提出了可能性,卓越戰術素養遠比前麵發言的哨長強。


    劉子輝心中嫉妒可想不出新穎有效的戰術,厚著臉皮站起來:“我想用的戰術也是如此,不過我認為敵人指揮官位置不會在騎兵隊,而是在北麵的丘陵,那裏有步兵準備的防禦設施,所以指揮官才會大意,讓驍騎營小股精銳偷襲成功,在偷襲時極可能大部隊在發起衝鋒,為這小股精銳做掩護,誰也想不到大部隊的突圍會是佯攻。”


    不得不說劉子輝戰術素養不差,在卓越打開了思路後,提出的方案比卓越更有實現的可能,一下子拉去不少卓越引發的關注,仇教官破例地點頭表示讚許,更讓大家對劉子輝刮目相看。


    學兵們相繼加入討論,梅英也發表了觀點,堅持認為這是一場遭遇戰,理由是在中間地帶遍布雙方偵騎和暗探,狂風軍團的埋伏想不被發現完全不可能,一萬多人的大部隊調動,還是在敏感的中間地帶,帝國密探絕對會密切關注。至於後來雙方怎麽打,梅英沒有看法,可高垣總覺得梅英說時瞄了自己一眼,莫非她還有戰術未說,想想也就不大在意,都是分析假設,再有道理又有何用。


    “高垣,全隊都參加討論,你在想什麽好事!一直不吭一聲,說說你的看法,要沒有新意,戰術考核定你不合格!”仇教練的怒吼讓高垣應聲站起,紅著臉開始闡述觀點。


    “鳳鳴林戰鬥是驍騎營失敗了。”


    一句話引發軒然大波,學兵們惱怒交加,消滅五倍敵人,這要是失敗,什麽才叫勝利!仇教練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刀子般的目光緊盯著高垣:“要講不出說服我的理由,就不是戰術不合格那麽簡單!”


    “教練,你不是說要大膽懷疑定論嗎,高垣隻是分析戰術,那怕錯一次有多嚴重?再說了,全軍覆沒難道不是失敗!”梅英站起來為高垣辯護,無意中也表露了真實的觀點。


    “錯了不要緊,但絕不能汙蔑戰死的英烈!”仇教練說完,劉子輝帶頭討伐高垣:“戰術分析,不是吸引女孩子,不能脫離原則。高垣應該向那些帝國英烈懺悔並接受處罰。”


    公開響應的人不多,但在梅英讓仇教練嚴厲的目光製止後,再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高垣說話。


    “教練,隨便你給什麽處罰,請讓我說完話,不長!”高垣第一次露出倔強的一麵,在仇教練帶著仇恨的目光注視下,不等允許就繼續分析:“這一戰,驍騎營的戰鬥目標是什麽?教練沒有說,但肯定不會是去消滅狂風軍團,帝國軍部沒有那麽愚蠢。既然不是消滅敵人,那無論是遭遇戰,還是中了埋伏,驍騎營都應該第一時間脫離戰鬥,能夠將敵人消滅,他們完全有能力脫離戰鬥。”


    戰鬥目標!這才是關鍵,一個營的驍騎兵,不會是去中間地帶打獵,不知道雙方戰鬥目標,勝利又從何談起,仇教練和有限幾人的神色有點緩和。


    “落日帝國南北兩麵都緊鄰茂密的森林,更擁有廣饒的卓拉燕思爾大草原,他們的戰馬數量遠多於帝國,他們的孩子自小在馬背長大,在騎兵戰鬥力上,帝國處於絕對下風,要不然邊境上的格局,不會是他們在攻擊,我們在防禦。”


    “做為帝國六大精銳之一,豹捷驍騎營以弱攻強進行戰鬥,沒有明確的戰鬥目標,沒有有利的地形和援軍,沒有給帝國帶來多大的利益。戰果?落日帝國隻要願意,短期內就能組建一個騎兵軍團,帝國呢,沒有足夠的戰馬,沒有訓練有素的騎手,組建一個驍騎營談何容易。所以這場戰鬥,我認為是驍騎營輸了,輸得很徹底。”


    “那為何落日帝國沒有再組建狂風軍團,而帝國重建起豹捷驍騎營,這豈不與你說的相反?”卓越起身反駁。


    看著滿座響應卓越的夥伴,高垣笑了,笑得很無奈,忠誠是一回事,打著忠誠的幌子掩蓋失敗就太悲哀。


    “狂風軍團全軍戰死,落日帝國不再用狂風做為新軍團的稱號,這是對那些戰死將士的尊重,也說明他們有承受慘重代價的魄力,我敬重他們的膽略與勇氣!”


    一片嘈雜聲中,高垣向仇教練敬禮:“報告,我說完了,隨時準備接受懲罰。”仇教練笑了,比哭還難看:“騎兵戰術考核,高垣,第一。關禁閉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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