輜重運輸隊先出發三天,按照行軍速度推算,七天後應該趕上匯合,可十天過去,偵察哨依舊沒發現影蹤,沿路留下的標記時斷時續,痕跡顯示有人故意破壞。


    “五個標隊尾隨保護,就算遭遇意外發生戰鬥,不會一點消息傳不回來,卓越到底搞什麽鬼?!”


    擔心影響標隊行軍速度,讓工匠和築城器械隨運輸隊先行,他們要是出事,一切計劃都成泡影,高垣坐不住了,帶親衛隊星夜急行軍追趕,梅英任命仇標長為臨時指揮官,緊急抽調五巡騎兵跟進接應。


    高垣離開風雲城,卓越去拜見翔雲郡王,條縷清晰地剖析合則兩利分則兩敗的形勢,郡王隻聽不表態。


    “父王,這是難得的機遇,獨孤英順利承襲大位,論起擁戴之功,我翔雲郡必然居於首位,天下人看到王府忠心耿耿,百姓眾口悠悠,她豈敢恩將仇報再提削藩。”


    郡王略微頷首,不動聲色地問:“與你締結約定的隻是一個學兵,郡主到時如果不承認雙方有過盟誓,你又將如何?”


    “父王,不是到時沒有,是對外從不存在約定。”卓越出語驚人,郡王和座下親信多了幾分興趣。


    “三公子,既然不能公開約定,她若背信棄義,我們豈不是吃個啞巴虧?皇家高高在上,豈會和郡王府締結平等互助協議,獨孤英即使迫於形勢締約,首先得考慮老國王和太子的態度,一旦公開皇家顏麵無存,可若不公開,又怎麽保證郡王府的利益。”


    童營多年訓練,卓越身上沒有貴族子弟的紈絝習氣,恭敬地回答風雲城主提問:“城主,如我所料不錯,高垣答應合作,獨孤英事先並不知情,派他前來隻是照會王府一聲。”


    “奴才背主越權行事,她會將責任推卸得一幹二淨,我們出人出力得罪其他勢力,一點好處撈不到,父王,三弟提議太過兒戲。”


    緊靠郡王座位,一身華服的三十來歲青年,正是翔雲世子卓不平,抓住破綻不悅地插話。


    郡王看看兄弟二人,將目光轉向另一個王子,他一直垂眉閉目靜聽,對各人見解不斷點頭,似乎說得都有道理,察覺父王注意,抬起頭慢條斯理地擺出觀點。


    “大哥擔憂不無道理,皇家明麵道貌岸然,暗地沒少做背盟毀誓的齷齪事。三弟提議讓人心動,一旦成功至少三四代內,不必再擔心皇家下黑手。


    又是一貫的兩不得罪,郡王聲直接問:“你給我一句話說清楚,支持還是反對。再敢耍滑頭,家法伺候。“


    “三弟放手去做,大哥暗中戒備,兩手準備萬無一失。”


    卓越挺佩服這位兄長,到頭來還是誰都沒得罪,讓父王有氣無處撒,以後務必要小心提防,果然郡王讚成二哥萬全之策。


    “這場仗與其說是敵國較量,不如看作帝國各股力量內爭,皇家事務本不該插手,可這次由不得旁觀,郡主獨孤英潛藏標營,嗬嗬,怕是受命考察郡王府是否有反心,國王陛下用嫡親骨肉引誘本王犯錯啊,幸虧當年收手及時,否則暗殺皇家郡主,隻此一條便會讓大兵壓境。”


    卓越大吃一驚,不由得追問:“父王曾派人暗殺郡主?”


    郡王苦笑搖頭道:“當時我不知道她是郡主獨孤英,隻想殺幾個標營好苗子,嚇唬嚇唬老不死的主事,讓他識相點,現在看來欠老不死一個天大的人情。”


    “那她們知否是王府出手?”


    郡王轉過話題:“本王想牢牢控製翔雲郡不假,可還沒老糊塗,以一郡之力謀反,幾千年死掉的郡王,哪一個不是天縱英才,嗬嗬,四郡聯合鬥不過皇家,幸有敵國大兵壓境,這才保持住微妙的平衡。”


    卓不平適時接口:“父王,讓郡主控製住草原,豈非打破這種平衡,此消彼長之下,對王府極為不利。”


    “世子此言差矣。”長史搖搖頭站起身,向郡王建言:“王爺,三公子提議有益無害,我們不妨從最壞處考慮,郡主縱使失敗,不管是英王還是其他人上位,誰不想王侯忠心扶持自家兒孫,翔雲郡現在義無反顧支持獨孤英,以後就能再保皇室嫡係。”


    “令史大人,英王登台若要清算,我們豈不是首當其衝?”卓不平搞不明白,向來智計百出的令史,何以會支持卓越冒險。


    郡王擺手製止,對世子的遲鈍有些失望,不明白為何不學學二弟,用沉默來掩飾無知,等悟出來再開口,強自出頭空惹人笑。


    “謀反的郡王就有你們的祖輩,他們沒有成功,但數千年來,皇家削藩的美夢也沒實現,他登台後拉攏還來不及,哪有空閑來清算。你再仔細想想,獨孤英身旁聚集多少貴族子弟,他要敢清算,豈不是逼迫大家聯合起來造反,一個郡王府兩家開國公幾十戶列侯,這股勢力皇家也不敢輕視,何況兔死狐悲,其他世家列侯不會無動於衷。”


    “多謝父王指點。”


    卓不平起身道謝,坐下前目光掃過卓越兄弟,一絲凶光稍顯即逝,鍾鼓因齊聲而碎,蠟燭發光毀了自身,你們不老實本份做個紈絝,出巧計穩固王府地位,豈不知奇跡隻能由我這個世子創造,你倆越優秀越不能任由成長起來。


    卓越本想私下勸說父王,誰知涉及郡王府根本利益,翔雲郡王格外慎重,招來親信共同密謀,事情至此定下來,可大哥分明有所警覺,哪一絲凶光表明動了殺心,目下毫無根基,雙方不是同一個檔次,他若暗自使壞,此行成敗兩可之間,患得患失猶疑不決,郡王目光變得尖銳。


    “謀劃,不妨多方求證,行動,必須果斷堅決,王府當眾商定方針,誰要你庸人多憂,莫非當為父年老昏聵,嘿嘿,皇家爭王位,你兄弟三人那點小心思都寫在臉上,拉幫結派爭權奪利,生在王府是必修的功課,誰敢不顧大義妄為,為父年老,可鋼刀仍利。”


    卓越兄弟聽話音不對,忙跪下磕頭表態,絕不兄弟相殘,郡王將目光看向長子卓不平。


    “知道為父為何選擇支持獨孤英,不接受英王爺的拉攏嗎?嘿嘿,一個為了權位不惜出賣國家利益的人,誰若是信了他的承諾,死後列祖列宗都會拋棄。他連自己都能出賣,犧牲曾經的盟友有何奇怪。”


    郡王語氣放溫和些,耐心地教導道:“獨孤英未授權高垣締約,他為何有這膽量?原因很簡單,君臣相交莫逆,相信解釋清楚會得到讚成,就算有所差錯能適當補救。為主子不避嫌疑,臣如此,君豈會昏庸。陰謀詭計能逞一時之痛快,用之謀國是癡人說夢,為君難,難在得人心,你靠權謀指使屬下,豈不知他們也會用詭計應對,能身處高位,誰人腦袋遲鈍,裝作未醒悟,那是時機未到。這樣的君臣隻可共富貴,豈能同患難。”


    “為父遲遲不表態,是在思索一個關鍵,獨孤英能夠與臣同患難,事成後會不會鳥盡弓藏,有沒有她先祖的氣魄,與功臣共富貴。卓越方才提到,她不會將草原收歸皇家直屬,而是賜給燕寧,這是有意無意間透出信號,跟隨的親信隻要忠誠有功,將來自可邊陲裂土封侯。聽清楚,是在邊陲封侯,意味世代看護國門,功臣何用擔憂。”


    郡王停住話,令史撫須微笑,扶起卓越兄弟,含笑和解道:“年輕時難免意氣用事,各位王子都不要記在心上,上陣父子兵,打架親兄弟,血濃於水親情可貴,王府的利益終須王子們維護,我們這些外臣不過是攀高枝的鳥雀,君正則臣忠,權謀是用來對付敵人。”


    “卓越,你是學兵,參與這場戰爭不會引起懷疑,約定是你牽頭達成,那就放膽去做,軍隊不能出動,招募商會護衛不犯忌諱,卓不凡,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麽去配合你三弟。”


    卓不平聽出父王有意敲打,忙離開座位表態:“父王放心,三弟才回府,人手自然不夠,我會淘汰一批鐵衛,暗示他們去商會求職,以後與我王府再無關係。”


    “父王,大哥要隨護,三弟深入草原,就我閑著無事,想去積翠城幫忙籌辦物資,保證讓學兵後勤無憂,順便沾點光,將來好在郡主處求個出身,請您應允。”


    二王子卓不凡主動請纓,話中含義清楚易見,不會與大哥爭搶王位,要靠功勞自取富貴,卓不平心說這才識相,隻要你倆不爭世子地位,金錢美女大哥不在乎,走關係給你撈個功名還不手到擒來,離翔雲郡越遠越好,最好是跟隨郡主去京都任職,以後還能多條獲取消息的渠道。


    卓越何等聰明,見狀立馬跟進:“父王,我在童營十餘年,與郡主同隊為兵四年多,這場戰爭打贏後,想跟著兄弟們去外麵闖蕩,他們是孤兒,哪有絲毫外援,都不失建功立業的熱情,有您和大哥扶持,我豈會落於人後。”


    郡王心底暗罵,不孝的逆子,你倆走了,世子沒有競爭對手,紈絝浮誇隻會變本加厲,這諾大的翔雲郡還得老子繼續費心費力,可難得兄弟借此消弭嫌隙,嘴上隻能嘉勉。


    “有此誌氣,不失為開國元勳後裔,為父深感自豪,可也別好高騖遠,先仔細去辦差,想辦法打贏這場仗。”


    有了大哥卓不平支持,卓越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偶爾遇到麻煩,二哥卓不凡搖著折扇找上門去,也不知用了什麽辦法,拿架子的工匠,認死理不願倒賣器械的官吏,一個個乖乖就範,沒用多久萬事俱備,各家貴族先後暗中離城,在三河灣前方匯集,燕府管家拿著公文手續樂滋滋領隊出發。


    運輸隊,一眼望不到頭的馬車,篷布蒙得嚴嚴實實,在草地留下深深的車轍,除了工匠坐在車上,其餘護衛無不是騎馬伴行,第一批就出動五千多人,一路招搖過市,草原部落一看聲勢哪敢招惹,運輸隊充分發揮優勢,換馬換人輪流當車夫,在卓越調度下速度遠遠超過高垣預想,空讓標隊擔驚受怕。


    高垣率人兩天後趕上來,龐大的車隊讓他喜不自禁,特別對馬車感興趣,讓卓越停下等候標隊,免得各家標隊枉自受苦。


    “是我失策,應該讓重步兵跟隨你們出發,坐著馬車趕路,也不用替雷鳴背幾天裝備,差點累趴下。”


    卓越領著他來到一輛馬車前,示意解開篷布,車廂內全是器械,高垣正自不解,車夫搗鼓幾下廂板,亮出一架機弩,看得高垣兩眼發直,跑上去抱住不放。


    “二百架機弩,城牆四麵各擺五十,後麵車隊會運來更多弩矢,足夠你守城半年。”


    “有這寶貝,射殺落日鐵騎不難,正愁弩箭難以補充呢。”高垣喜不自勝,卓越低聲拋出更大誘惑:“背著父王,我重金拐騙來幾十名軍匠,到時建立工坊,隻要尋到鐵礦,嘿嘿,就近取材用之不盡,多餘拿來做生意,沒人監視收稅,財源滾滾來。”


    “你不怕處罰?我可聽說過,郡王和燕老侯爺一樣,是用軍法管理家務。”高垣擔心地看著他,卓越嘿嘿直笑,吊足胃口才透底:“戰敗處罰更重,打贏一切好說,我沒忘記標營訓練,前途自然與學兵兄弟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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