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遠距離攻擊,軍人必學的技藝。高垣所在的山洞壁畫前,每日擠滿參悟古武的學兵。


    連出三十六幅畫用了四五天,不單將畫中動作牢記在心,還要扣住壁畫凸起處貼上去,仔細感受縫隙間吹出的風,起初是根據蠟炬火苗搖擺判斷,高垣逐漸掌握規律,常常爬在壁畫上閉目體會,用心去領悟風的變化玄機。


    跪射、立射、騎射,三種射箭方式各有十二幅畫,六張傳授亂箭,六張暗含連珠,手法遠比教官所授高明,若非山洞人來人往,學兵恨不得當成射箭場。


    高垣遠離開人群,獨自盤坐在拐彎洞室思索。


    一弓三箭,連環不絕,用連珠手法射出亂箭,一個人瞬息間便能布下箭雨,威力在戰陣上是何等恐怖,如果鎖定敵人將領,誰能躲開連綿不絕的追殺。


    壁畫人物身上隱藏有肉眼難以察覺的孔隙,風從中吹出來,因空隙大小而分出強弱,每一個動作,透風的孔隙自成循環,無疑便是內勁運行的方法,與高垣身負的亂箭和連珠兩種箭訣暗合,但更要複雜多變,奇妙處竟將兩種口訣糅合成一體。


    亂箭連珠。


    壁畫人物分明是在傳授如何將兩種箭訣合二為一,高垣不覺為山洞裏的學兵惋惜,就算有人同樣發現內勁運行規律,沒有亂箭和連珠箭訣做基礎,想直接參悟無異癡人說夢,這段山洞就像是專門為他而設計建造,古寨數千人中,還有誰掌握亂箭訣和連珠訣。


    又一次貼上壁畫體會,確信沒有任何紕漏,高垣甩甩手走向山腹洞室。


    “隊長,你來得正好,耶律奇族人的骸骨剛挖出來不久,他在裏麵哭成了淚人。”


    燕子風在壁畫前溜達好幾天,始終找不到修習方式,基本動作閉上眼都能演練出來,缺少相應的內勁運行訣竅,咋看咋像是在玩耍,其間高垣曾暗地透底,要爬上去體會風的變化,燕子風倒是言聽計從,但累死累活堅持下來,試著運行內勁,結果差點練岔了氣,隻好停下來專心領人挖洞取石。


    “雲飛,你的劍法領悟得怎樣?”


    常雲飛身後擺滿裝好山石的木箱,旁邊放著幾口新打成的棺材,見高垣詢問,不好意思地低聲回稟:“隊長,壁畫上劍法夠犀利,但練起來總覺得別扭,照你說的辦法,反複體會風的變化,自信沒有拉下什麽,可就是沒法將內勁和劍招融合在一起。”


    “你倆務必要牢記住內勁運行方式,回去後不妨暗中記下來,但切記不要告知外人。”高垣將兩人招到角落處,壓低嗓音告誡道:“我也是才想明白,壁畫中的內勁圖絕對是頂尖心法口訣,要想順利修煉,得先練成相應的基礎招式和口訣。”


    “怎麽辦?這洞子鬼知道何時建成,我倆去哪裏尋找配套招式和口訣!懷揣高深武學卻不能修煉,還不如壓根就不知道好。”


    燕子風鬱悶得直發牢騷,在學兵軍團接觸過煉氣者,方明白兒時吃不得苦是多麽愚蠢,如今武藝就與人家拉下一大截,都不敢去想日後修為會有多大的差異,帝國軍神的後代,他怎會甘心就此平庸,難道燕家的名望,真要讓小姑一個女孩去撐起來。


    常雲飛話不多腦子轉得快,如果不能修煉,何必牢記心法,高垣更不必避過人鄭重吩咐,拉住燕子風眼巴巴望過來:“隊長,你是不是有辦法,能讓我倆如願修煉?”


    “雲飛,你知道我是宗門中人,與華嶽和秦如風本是師兄妹,燕寧日前也加入進來。嗬嗬,到底是何宗門不必多問,總之不會是邪魔外道,子風就無需多說,我不教他,有人也會暗地傳授。就問你一句話,可否願意與我做師兄弟?”


    常雲飛聞聲笑起來:“隊長,你要再不收我,嗬嗬,過幾天不定會真跟秦標長混,他可是早就告訴過我宗門,兵戰宗殘兵院,目前不宜公開露麵,日後絕對是頂尖門派。”


    意外的消息讓高垣既驚又喜,師兄秦如風還真會挖牆腳,手竟然伸到了他的親信頭上,能讓秦如風看上眼親自出麵邀請,那可是天大的臉麵,誰知常雲飛竟會拒絕,當下再不遲疑。


    “兵戰宗昔年太過招搖,惹得其它門派聯合圍剿,不得不轉明為暗,是以對外絕不能透露出半點風聲,否則真有殺身之禍。我們承認是殘兵院弟子,但閉口不提兵戰宗,至於為何建立宗門,就說是為了預防日後戰場上傷殘,回到殘兵院彼此有個照應。”


    “參見師兄!”


    常雲飛俯身就要行大禮,讓燕子風一把拉起來,嬉笑著打趣:“這下還真成我師叔了,嘿嘿,告訴你,不要在人前露出宗門關係,帝國皇家可是很忌諱在軍中拉幫結派,等戰後郡主站穩腳,我們再提出來,到時不定會成為護國宗門呢。”


    “你一邊呆著去,小師侄,護國宗門,就我們十來個人,要敢公開提出來,還不讓郡主立馬派暗衛給哢嚓了。”


    能認識到宗門與皇家有潛在衝突,常雲飛的眼光和謹慎都讓高垣刮目相看,更不能讓他有秘密入門的錯覺,搖搖頭笑著說出底細:“這你倒不用擔心,護國宗派有點太誇張,但宗門與皇家實為一體,獨孤皇家不宜公開露麵的事情,殘兵院以宗門名義出頭,比如說懷疑有人叛國通敵,苦於沒有證據,或者身份敏感不能明著抓人,嘿嘿,你倆帶人找個岔子去混鬧,不就有機會搜集證據嘛。”


    “隊長師叔,我看出來了,殘兵院以後就是皇家另一把隱藏的尖刀,密探暗衛主要用來對付亂臣賊子,我們負責對外國實施破壞暗殺刺探情報,別的宗派皇家會擔心尾大不掉,殘兵院沒這顧慮,公侯子弟,孤兒學兵,誰都不會也不敢去造反。”


    高垣笑罵道:“好了,就你話多,等掌院師姐回營後,你倆一同舉行入門儀式,平時多留意點隊員,爭取把弟兄們全拉進來。走,喊上人,幫耶律奇安葬族人。”


    “隊長,墓穴我請人專門看過,耶律奇自家也滿意,就是棺木倉促間不及精雕細琢,顯得有些寒酸。”常雲飛拍拍棺木,轉眼又笑起來:“做工粗糙了點,但絕對是上好的木料,嗬嗬,保證嚴絲合縫,不會讓耶律奇族人在地下受罪。”


    洞穴裏,散落幾十具骸骨,高垣俯下身,將每具都用學兵服包裹住,才讓隊員抱起來送出洞,洞室中常雲飛忙個不停,在棺木中擺好骸骨,還不忘在頭前腳後放上些銀兩當陪葬品,都是臨時從學兵中用銀票換來,按他的話說就是盜墓賊一生尋找珍寶,死後在地府怎能缺少銀兩花銷。


    耶律奇逐一看過,臉上全是感激之色,父兄的棺木顯然特製,相比起來要精美堅固得多,而高垣的細心還不止於此,對於葬儀早有準備,給幾人全換上了將校盔甲,佩刀弓箭一應俱全,人已經死了,打扮成高官大將又何妨,起碼能讓活人看著舒心。


    墓穴選在密林中的高地上,背山麵水樹木蒼翠,幾十裏路途,高垣和隊員們輪班抬棺木,不光是督察隊,還從秦如風處借來一隊人,數百人浩浩蕩蕩將幾十名盜墓者風光安葬。等燕子風和常雲飛從林子裏抬出石碑,耶律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先是對著父兄墳墓連連磕頭,後來連哭帶爬向高垣和隊員們叩拜。


    墓碑上的落款,不孝兒耶律奇,後麵一個誰也想不到的頭銜,草原侯府督造副使,耶律奇自知已贏來高垣信任,在未來的草原列侯燕寧手下,有了響當當的名號和地位,督造副使,這幾天他聽隊員們說起過,督造使可是曾經讓翔雲郡王親點成築城總督造,這個官銜在侯府自然很顯赫,至於燕寧能否封侯,耶律奇想都不用想,帝國郡主親口封官許願,隻要獲勝絕無差錯。


    “高隊長,你和弟兄們回去繼續參悟武學,燒石成灰的事不用你們操心,我帶人去挖窯燒製,保證不會讓燕小姐失望。”


    耶律奇自動進入腳色,離開墓地就去找仇星辰要人要工具,讓堂堂校尉又氣又好笑,還不得不爬下峭壁親自安排,參悟武學是正事,但軍務絕不敢鬆懈,數千人全得聽盜墓賊吩咐。


    高垣走進來時,梅蓮和秦如風正在洞室搜索,兩人分明都有所獲,不再像前幾日那般瘋魔參悟,看來不止自家意識到山腹藏有秘密,這倆人應該早就有想法,以前礙於督察隊在執行公務,不好意思跑來幹擾,這才空出來小半天,就忍不住露出了狼尾巴。


    三人在洞室仔細搜尋,幾次鑽進盜洞去探究竟,結果除了石頭還是石頭,困死盜墓賊的山洞完全是新挖出來的樣子,秦如風不由嚷嚷繼續挖下去,看看深處到底有沒有古墓,他相信盜墓賊總不會看錯風水穴位,要是不確信有古墓,怎會大張旗鼓費勁挖掘。


    “師兄,要挖你去挖,別拉上我,經驗豐富的盜墓人都讓封死在裏麵,真要有古墓,肯定遍布機關,你去了是送上門試驗威力。”


    “就是,早告訴你是我巫教授藝聖地,哪會有墓穴,你要不信,帶人往下挖,山石鬆軟見風凝固,肯定會將你埋得嚴嚴實實,若幹年後這裏真就有了古墓,咯咯咯。”


    梅蓮嘴中取笑秦如風,腳下可一刻不停留,又一次從頭審視起壁畫,無意中瞥向高垣,發覺他正扳動石台上的將軍手臂,好奇之下走過來,左看右看沒察覺有異常,秦如風看了一會若有所思,反手按在腰間劍柄,石台上的將軍坐姿不符合軍人隨時準備拔劍戰鬥的習慣,誰不等他說出來,就見高垣左三右四扭轉,難聽的吱吱聲中,青銅手臂轉動起來。


    青銅將軍俑手指鬆開,高垣試探地握住劍柄,運起內勁就往外拔,誰知輕而易舉地拔出長劍,冷不防跌了個仰麵朝天,卻恰好躲過梅蓮的出手搶奪。


    “住手!”


    秦如風一抬腳站在兩人中間,麵對梅蓮厲聲喝斥,高垣發現秘密,還不曾看過長劍,她就驟然出手,不能不惹來秦如風警覺。


    “快往外跑,山洞要封閉了!”


    梅蓮想不到高垣會使出倒地翻滾的怪招,讓手到擒來的搶奪意外落空,眼見秦如風護在身前,而高垣正翻身爬起來,心知以一對二絕無勝算,扭頭就往洞室外跑,此時已不用她提醒,吱吱聲中洞室的青銅門緩緩關閉,高垣和秦如風對視一眼拔腳就跑。


    “快跑,山洞要塌了!”


    “快逃,山洞要封閉了!”


    高垣和秦如風邊逃邊喊叫,參悟武學的學兵們,將梅蓮的提醒當成了笑話,等看到兩人狼狽而逃,才察覺山洞拐彎處的青銅門有動靜,再也顧不得壁畫上的古武傳承,撒開腳丫子就跟著逃命。


    為搬運裝滿山石的木箱方便,督察隊在峭壁上垂下幾道繩梯,洞口距離地麵隻有十來丈高,順繩梯下去要遠比攀爬上古寨容易,此時卻成了救命的捷徑,學兵們爭先恐後逃向山腳遠處。


    峭壁上響起隆隆的回音,站在遠處觀望的學兵們額頭全是冷汗,懸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回洞穴,孤懸的石梁隨之斷裂,大小石塊自上而下呼嘯砸落,山腳巨響聲中騰起一陣陣煙霧,要不是有督察隊的繩梯,真照原來的方法爬回古寨,半路上絕對會讓石塊砸落峭壁,在下麵連屍首都未必能再找得到。


    “咦,好劍啊!”


    高垣手中長劍冷氣森然,一股冰寒的劍意籠罩四周,秦如風從山洞封閉的驚愕中緩過神,一眼就看出來非同凡響,伸手就要討來鑒賞,絕世神兵在眼前,武者怎會不探個究竟。


    “給你看可以,不許讓她沾手!”


    梅蓮領著巫兵站在不遠處,雙目緊盯在高垣手中長劍上,巫教秘藏典籍傳說中的鎮教之寶,竟然真就封藏在授藝聖地,可惜在洞室探察好幾圈都沒發現端倪,竟會讓高垣撿了便宜,他要是知道手中寶劍的來曆,怕會驚喜得暈了頭吧,如果願意向巫教歸還,教主必然會遵守先輩遺願,親自封他做大護法,立時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


    “梅蓮不是見利忘義的人,方才她出手肯定有苦衷,你不許記仇啊,等我問清後誤會自然消除。”


    “你先去問,還誤會,就差沒暗算人了!”


    高垣打個激靈,縮手將長劍藏在身後,一閃身躲進了督察隊人叢中,師兄秦如風真要喜歡長劍,就算討要去據為己有,他也不會有多少怨言,以前沒少沾人家便宜,可要是交給他後轉手送給梅蓮,那豈不虧死人,搶不到自送來,梅蓮做夢都會笑醒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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