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投石機拋飛塊塊巨石,砸在城牆,一塊巨石一個坑,落在城頭,一塊石頭一條命。


    “左後三十五步!”城牆豁口旁,宇文潔揮動手中令旗,用旗語給城內指示方位。


    城內,重步兵抬起石塊放到長長的懸臂上,每一次試射都做了標記,落點離目標越來越近。號子聲中重步兵拉起了繩索,還擊的石塊飛出去,宇文潔手中旗幟還是綠色,示意偏離目標六步,蒙一川怒吼一聲抱起石塊,懸臂又一次在重步兵的號子聲中揚起來。


    巨石在空中劃出死亡弧線,砸在城外的投石機上,哢嚓聲中木屑四飛,正中目標,宇文潔左手揚起了紅旗。


    “換火包!”


    蒙一川緊盯著投石機上的圓盤,待懸臂抬到上一次標記上,一刀砍斷繩索,懸臂上火包拋飛出去,城外轟響聲中冒起火光。疲累的重步兵看不見戰果,移動沉重的投石機時,不忘偷瞄宇文潔手中的令旗,待看到紅綠令旗交叉揮動,歡呼聲中腳步更快。


    “散開!”重步兵好幾次試射,毀掉目標時也暴露了位置,看到遠處幾台投石機轉動方向,宇文潔叫聲中手中令旗連揮不停,蒙一川看眼令旗望眼投石機,狠下心繼續喊號子,不理會她發出的躲避警報。宇文潔罵一句混蛋忙跑去外牆觀察。


    石塊砸在匆匆豎起來的重盾上,蒙一川嘴角冒出了血沫,卻不曾退後半步,望著身旁完好無損的投石機笑了起來。一台有精準刻度的投石機,是對付攻城敵人的利器,壞掉後軍匠好幾天才能修複好,連續戰鬥一個多月,軍匠的製造和修複速度遠趕不上毀傷。一個重步兵巡百餘人才能讓一台投石機運轉起來,豈能輕易毀了,重步兵寧願死傷在巨石下,絕不會放棄保護守城利器。


    床弩壞了修、修了壞,最終全部報廢,機弩和投石機越來越少,學兵還擊的力度逐日減弱,傭兵攻城的重武器也幾乎損耗殆盡,短兵相接的戰鬥讓士兵殺紅了眼,每一處城牆都在戰鬥,學兵標長們衝出了箭樓,揮舞刀槍和士兵一起殺敵,城頭上已不需要指揮和戰術。


    騎射手百人一隊,冒著城頭紛飛如雨的箭幕衝鋒,中箭的人和馬倒在路上,屍體讓後隊踩踏成肉泥,接近城牆後紛紛跳下馬,躲在戰馬後不停拉動弓弦,與城頭的學兵對射。戰馬中箭倒下,主人一刀刺在馬脖子上,跪在屍體後仰射,直到也躺在夥伴旁,人和馬的血混在一起染紅一片土地。


    弓箭手衝了上來,前排有人中箭倒下,身後的人幾步上前填補了位置,天明發起攻擊,天黑收兵回營,牆下的百人隊人數沒變,卻早已不知換了多少臉龐,腳下踩著幾尺厚的屍體,那是先前戰死的弟兄。射死敵人,再讓新的敵人射死,城上城下一樣的心思,唯一不同的是城上喪失戰力的學兵,會讓女兵架起來去傷兵營治療,城外的傷兵隻能在掙紮中等待死亡,讓身旁活著的人眼珠更紅。


    高高的雲梯借助弓箭手的掩護在箭雨中跑動,雲梯上的鐵鉤扣在城牆上,步兵嘴中咬著利刃,一隻手持著盾牌,一隻手抓著雲梯,順梯子往城牆上爬。守在箭樓的學兵弓弩手,放棄了射殺爬城的敵人,將弩矢無情地射向城下的敵人,多射殺一個弓弩手,就會讓城垛口的輕步兵少一份威脅,多攔住一架雲梯,就會讓輕步兵少一場殘忍的肉搏戰。輕步兵在用生命保護弓弩手,弓弩手用箭矢掩護輕步兵,沒有人覺得不公平,若輕步兵全戰死,扔掉弓弩拔出長刀,短兵相接時弓弩手死得更快。


    一槍捅死雲梯上的傭兵,抽槍將屍體掃下去,砸翻後麵的敵人,還沒來得及轉身,幾枝長箭射在了胸膛,學兵隊長的怒吼如臨死的野獸,雙手撐著垛口的青磚跳了下去。雲梯上剛剛爬近城垛的傭兵,驚叫聲還沒出口,就讓學兵隊長的屍體,不,是重傷的身軀砸了下去,帶著後麵一連串的傭兵摔落城外。


    “隊長——長矛!”哨長邊哭喊邊帶人撲到垛口旁,幾斧頭砍斷扣在上麵的鐵扣,長矛支在了雲梯上,怒吼聲中掀翻了雲梯,而持矛的學兵好幾人中箭。另一名哨長舉著盾牌衝上去,一把拉開哭喊的夥伴,抹掉淚水高喊:“哭個屁,換弓,射!”長槍靠在了城垛上,輕步兵的長弓射出無數複仇的利箭。


    幾段讓投石機嚴重毀壞的城牆,在傭兵的钁頭中倒塌,牆上的學兵和牆下的敵人,一同埋葬在黃土堆中,如有神靈,惟願雙方來世相逢處,再也不是箭雨紛飛血肉模糊的戰場。


    “列隊——”


    傭兵鐵騎如潮水般湧向缺口,馬刀的寒光晃人眼目,城內,重盾如牆,鐵槍如林,重步兵密集的方陣,迎向了敵人馬隊。血肉一次又一次碰撞,鐵槍刺翻了無數戰馬,重盾後不斷有人倒下,雷鳴的重步兵方陣,如厚重的鐵牆堵在缺口後寸步不退。


    缺口旁的城牆上,女兵們扛著土包和石塊不停往下扔。戰到如今,預備隊先後拉上了城牆,各營各標重組了好幾次。西城牆是傭兵重點攻擊的目標,駐守的學兵營兩名標長戰死三人負傷,梅英抽調各營女兵組建成新標隊,交由令狐清指揮,派來西城牆充當預備隊。


    “雷鳴,守在原地指揮!”


    傭兵不停歇的衝擊,讓重步兵方陣減員嚴重,雷鳴持槍的手都在顫抖,眼看標隊陣型就要崩潰,站在牆頭指揮的校尉帶親衛隊跳了下去,長槍如蛟龍在敵群中揮舞,長刀砍翻一個又一個手持撓鉤的傭兵,令狐清噙著淚水,嘶聲下令女兵加快扔土包推石塊,盡管極可能砸死親衛隊的戰友,但她別無選擇,不能讓校尉和親衛隊做無謂的犧牲。


    “穩住——”


    缺口中,校尉身上鐵甲碎裂,親衛已大多戰死,他和傷者衝不出去,跳下時也沒想衝出去,看到缺口一尺又一尺加高,倒下前用最後的力氣發出警告,讓快失去理智的雷鳴和重步兵,如鐵樁一般釘在了原地。


    校尉和親衛隊用生命堵住缺口,讓西城牆又一次擋住了傭兵的攻擊。趕來增援的胡立軍團長老淚縱橫,身上每一片甲葉都不停滴落血珠。端納派兩名武宗偷襲,胡立為免得波及學兵,更害怕危及梅英安全,設計將兩人引到城外廝殺。武宗間的較量,豈是傭兵可以抵擋,不知有多少人慘死在氣勁下,直接導致西城牆外傭兵後繼無力,使缺口得以盡快堵上。


    兩名武宗讓胡立斬殺一重傷一,傭兵將領無不膽寒,眼見軍心動搖兵無鬥誌,坎塔爾下令退兵來日再戰。


    “標營的教官,帝國的校尉,在用生命教導我們,怎樣才算是忠誠帝國英勇戰鬥!在心中永遠記住這段城牆,清輝學兵的豐碑!”


    胡立的吼聲傳遍西城牆,學兵默默放下兵刃,扶起受傷的弟兄,帶著滿臉的淚水,麵朝缺口方向致以軍禮。做為未來的帝國軍官,校尉和親衛隊的死,讓每一個人的心靈都經受了一次洗禮,


    “雷鳴!”


    雷鳴忍著傷痛跑上城牆,胡立抹去他臉上的淚水,給他整頓好衣甲,接過親衛手中的軍旗,雙手高舉著遞了過去。


    “雷鳴,暫代校尉,西城如有失,軍法絕無情!”胡立下令後扭頭就走,不願多停留一刻。擔任標長的教官或死或重傷,雷鳴必須擔起指揮重任,此時提升軍職,責任遠重於榮耀。雷鳴雙手舉起軍旗,胡立的身後傳來整齊的口號聲:“忠誠帝國,英勇戰鬥!”


    西城樓上,梅英聽到口號聲,扔掉刀筆就往外跑,執勤的親衛女隊,在門口站成幾排攔住她,隊長再難隱瞞,噙著淚水稟報:“郡主,校尉戰死了。”梅英僵在了原地,聽到口號聲就預感到出事,噩耗卻比預料更難接受,一營之主將戰死,戰鬥該會殘酷到何種程度。


    傭兵撤離南城牆,從三麵發起總攻,梅英不顧胡立和眾校尉阻攔,執意帶親衛女隊鎮守西城樓。防守西牆的校尉白天緊守在樓旁,不讓梅英走出一步,幾次迎著她的長劍半步不退,梅英隻能讓步,呆在堅固的城樓中指揮防守。方才不久還和校尉吵了兩句,惱恨其阻攔她巡視城牆,誰知此時已成永別。


    “郡主有失,護衛全斬!”責任在身,軍法無情,親衛女隊何嚐不明白梅英的心情,但她們不能讓郡主去冒險——城外堆積的傭兵屍體以前藏過善射的弓手,四麵城牆上,都曾有軍官死在暗箭下。在燒掉屍體前,梅英除了出樓回郡主帳,不能在城牆上亮相,連窗口都不準靠近,想起校尉的苦心安排,梅英再難抑製情感,拔出劍來喝斥:“再敢攔我,殺!”親衛女兵叫聲郡主,卻沒有人讓出路,梅英手中的利劍抖個不停,僵持一會後扔掉長劍,掃落桌上的文書失聲痛哭。


    “郡主安然無恙,學兵雖死猶榮,如有半點閃失,戰死的學兵難以瞑目,活著的學兵得全部殉葬。孰輕孰重,請殿下自衡,沒人再攔阻你。”


    胡立邊說邊使眼色,親衛女兵退後讓出樓門,梅英爬在桌上哭得更傷心,燕寧擦去淚水走進來,扶起梅英幫她整理衣甲。


    “南北兩城戰到今日,學兵和護衛戰死上萬,幾乎人人帶傷,梅英,抵抗意誌強弱將決定最終成敗,你必須擦幹眼淚變得堅強,給學兵帶去獲勝的希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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