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旭日東升,到夜幕低垂,一壇一壇的禦用桃花釀被慕止當白開水一般,一個人就喝了三壇。


    以至於喝到最後,整個氣氛都變得詭異又滑稽。


    “你給我拿過來。”沈沾墨隔著一個木桌。眉心緊蹙的對在他對麵依舊笑眯眯的慕止低吼。


    慕止手裏還提溜著一個還剩半壇的桃花釀,對沈沾墨一邊晃了晃手上的酒一邊狡邪的說:“你不是說讓我隨便喝不跟我搶嗎?”


    “你喝多了。”沈沾墨被慕止這副小狐狸一般的姿態招惹的氣結。


    慕止當真喝多了,不然她怎麽會有從未有過的輕鬆,不然她怎麽會像個孩子一樣笑著笑著就開始哭。


    “我才喝了多少你就嫌我喝的多,我做什麽都不行喝個酒還不成?”慕止說著就開始啪嗒啪嗒的落淚。


    沈沾墨腦子嗡的一聲,看著慕止愣是半天反應不過來。


    她這是?


    在皇宮中受盡屈辱,利箭刺心,不管自己怎麽對她,都從未掉過眼淚的她,這會這樣委屈至極楚楚可憐的模樣是怎麽的呢?


    “看什麽看,都是你。你當初為什麽要救我,救了我為什麽要騙我,騙了我就該殺了我。為什麽非逼著我嫁給你。你又不喜歡我,幹什麽非要折磨我!”慕止哽咽著把手中的酒壇朝沈沾墨扔去。


    沈沾墨沒有躲,慕止也沒有真的想要砸他,酒壇墜落地麵,碎片迸濺,慕止的手指被濺起的碎片滑過,腥紅的血漬滲了出來。


    沈沾墨並沒有接話。他慢慢的走進慕止將她的手指抬起來。夾撲諷巴。


    “你幹什麽。”慕止的語氣降低了半分。


    下一秒,沈沾墨垂下眼簾,將慕止的手指放在了唇邊,腥味刺進他的唇齒就像那日和慕止不知名的那次情況下血吻一般,好像有什麽情愫在這個充滿淡淡酒氣的房間裏迅速升溫。


    “明明醉的人是你,卻好像連我都醉了似得。慕止,你鬧夠了沒有?還有什麽要發泄的,我這次都一並滿足你可好?”沈沾墨的薄唇離開慕止的手指,他低著頭離她近在咫尺,語氣輕柔。


    慕止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她的腦袋暈暈沉沉,以至於看著沈沾墨的臉都在輕晃。


    “沈沾墨。我不想玩了。”慕止抬起眼看了看沈沾墨,轉身走到窗邊。


    她腳步有些不穩,走起路來一搖三晃。


    慕止打開窗口,窮眼所及都是整個皇城百姓人家的萬家燈火。那橙黃的的光亮像蒼穹的繁星在這暗夜裏閃閃發光,就算不靠近慕止也能感覺到那光亮深處的暖意。


    在這個世界上,還存活著無數人,她們都在用自己的姿態活著,或悲苦,沒有人能感同身受。就像七夜說的,什麽事情都不可能兩者兼得,人生的每一刻都在做選擇。


    慕止的身影被光打上了一層柔意,她靜靜的站在窗邊臉頰微紅,神色柔軟的模樣就像變了一個人。


    忽然,慕止手扶著窗簷,翻身就躍了出去。


    “慕止。”沈沾墨心口一驚,一抹白色的身影迅速的來到窗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翻身躍出護欄的慕止。


    暮西樓樓頂,沈沾墨站在護欄上,一身白色的錦衣和他的臉色一樣蒼白,而手裏隻抓住了慕止的一雙滲滿了汗的手。


    “你想死?”沈沾墨用力的將她一把拉上來,咬牙切齒的道。


    慕止卻隨意的拍了拍錦衣上的灰塵,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揚起嘴角朗聲道:“怎麽會?活的好好的。”


    沈沾墨終於怒氣上頭,就算她喝多了也不帶這麽幹的。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冷聲道:“你耍我?”


    慕止看著沈沾墨怒氣衝衝的樣子,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用另一隻手輕輕的錘了一下沈沾墨的肩膀:“不過跟你鬧著玩,瞧你緊張的。”


    沈沾墨眼神更深,他冷峻的眉峰像兩把利刃狠狠的蹙起,像是要用眼神就把慕止殺死:“玩夠了?”


    陰沉沉又冰冷冷的聲音讓慕止覺得有些冷,她甩開沈沾墨的手靠在身後的護欄上,收斂起笑意抬起眼問道:“都說了,今天我們都不要演戲。你這副生怕我有絲毫閃失的樣子,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沈沾墨被問的一愣,他突然別過臉望向樓下:“不知道。”


    慕止第一次看沈沾墨這樣的樣子,他向來不回避自己的視線,永遠一副壓迫性的霸道強勢姿態,像是好奇,慕止直起身子彎著腰去看沈沾墨的臉。


    沈沾墨的臉又朝另一邊側了側,就像一個含蓄的男生,這可逗樂了慕止。


    慕止也顧不得上是不是醉了,三步兩步就跨到沈沾墨的身邊,手還沒碰到沈沾墨的胳膊,沈沾墨先側過身躲過:“你是不是酒醒了?醒了就回宮。”


    逃避?!慕止一把扯住沈沾墨的白袖,從他胳膊側將臉伸過去:“沈沾墨,你怎麽了?是不是病了?”


    沈沾墨想甩開慕止,又怕自己的動作太大弄傷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動作,隻能任由她揪著自己的袖子,低聲吼:“滾開。”


    “你就告訴我是不是故意的?雖然我不信。”慕止依舊不依不撓,她當真喝多了。


    沈沾墨簡直被慕止快折磨瘋了,明明不信他,讓他說什麽?


    “慕止,你想讓我把你從這裏扔下去是嗎?”沈沾墨轉過身,反客為主用另一隻修長的胳膊攬住慕止的腰,像提一個小寵物一樣提了起來,身子一揚站在了護欄上。


    護欄並不粗,沈沾墨提著慕止站在上麵若是從下麵看讓人膽戰心驚。


    “你扔吧。”都說酒壯慫人膽,縱使慕止感覺到了冷風徐徐,甚至指尖打顫還是揚起臉倔強的說。


    沈沾墨的手指收緊,他低著頭看慕止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這樣的無力讓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你告訴我唄,嗯?我就今天想知道,明天我就忘了。過了明天,我們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沈沾墨越是逃避,慕止越是想知道,想知道他此刻的關係和禮讓是不是發自內心的。


    想知道,她一直不相信的他,有沒有些時候一些舉動是帶著心的。


    她為什麽想知道,興許是因為醉了。


    “我說,我對你的所作所為都並非我的本意,隻是大腦控製不了行為你信嗎?”沈沾墨終是拗不過她,輕聲道。


    是,如果非要一種解釋,那便是如此。他從一開始對慕止的好奇,演變成這樣一種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行為,究竟是怎麽回事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明明在大婚那日,知道慕止的身世,知道了她以後可能會自己帶來的後果,知道了兩人之間隻有無盡的心生芥蒂,知道了自己對她沒有那麽多的感情還是,在她從自己的麵前倒下去的時候下意識的接住了她。


    從那以後,慕止的變化,她隱藏在暗處不為人知的光芒都一點一點引誘著自己,盡管她騙他,甚至無時不刻的想著離開。


    自己的行為和心裏所想還是不能夠做到一致。


    “就像我現在明明想著,既然你想死那就去吧,可手卻放不開。這樣的解釋你滿意否?”沈沾墨見慕止朦朧的眼裏露出迷茫和呆愣似懂非懂的神情,笑著說。


    “用科學的說法來說,你和我得了一樣的病,精神分裂症。”沈沾墨以為慕止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卻不想慕止隻是看了她半晌然後一本正經的,說出了一句他根本聽不懂的話。


    沈沾墨提著她從護欄上下來,又提溜進房間往木椅上一扔:“說人話。”


    慕止一進屋裏才發現外麵真冷,她在椅子上坐穩了,擺出一副很老成的模樣一板一眼的說:“科學這種東西,也許在你死後的幾千之後才有,你聽不懂很正常。”


    “這麽說,你已經活了上千年?”沈沾墨想笑。


    慕止眼神一沉:“嚴肅點,我確實活了上千年。你別不信,我給你說幾千年後的世界比這個世界先進多了,你那輕功算個屁我們有飛機,你們這才三國,我們可是幾塊大陸,所有國家加起來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


    沈沾墨似笑非笑的看著慕止,對,就是這樣的慕止,跟所有人都不一樣,她到底是什麽人。


    慕止又咕嚕咕嚕的喝了兩碗酒,更醉了,她從來沒有喝過這麽多本以為自己會像以前一樣,喝多了哭完倒頭大睡,卻在這一刻口無遮攔起來。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沈沾墨瞧慕止醉了,用手撐著腦袋靠近她,語氣輕柔。


    慕止揚唇一笑:“我啊,我是來自幾千年後的人,原來隻是一個殺手,誰知道被一個賤人暗害,死了之後再醒來就到了這個身體裏。”


    慕止的話伴隨著她詭異的笑意,竟讓沈沾墨感覺腳底又涼颼颼的風滲出來,當然她才不信慕止這鬼扯,酒後胡言亂語,酒品極差。


    強忍著笑意,沈沾墨又問:“這麽說,你不是慕止?”


    慕止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也不是。我腦海裏有兩個記憶,一個是前世的一個是今世的,所以有些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我明明不是慕止卻在一開始被卷入她的戰爭中,我明明是卻感受不到她前世的疾苦,也沒有辦法按照她的路活下去。”


    沈沾墨明明不信,卻被慕止的情緒帶動,這故事編的出神入化。


    “所以,你準備怎麽做?”沈沾墨問到了重點。


    慕止揚唇一笑:“我準備放手一搏,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你也給我放下!”


    這句話的意思分明是說,魚和熊掌她都要兼得,一定能有一種方式將這兩方的傷害降到最低,畢七夜說,現在,刀在她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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