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動了一筷子的飯菜被重新溫熱之後,鋪滿了桌。


    慕止和沈沾墨並肩而坐,卻都沒有說話。慕止早已經被剛才壓抑的氣氛折騰的內心酸澀,她從來沒想過一向不輕易掀起漣漪的內心,竟深藏了這麽多自己不知道的情愫。


    翻滾著。排山倒海地將自己席卷,沒有喘息的機會。


    “你不是最喜歡吃紅燒鯉魚?邊境可沒有這等夥食。”沈沾墨低著眉眼輕聲道,他嫻熟地將盤中魚肉的利刺盡可能的挑幹淨,伸手夾給慕止。


    慕止還是沒有說話,她將沈沾墨夾給自己的飯菜,全部靜默無聲的塞進嘴裏,舌尖感受著熟悉的溫度和味道,明明沒有刺的魚肉卻像長出了無數根利刺,從喉間一直刺進心裏。


    這小小的離別怎會讓自己這般難受?這不像自己。慕止輕輕的吸了一口氣,終於眼神中的光芒重新聚攏,她抬起漆黑的大眼睛對沈沾墨笑道:“你知道我沒有那些驕奢的性子,吃什麽對我來說都沒什麽區別。”


    沈沾墨本以為慕止還會傷感一會,看來她恢複力一直都令人心驚。冷哼一聲:“生死對於你來說也沒什麽區別。”


    “誰說的,我已經發現了活著的美好,自然會很珍惜這條命。”慕止抗議。


    沈沾墨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突然狼眸一深,慕止將他的細節全部盡收眼底。


    “對了,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慕止漫不經心地問。


    “易國境內有幾座城鎮遇到了暴風雪和瘟疫,情況不樂觀。”沈沾墨口氣淡淡的。卻讓人驚心。


    慕止手上的筷子頓了頓,她吃驚道:“這麽說你要去搶險救災?”


    “千城的天災人禍並非朝夕所致,地方官員貪汙受賄風氣甚差,而翼城的瘟疫也是近些年來最嚴重的一次,按理來說夏日瘟疫散發較為嚴重這次卻是深冬,定有人從中作祟,此事非同小可,我身為易國太子,自然是要去的。(.無彈窗廣告)”


    沈沾墨抬眼對慕止輕笑道,他的笑意沒有往常的邪魅和輕佻,是一種難得的穩重之意。


    慕止總說沈沾墨根本不像一個太子,因為她沒有看到沈沾墨背後的故事。她能看到的都是沈沾墨希望自己看到的一麵,而那些他不希望自己看到的她一點都看不到。


    但慕止仍相信,表麵風光的人為這個表麵付出的代價也是相當慘重。


    “你準備怎麽解決?”慕止撇過眼望著沈沾墨。


    沈沾墨伸手在她額頭上輕點:“我自會想辦法解決,隻是可能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看你。”


    慕止笑眯眯的拍掉沈沾墨的手:“你矯情不矯情。我還需要你看?比起你來說我安全的多,瘟疫不比戰爭防不勝防?切記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別我還活著你倒先掛了,我可不陪你。”


    “你巴不得我死是吧?”沈沾墨冷峻的眉峰一揚,薄唇輕啟。


    慕止在聽到死字之時,心中一痛。她眼神驀然黯淡起身就走:“我吃飽了。”


    沈沾墨伸手扯住慕止的衣袖將其拉到自己的腿上:“說句軟話對於你來說就這麽困難?”


    慕止第一次沒有掙紮,她任由沈沾墨將自己箍在懷裏,感受著他身上熟悉的溫度和清香,好像一切都顯得這麽理所應當,稍稍的側了側頭:“沈沾墨。”


    “嗯。”


    “沈沾墨。”


    “嗯。”


    慕止試著用極輕的語氣喊了兩聲這個名字,卻覺得鼻尖酸澀的厲害,所有的話都哽在喉間無法說出口,她害怕,她想說她害怕。


    就算,她一直都覺得所有的事情對於沈沾墨來說都是小事,她一直覺得他就像個英雄,像一個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能穩定如山的站在那裏的人。


    可是,這一刻還是有些害怕。她也終於明白,為何沈沾墨如此擔心自己,因為他們都一樣,不過一個普通的人,沒有特異的功能無法在天災人禍麵前永遠地絕處逢生。[]


    想及此,慕止做了一個讓沈沾墨震驚許久的動作。


    她側過身橫坐在他的腿上,伸手摟住了沈沾墨的脖子朝他貼近了半分。


    沈沾墨渾身一僵,慕止從未主動對自己做出過如此親昵的舉動,一時間竟讓自己反應不過來。


    慕止看沈沾墨愣住的表情,輕輕地將俏臉伸過去在他薄唇上親了一下,笑眯眯地說:“我不會說軟話,可是會用心。”


    沈沾墨徹徹底底地愣住了,慕止哈哈大笑:“笨蛋。”


    沈沾墨狼眸卻一層一層的,散發出無盡的按耐不住,聲音也低沉起來:“你在勾引我,慕止。”


    慕止嘿嘿一笑,將他摟得更緊了:“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沈沾墨伸手輕撫著她的墨發,聲音柔軟下來:“什麽問題?”


    “我在想,能在這個世界遇見你真好。”


    那夜,太子殿異常的安靜,連守在門外的侍衛都被屏退。


    慕止和沈沾墨躺在床上相擁著耳語摩擦,但卻什麽都沒發生,他就用最安全的姿勢將她困在懷裏,邊摸著她的墨發安撫她睡覺,邊將她的麵容狠狠地吸進眼裏。


    而那夜也是慕止有史以來睡的最安穩的一覺,整整一夜連夢都沒有,一睜眼便是次日清晨。


    “醒了?”沈沾墨的聲音有些沙啞,低沉的滑到慕止的耳際,有些癢。


    慕止睡眼惺忪的睜開眼,就看見沈沾墨還是保持著昨夜的動作和姿勢沒有移動分毫,他深邃狼眸裏的血絲無法遮蓋。


    “你是不是一夜沒睡?”慕止細眉輕輕蹙起,她盯著他輕聲問道。


    “一會洗漱完好好吃個飯,我一會來接你。”沈沾墨低頭在慕止額上一吻,便起身下了床。


    慕止的腦海裏還是他布滿血絲的眼,他就那樣看了自己一晚上?軟刺加深,疼得喘不過氣來。


    小默進來伺候慕止更衣的時候眼眶還是通紅,慕止假裝看不到盡量像以前一樣,偶爾嬉鬧一番。


    吃完早膳,準備好所有的東西時,已經快要接近午時。


    離別悄然無息地來臨。


    馬車停在太子殿後門,除卻小默禾娜和秦詩落莫言等人,其他的人都被屏退。


    “記好我說的話,詩落你品級最高,她們就由你來照應了。”慕止換了一身男子的錦衣,幹淨利落的發髻下那張嬌豔的臉上略帶柔意。


    “我一定會。”秦詩落強忍著哭意狠狠地咬著嘴唇道。


    慕止還想說什麽,但看見幾人紅著的眼眶咬咬牙:“等我回來。”留下這句話就迅速地登上馬車。


    “走。”慕止在進入馬車的那一刻,厲聲道。


    馬車開始行駛,可那些忍耐了許久的哭聲還是傳進了慕止的耳內。


    “良娣,求您早點回來。”


    “慕慕,照顧好自己,若是你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


    那些暖心的話都隨著急速的馬車被甩在了身後,沈沾墨從頭到尾都沒有打擾慕止,而她一直靠在車窗邊狠狠的揪著車簾,在最終也沒有掀開朝外望一眼。


    “慕止。”沈沾墨見慕止肩膀劇烈的抖動,終於忍不住開口。


    “先別說話,就一會,現在,先別說話。”慕止的聲音裏略帶哽咽,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


    沈沾墨知道慕止表麵裝的再堅強,而內心還是柔軟不堪,他在這一刻竟然希望她還能如以前一樣冷若冰霜,沒有任何情感糾纏。


    許久之後,慕止終於恢複,她鬆開緊拽車簾的手吸了吸鼻子,而那些在眼眶裏打轉徘徊了許久的眼淚終究沒有掉下來。


    “幫我把麵具戴上吧。”慕止從身側將木盒拿出來遞給沈沾墨。


    沈沾墨直起依靠在車壁上的身子,修長的雙腿挪了挪,天賜精容上狼眸極深,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將慕止遞過來的木盒接過來:“現在就戴?”


    “對啊,一會還可以嚇一嚇情歌,哈哈。”慕止彎起眼睛笑眯眯地說。


    沈沾墨再一次被慕止的恢複力折服,冷哼一聲:“你還真是有閑情雅致。”


    幫慕止帶好麵具,兩人又在車上鬧了一會終於到了天城東觀。


    東觀是通往邊境捷徑路口的一家上好的酒樓,慕止的馬車前腳剛到後腳就有人認出來馬車的所屬,進酒樓通報。


    慕止等人下了馬車跟隨侍從進了二樓雅間。


    慕止終於見到了傳說的私月將軍,怎麽說呢,慕止一眼望過去就傻了眼。本以為會是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但卻是一個極為年輕的少年。


    身姿挺拔如鬆,氣勢剛健宛若驕陽,五官算不上特別的精致卻極為的陰冷和棱角分明,劍眉如利劍,一雙寒星般璀璨的雙眸輕輕一掃就震懾力十足。


    慕止保證,這一定是她見過的唯一一個如此俊美的肌肉男將軍。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良娣。”私月對沈沾墨和慕止躬了躬身,嗓音寬厚悅耳。夾投聖劃。


    “少來這套。”沈沾墨顯然跟私月甚熟,兩人相視一笑。


    慕止終於見到了什麽叫大將之風,她無法描述現在的心情,似乎能透過私月的一舉一動看到他在戰場廝殺的場景,即便私月隻是淡淡地和沈沾墨談笑,依舊遮蓋不住一身煞氣。


    而私月無疑也是聰慧的,他甚至都不抬眼看一看慕止,就篤定站在沈沾墨旁邊的是良娣,即便慕止已經化成了男子,看來這私月跟沈沾墨確實很熟,那他和白七夜又有什麽關係呢?


    真讓人興奮。


    “看傻了?別說你對私月將軍一見傾心,慕止。”慕止直愣愣地望著私月,就聽見沈沾墨略帶警告的在她耳邊輕聲道。


    猛然回神,對沈沾墨尷尬一笑:“沒有,絕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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