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前一秒還是豔陽高照,下一秒便是雷霆萬鈞。


    “你說什麽?”扇流韻終於一點也淡定不了了:“快死了是什麽意思?”


    慕止繼續笑道:“多淺薄的意思,命不久矣,三天,兩天。或者是明天。”


    一個接著一個的炸彈,在這個並不大的室內連環扔進來,讓所有人都有點吃不消。


    沈沾墨原本以為慕止的情況,在如何嚴重不會涉及到那個字,他嚐試過第一遍永遠都不敢嚐試第二遍的字眼,所以當慕止說出來的時候,沈沾墨轉身就走了。


    瑪門和私月同時轉身尾隨離開,室內就隻剩扇流韻氣鼓鼓的看著慕止,妖九緩緩的走到白七夜身邊,和他一起看向慕止。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慕止知道自己成功的把氣氛搞砸了,所以她故作鎮定的朗聲笑了笑,走過去拍了拍扇流韻的肩:“這件事我們稍後再談。”


    “談?怎麽談。談你妹啊,談你大爺!你給老子說,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這樣,你倒是給我解釋清楚啊!”扇流韻喊著喊著就覺得,心口疼得厲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慕止究竟注入了多少感情。


    “扇子,你忘了你當初靠近我的原因了?你早就該知道。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激動什麽,到了如今,就算我死了你的仇我也一定能給你報了。”慕止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很苦澀。


    扇流韻愣了愣,她拚命的抑製著想對慕止出手的衝動,但還是沒忍住,二話不說就撲了上去,妖九嚇了一跳,一個飛身就把扇流韻抱住了。


    “你放開我,你他媽放開我,老子要打死這個賤人,你鬆開我。”扇流韻一邊掙紮。一邊嘶吼:“對,我從一開始靠近你就是為了讓你幫我複仇,我欣賞你的能力,但是那又怎麽樣。你不是也一樣嗎?你不是也利用我走到了如今這一地步,就像你甘願被我利用一樣,我也是。”


    從來都沒有紅過眼眶的扇流韻,忽地一下就紅了眼眶:“我也是甘願,傾盡全力幫你的。[]”


    慕止特別想哭,但她不能哭。她仰起頭扯了扯嘴角:“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很迷茫,我分不清敵友,看不透感情,但是在瑪門告訴我,我要死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遺憾的事情那麽多。”


    白七夜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杯子上摩擦,卻始終沒有說話。


    “家仇國恨,摯親摯友,每個人背負的東西都太多了,顧忌太多套路太多,反而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像現在。”慕止說。


    扇流韻沉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都討回來吧,用自己所有的能力。”


    妖九的身子猛然一震,她低下頭看著白七夜,想開口但又忍住了,最後隻喊了一聲:“七爺。”


    白七夜將茶遞在唇邊,慢慢的抿了一口:“你這是終於決定要開戰了嗎?慕慕。”


    慕止伸手將白七夜手上的茶杯接過來,靠在桌子上往嘴裏灌了一口:“我今晚睡著了以後,再醒來也不知道猴年馬月,興許,再也醒不過來,但是該安排好的事情我已經全部安排好了,若是你想借用我的人馬,問扇流韻要就是了。”


    “今晚?你就這麽把一堆滿攤子交給我們,你就睡覺了?還有可能不醒過來,你逗我玩呢吧慕止。”扇流韻嗤之以鼻。


    “慕慕,現在局勢對七爺來說太不利,照你這麽說,七爺才是皇後的兒子,那蓮妃蘇千絕和墨王豈不是會對七爺……”妖九後麵的話沒有再說下去。


    扇流韻搖搖頭:“這件事,對蘇千絕和沈沾墨的衝擊也很大,畢竟這是蓮妃和皇上兩個人下的棋,且不說蘇千絕知不知道感恩,就算蘇千絕了解到了蓮妃的苦心,可墨王不會對七夜出手,我們要與易國抗爭,最大的牌就是墨王,可說到底墨王也是他們的親生兒子,虎毒都不食子,墨王定也能明白蓮妃的苦心。”


    “蓮妃能做到這一步,也難能可貴,說不定皇後那個傻女人也是被蓮妃用了技倆才和離國皇上有染的,不過也慶幸她死的這麽早,若是她知道她誓死將敵人的兒子送到離國登基為王,而她的親生兒子為了穩固敵國皇子的太子之位犧牲,恐怕會死不瞑目。”白七夜低低的笑出了聲音,他的聲音裏無盡的諷刺。


    扇流韻手腳冰涼,她從來沒發現白七夜有這等毅力,自己的家仇也有一半是因為自身的原因,而那些也就跟私月所說的一樣,一半的咎由自取,可白七夜不同。


    他的母親,他,甚至於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國家都被蓮妃和他的子嗣一步一步的吞噬,要說白七夜也真是神人也,要是扇流韻她現在絕對提著刀把蓮妃那個婊子亂刀砍死。


    “我見過皇後的麵並不多,她是個善良的女人。”白七夜輕輕的抬起頭,腦海中都是那個女人的身影,她所謂的母親。


    慕止的眼睛低了低,附和性的問道:“有印象最深的一次嗎?”


    “是一年冬天,天很冷,我在床上躺了許多天,終於耐不住寂寞想去找墨王,可卻迷了路,見到她的時候是在梅花林,她領著蘇千絕正在賞梅花,那時的蘇千絕脾性就很淡漠,不管她怎麽哄,都清清淡淡的不領情,她看到我衝我招了招手,笑了。”


    白七夜說笑了,單單兩個字卻讓慕止眼眶一紅,她想起來了慕雲,慕雲死的死時候,也是對著她笑了,而那種笑意,讓慕止現在想起來都心如刀割。


    “蘇千絕小時候也愛叫我病秧子,所以墨王對他不是特別好,因為我。”白七夜說到這裏,突然笑了,笑的很真很好看:“當時,蘇千絕指著我說,小病秧子,你又胡跑出來,你也不怕皇兄一會心疼死,而那時候,最讓我感到驕傲的就是墨王對我的好,這讓什麽都有的蘇千絕都嫉妒生恨,我們當年都很小,所以誰的愛都想要。”


    我們當年都很小,所以誰的愛都想要,慕止的鼻子酸的難以自持,就連一向吵鬧的扇流韻都默不作聲的低下了腦袋,慕止看不到妖九的表情,猜到她可能哭了。


    “所以當時我很趾高氣昂的挺著胸脯說,皇兄答應了我,要帶我去桃花源,就不帶你去,我說完這句話,就被蘇千絕打翻在地了,地上很多雪,我們滾成一團,一邊的太監拉都拉不開。”白七夜笑著說。


    慕止能想象到當時的場景,所以也忍不住紅著眼眶笑了出來。


    “當時我身子弱,他一壓我我就咳嗽起來,是皇後最後把他從我身上拉開的,她伸手打了他一巴掌,那是皇後第一次打他,蘇千絕愣了,我也愣了,蘇千絕紅著眼眶對皇後說,你到底是誰的母後,說完就跑了。”


    白七夜說到這裏輕輕的咳了兩聲,像是很用力很用力的才說出後麵的話:“皇後並沒有去追蘇千絕,而是從袖口裏拿出幾顆糖,她說那是以前寒國餘城才有賣的,讓我以後吃藥苦了以後可以吃兩顆。”


    “我當時很傻的跟她說,我母後從來都不來看我,她是不是不喜歡我,她說,怎麽會,你母後跟我一樣都很喜歡你,我也是你的母後,說完她伸手抱起我,把我送回了大殿。”


    慕止咬了咬唇角:“七夜。”


    白七夜抬起眼看向慕止,低聲道:“那可兩顆,我沒有吃,一直都放在枕頭底下,被那場大火一並燒了,我隻記得她的恩,卻從未對她有情,我隻當她是蘇千絕的母親,蓮妃的敵人,是我以後複仇的一個工具,和墊腳石,不然。”


    “七夜,別說了。”慕止顫抖著聲音道。


    “不然,我不會知道她要去死,還親手把毒藥給她。”


    啪,兩滴滾燙的眼淚,順著慕止的眼角滴落在地上,她終究是沒有忍住。


    妖九從一開始的緊緊的攥著拳頭,到現在肩膀都略微顫抖,她比慕止的反映還要大,身子一轉就跑了出去。


    扇流韻看了慕止和白七夜一眼,也追了上去。


    可當她跑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沈沾墨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的,身子被木門擋住了,若不到門口根本看不到他站在這裏。


    那裏麵的話,他聽到了多少。


    沈沾墨朝前踏了兩步,就出現在了慕止的視線裏,他依舊是那身倨傲的黑衣,而那雙同樣漆黑的瞳仁裏波濤洶湧,冷峻的眉峰蹙起,眉間又化不開的濃墨。


    室內的兩個人,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兩個人,然而,他跟他們的立場,也第一次變得這麽清晰明了。


    慕止本身眼淚就有淚,所以沈沾墨的麵容像是慕止第一次在懸崖上見他一樣,被鍍上一層淺淡的光芒。


    慕止還未開口,就看見白七夜直起身子,一步一步的朝沈沾墨走去,直到停到他麵前才笑著開口。


    他彎著眼睛,狹長的丹鳳眼裏波光粼粼,薄唇輕啟,溫柔又深情的喊道:“皇兄。”


    慕止的眼前更為模糊,她知道,白七夜喊出這兩個字是用盡了自己之後的感情。木台共技。


    然後,他又說:“這是這麽多年來,我回來之後,第一次這麽叫你。”頓了頓,笑意更深:“也是最後一次。”


    慕止拚命的睜著眼睛,想看清兩人,但從眼裏不斷衝出來的眼淚讓自己眼前越來越模糊。


    沈沾墨的聲音也帶著笑意,那種絕望寵溺萬千情愫集一身的嗓音,他說:“不是說好,要一起去桃花源嗎?”


    朦朧中,慕止看見白七夜那抹白色的身影朝前傾去,伸手抱住了沈沾墨,兩人黑白錦衣交織。


    就像小時候一樣,白七夜伸手將沈沾墨抱了個滿懷,然後把下巴頂在他的肩口。


    “去。”他說:“如果我們都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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