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眾人就如李花兒安排的那樣,歇息下了。


    李大貴是個心思質樸的人,又習慣了別人安排他,所以沒有二話。


    而李錦兒卻怎麽都不同意睡在床上。


    “以前在家的時候,也都睡在地席上呢。”李錦兒推脫著。


    “誰不是呢?”李花兒硬是將她推上了床,笑道,“這個床,是之前做活的時候,聽去過京城的人說,京中好多人都睡床,才琢磨著做出來的,以前沒的時候,還不是睡在地席或者矮塌上?”


    說著,又叮囑李果兒無論如何要看住了李錦兒,不許她下來。


    李果兒應了聲。


    她睡覺本就愛纏人,所以四肢都纏在了李錦兒身上,吵著要錦兒堂姐和她一起睡。


    李錦兒被她纏得沒辦法,隻得安靜了。


    不過因著如此一鬧,之前那點兒事情帶來的愁雲慘霧,也就消散了。


    ……


    李花兒和張氏並排躺在地席上。


    夜已漸深,隱隱地,還能聽見隔壁屋裏,李大貴時斷時續的鼾聲。


    李花兒微微側過頭。


    她躺的地方靠近窗子,躺在地席上,能看見春月當空。


    半輪月亮由薄雲輕霧籠著,看起來且近又遠。


    李花兒突然記起詩中的那首《月出》,就在齒間輕輕地念誦起來,隻念了“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兩句,又暗笑自己起來。


    這詩是說月夜思故人,卻不知自己眼下的憂思,又是為了什麽。


    忽然間,她就聽見張氏在自己耳邊,幽幽地歎了一句。


    李花兒聽見,轉過身看著張氏,小聲道:“娘還沒睡呢。”


    張氏又歎了一聲,道:“想著白天的事情,哪裏睡得著。”


    “有什麽可想的,不都過去了嘛。”李花兒帶著些許撒嬌的意思。


    張氏輕聲道:“我呀,真怕你二叔用橫的,把錦兒抓了回去。”


    李花兒道:“不會,娘你知不知道,爹為什麽問錦姐姐那樣的問題?”


    張氏也有些疑惑那事情,忙問:“為什麽?”


    李花兒笑道:“如果錦兒姐姐自己心中猶豫,或者礙著親爹,或者礙著名聲,那縱然今天我們幫了她,隔天二叔來說兩句好話,人家是父女情深,我們到底遠了些。”


    她說著,向張氏的方向挪了挪。


    “看錦姐姐這個堅定樣子,就知道二叔真個要動粗,錦姐姐也不會怕的。一個人自己立不起來,別人幫什麽都沒用……說起來,人都說救急不救窮,大概也是這個道理吧。”


    張氏聽罷,掩口一笑:“就你的道理多。”


    李花兒笑道:“明明是爹的道理多。”


    說著,她從枕頭底下將李大給張氏買的簪子摸了出來,遞在張氏手裏。


    “爹買給你。”她笑著,將今天早上李大的話,給張氏說了。


    張氏握著那簪子,聽李花兒說完,臉頰微紅,嘴角浮起了笑意。


    “你爹是有心的人。”她說了一句。


    李花兒抱著張氏的手臂。


    前世她母親去世得早,今生她還是第一次,這樣抱著娘親的胳膊睡覺。


    她很喜歡這種暖洋洋的感覺。


    “是呀,所以娘還憂心什麽呢?有爹,有我和妹妹,關上門,那些人的事情,不聽不看,就好了。”李花兒安慰道。


    張氏知道李花兒的心意,抬手將她抱在懷中:“我們花兒真是長大了。”


    她又問道:“隻是我聽你和錦兒說什麽營生,你真有辦法?是不是你知道縣裏有哪個人家要使丫頭?”


    和李花兒這等的女孩子,畢竟還是少數。


    所以在張氏心目中,女子要拋頭露麵地出去幹活,不是去大戶人家當丫頭,就是做些繡活、漿洗之類的事情。


    李花兒搖頭道:“那和賣了堂姐,也沒什麽差別了。而且姐姐也不像是能就低伏小的。我心中是有個去處的,等明天去看看,就知道。”


    張氏戳了一下她的額角,小聲說:“還學會賣關子了”


    李花兒撒嬌地一笑,依舊抱著張氏的胳膊,闔眼睡去。


    事情,真是每天都在往好處去了呢。


    ……


    次日一大早,李花兒和張氏早早地起來。


    李花兒先去看了李錦兒,一到床邊,就看見李果兒抱著李錦兒的手臂,睡得依舊香甜。


    而李錦兒則睜著雙眼睛,看著屋頂出神。


    見李花兒過來,李錦兒唇邊露出了個笑容:“我怕吵醒了果兒,所以沒敢動。”


    張氏看見,笑說:“這小姐妹兩個,都喜歡抱著人的胳膊睡覺。”


    李花兒自然不會告訴李錦兒,隻要李果兒想睡覺,便是把她抱起來換個地方,她都難醒過來。


    “那姐姐就多歇一會兒。”她笑著幫她把被子掖好,道。


    ……


    李花兒和張氏剛出了屋門,就看見李大貴已經挑了水,自院外進來了。


    張氏一見,忙道:“你還有傷呢,怎麽不多歇會?”


    李大貴也不會說話,就扯著嘴一笑。


    他在本家的時候,就是被人當奴仆養的,這些事情常做,也不敢吵到人。


    所以他輕手輕腳地起來,連一貫睡覺甚淺的李花兒,都沒聽見。


    李花兒心下揣度著,有些難過,走過去,將李大貴額上包著的布,輕輕掀了起來。


    她昨夜已經用了李大給的好好金瘡藥,現在看著傷口雖然還可怖,但是應該已經沒事兒了。


    她拉著李大貴坐下,重新給他上藥包紮,笑道:“今兒我們去縣裏的時候,正好還能帶大貴哥去看看大夫,最好能不留傷疤。”


    本來就不會說話了,再要是臉上留下這麽一條疤,就更可憐了。


    張氏邊生火邊歎了口氣:“哪兒那麽容易,那麽長的一道疤,說媳婦的時候,隻怕更難了……”


    張氏還沒說完,李花兒就撒嬌地笑道:“娘,是不是到您這個歲數,都隻想著給人當媒人?”


    張氏回手,輕輕拍了李花兒一下:“這丫頭,怎麽和娘說話呢。”


    李花兒笑著躲開了。


    李大貴在一旁看著,跟著也笑了。


    待飯和幹糧都得了,張氏簡單吃了幾口,囑咐了李大貴幾句,就和李花兒一起提著食盒,先去渡口了。


    隻是,等母女二人到了渡口才發現,軍士已經將渡口圍得水泄不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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