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人平時日裏就是給桂香樓看場子的,如今老板遇了難,誰還管這個半死不活的醉鬼啊。於是心一橫,就把他給扔到泛著陣陣香氣的暖床之上,拿了根繩子把少女捆到椅子上,關上門,出去打群架了。


    等這屋子裏沒人了,少女開始嚶嚶哭泣,方才的事情真是把她嚇壞了。


    “唉,哭有什麽用,趕緊想辦法怎麽逃出去吧。”少女聽到旁邊有人說話,嚇得魂都快飛了,瞪大眼一瞧,不正是剛才躺在床上的人麽。


    那人臉頰泛紅,顯然是喝了酒的,但是眼神卻清明無比。他伸出手,翹起指頭,小心翼翼地解開捆綁少女的繩子,口中還念念有詞,“我沒碰你,可真沒碰著啊。”


    少女由眼中開始的震驚轉為感激,再到後來的熱淚盈眶,直到被捆的手可以自由時,她一下子撲了上去。而那男子卻有準備似的,往後一挪,隻讓她抓了個褲腳。少女登時一愣,滿臉不解。


    男子從地上站了起來,拉開後麵的窗戶,朝下麵揮了揮手,“阿藍,你瞧我沒事吧。”他從懷裏拿出一條繩子,手腳麻利的和少女的繩子轉在一起,然後轉身綁在床柱之上,再遞了過去,嚴肅道:“你若不想在這裏,就爬下去。機會隻有這一次,外麵鬧的快差不多了,如果再不下去的話,就沒機會了。”


    少女慢慢走到窗戶邊上,朝外一瞄,下麵黑通通一片,哪有他說的什麽阿藍。


    “你到底爬不爬?”那人有些不耐煩。


    “爬。”少女平日總是上山采藥,膽子頗大,雖然現在腿上無力,但是胳膊卻可救命。於是她奪過男子手上的繩子,攀上窗戶,慢慢滑了下去。


    果然有點身手是好的,剛一落地,就被一個臂膀有力的接住,黑夜中看不太清對方的樣子,但是強力而健康的心跳,竟讓她心裏別樣安定。


    “李富貴呢?”一個少女的聲音輕輕響起,話中滿是焦急。


    “急什麽,當然是走正門了。”懷中的女子如小鹿一樣驚恐,但是卻沒有瑟瑟發抖,胤祥接下她後,迅速的鬆了手。


    一旁的佟蔚藍眼睜睜地看著李富貴把窗戶給關上,然後不知了蹤影,她一著急就抓著胤祥的手臂急聲問道:“他去哪了?你們到底怎麽商量的啊!”


    胤祥讓跟著自己的下屬把那女子扶住,輕輕怕掉了佟蔚藍的“爪子”,哼道:“這種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自有辦法。”


    佟蔚藍愣在當處,眼看著胤祥命人給那女子披上了披風,抬步出了這個黑漆漆的小胡同。她本想賭氣站在原地等著李富貴的,但是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個小胡同真是黑的可怕,而感覺有什麽東西碰到腳時,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一閉眼,朝著胤祥的方向跑去,口中不停地喊道:“等等我,我好害怕。”


    當天夜裏,在禛貝勒府內,李富貴正跪在地上,等著頭上的兩位主子發話。


    一位是最近幹什麽事都會叫上他的閻羅王——胤祥。另一位則是自己的正主,禛貝勒,康熙皇帝四子——胤禛。


    如今的胤禛已三十一歲,想比二十出頭的胤祥要穩重太多太多。身著一身玄色常服,銳利的雙目仿佛能把人一眼看穿。在他與人議事時,若沒特許,是不得入內的。李富貴還是第一次正式跪在主子的屋內,之前因為和十三爺在一起,見過自家主子兩次,但是每一次都沒有這次讓人能感覺到對方的帶給自己的無形壓力,讓他不敢動彈半分。


    胤禛端起一旁的茶碗,淡淡抿了一口,緩緩道:“老十三,如今我這府上的人,也是你隨便差遣的了。”


    一旁的胤祥玩著手上的珠子,嘿嘿幹笑兩聲,“哪的話啊,四哥,我不就是就拉了李衛出去,你可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啊。”


    “我是不計較,平時要出去消遣消遣也就算了,怎的這次還扯上了女人?”他說的女人自是那個從桂香樓裏救出來的荷花。


    說到荷花,胤祥反而神色微妙起來,他瞅了瞅地上跪著的李富貴,說道:“四哥,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麽?”


    “什麽?”


    “我們發現霸天賭坊的後台竟然是老九。”


    “哦?何以見得?”胤禛皺了皺眉,八貝勒胤禩在京中做事從來都是謹小慎微,從不讓人拿到他的把柄,一般出麵的都是下麵的人。但是皇族裏的人都知道,九阿哥胤禟,是非常有名的挾金庫’,是胤禩收買人心時,出錢出力最多的人,但是他的錢從何而來卻無人得知。康熙皇帝是最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在外麵有不法之事,想不到胤禟竟然是京城裏最霸道賭坊的靠山。胤禛笑了笑,“這是誰查到的?”


    胤祥眼睛亮了亮,“就是您府上的李衛唄。他不會別的,賭牌還是不錯的。”他馬上向胤禛匯報了一下,最近自己和李富貴幹的事。


    原來胤祥看不慣八爺黨的做派,一直就想找對方的麻煩,也派人打聽過和八爺黨能有聯係的地方,比如:青樓,妓院,賭坊什麽的。


    霸天賭坊最近在京城可謂臭名昭著,一個小小的賭坊在皇城根如此囂張,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於是他叫李富貴最近沒事兒就往霸天賭坊溜達,憑著李富貴的小技術,在賭坊很快就得了不錯的人緣。因為他大方,借給了一個輸的快光屁股的人救命的銀子。那人為表感謝,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後說出霸天賭坊的後台竟是愛新覺羅·胤禟。


    本來昨晚上,他也是跟李富貴碰麵後,才得到的這個消息,卻不巧遇到回家的佟蔚藍,本來他們根本沒想管這破事兒,但是聽佟蔚藍結結巴巴的說什麽好像有人賭錢,輸了女兒,還有彪爺什麽的。


    他便靈光一閃,叫李富貴出麵去桂香樓救人,打算打聽清楚。他想的很簡單,若是把人救下來,那就有人證,可以到霸天賭坊欺淩弱小,那麽賭坊一關,那麽老九的入項就會少了一部分。若是老九保這賭坊,他再把這事捅給太子那邊的人,然後參他們一本,嗯,一舉兩得。


    桂香樓本是青樓,入人的時候就不是個清明的,所以到現在丟了更不敢明目張膽地報官要人,所以這事兒也就擱下了,每當有人問起老鴇子那晚桂香樓的情況時,她卻笑得春風爽朗,笑罵道:“誰不知道我們這桂香樓裏的恩客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保不齊那句話不對付了,就打個昏天暗地。”對丟人一事絕口不提,旁人見她如此也賠笑而已。


    胤禛聽後,麵上沒什麽表情,“那女子你打算怎麽辦?”


    “我們找到了她爹,趕明兒我就幫著寫個狀子,告他們去。”胤祥看了眼李富貴,“那女子就讓他先照看著,等事情辦得差不多,再幫他們找個安置的地方。”


    李富貴一聽胤祥的話,額頭上青筋直跳,這位爺……真能想。


    胤禛看了李富貴一眼,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李富貴的腿都跪麻了,聽到這句話,終於如釋重負的磕了頭,慢慢退了出去。


    待他一出門,胤禛衝著胤祥哼道:“你都這麽大了,還如此幼稚!你以為讓他關了霸天賭坊,他就不會開個天霸賭坊?當真意氣用事,不要再有下次了。”


    胤祥縮了縮脖子,有些氣不過,“我就是看他們不爽!總想有的沒的找他們點麻煩。”


    胤禛無奈,“隨便整一整就算了,若是沒告成,也不能讓人覺得這事兒和你、我二人有關。”


    “行,四哥,我辦事你放心。”


    “……”胤禛最拿這個弟弟沒辦法,於是頓了頓又道:“這個李衛你瞧著如何?”


    胤祥回道:“原先也是桐山彭城大戶人家的,江蘇那邊鬧了水災才跑到京城投奔親戚,也算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我查過他的家底,挺清白的,而且他叔叔家也是個頗有財路的商人,若是以後為咱們做事,想必都會為咱們所用。”


    胤禛點了點頭,“聽著還可以。聽說是年家那邊推薦過來的?”


    “嗯。”


    胤禛頓了頓,“既然如此,那便再試試他。”


    *****


    冷風撲麵,初雪也停了,佟蔚藍臥在被窩裏不想出去,翻來覆去想著昨夜發生的事。十三爺胤祥派人把她送回了李府,而李富貴卻並未跟隨。


    這一晚上她都揪著耳朵淺眠,她其實還有些奇怪,十三爺在聽到自己說路上遇見的事,和聽到的話後,竟然叫李富貴去救人,並迅速安排了人去桂香樓打架轉移眾人注意力。又讓李富貴冒著危險去桂香樓救一個陌生女子。


    她也聽說李富貴最近總是跟十三爺混在一起,但是他不是貝勒府的馬夫麽?這兩個人總在一起,反倒讓她有些不好的預感。


    佟蔚藍不想想了,起身洗漱了一下就動身出屋。她拉開了門,一雙大腳映入眼簾,順著膝蓋往上一瞧,竟是李富貴。他懷抱著雙臂,臉上凍得通紅,看到佟蔚藍後嘿嘿笑了一聲,“起來了。”


    佟蔚藍見到他時,心裏一喜,他回來了。一側身,示意他進屋,李富貴卻朝屋裏看了看後拒絕了。佟蔚藍不明所以,隻聽李富貴緩緩道:“能不能求你件事?”


    “什麽事?”


    “幫我暫時照看個人。”


    “誰?”


    “就是昨兒桂香樓救得那個女的。”


    原來李富貴已經把人帶到了李府。但是他覺得讓別人照看實在難以啟齒,不過佟蔚藍則不一樣,把荷花托付給她的話,定然不會拒絕。


    “她怎麽到李府來了?”佟蔚藍奇道。


    於是李富貴把情況大概跟她說了一聲。


    原來當日救得那女子名叫荷花,是城裏張老漢的獨女。張老漢早年喪妻,本靠手上的木匠手藝辛辛苦苦養女至十六歲,誰想卻突然染上了賭的惡心,隔三差五地偷跑到賭坊“小賭怡情,大賭怡性一下”。但時間一長就完全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而最近他惹上的人,很不巧正是喬天霸,他開的霸天賭坊在京城裏較有名氣,如今在城裏混的任誰見麵都得客氣地稱聲霸爺。這霸爺的模樣至今還沒人見過,但是做事卻狠辣果敢,愣是用雷霆手段在京城裏混出響當當的名聲。


    霸天賭坊有個規矩,就是可以隨便借錢,如果你輸了,霸天賭坊會立刻給你二十兩白銀繼續當本錢,隨便你豪賭,而要這本錢的前提條件,就是要求抵押自己的媳婦或者閨女,一旦三個月內還不上,便押著她們上青樓。雖然這個賭注看起來殘酷,對於任何一個賭徒來說都是巨大的吸引力,媳婦沒了可以再討,女兒本是賠錢貨,更是無所謂,於是他們前赴後繼湧進這黑暗的吸金洞內,深陷其中,一發不可收拾。


    張老漢就荷花這麽一閨女,到了十七歲還未成婚,與自己不無關係,於是就想著到霸天賭坊賺點嫁妝,好讓人給說門親事的,到最後急紅了眼,鬼使神差的在紙上畫了押,害的荷花差點淪為青樓之女。


    佟蔚藍聽著荷花斷斷續續地講完事情的經過,心裏一陣一陣的煩躁。荷花的命運與大多數古代女子一樣,都是這封建社會的犧牲品,而她隻因為張老漢的嗜賭如命,差點*於青樓當中,著實讓人同情。


    “但是,她跟你有什麽關係?”這點佟蔚藍更不明白了。


    “這……反正你幫我照看就是了,回頭我會好好的謝謝你的!”李富貴也不解釋清楚,一溜煙就跑了。他能怎麽解釋,主子交待的事,奴才就照著做唄。


    佟蔚藍看著正站在自己屋裏的荷花,想想李富貴那好心的性格,連自己都收留了,這種讓人憐惜的美人兒更不在話下了。想著想著,佟蔚藍心裏突然咯噔一下,荷花性格溫順,柔弱如柳,尤其又有張玉雕似的小臉,絕對有勾引男人的資本。如今她又是青春年華,身材凹凸有致,哪個男人會不喜歡?而這院子裏,與她年紀相似,又未婚娶的也隻有一個了……危機感油然而生。


    “小姐,您、您想什麽呢?”荷花站在屋裏雙手不停的捏著剛換上的白緞衣角,一臉扭捏之色。尤其佟蔚藍目不斜視的盯著她瞧了許久,讓她渾身不舒服。


    她這一聲輕喚召回了佟蔚藍的思緒,她站起身子,斂了斂眼瞼,輕笑道:“李富貴跟我說最近你還是不要隨便出門,你爹已安排好去處,自是不用擔心的。”


    “噗通。”荷花一下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連聲道:“謝恩公的救命之恩,謝小姐的收留之恩,荷花無以為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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