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助傅天酬能得來什麽?


    孟川不知道。


    或許是清名?


    他不在乎這個。


    他隻知道,保下傅天酬,能讓良心安穩。


    真正為國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貞之士,不應該老死甚至是橫死在獄中。


    所以,他來到了宣政殿麵聖。


    “你的這套說辭,能說服朝堂之上的諸多禦史嗎?”曹長柷問道。


    “微臣不知,但是此事如不早早結案,隻怕很難達到陛下想要的結果。”孟川不卑不亢道。


    曹長柷笑了笑,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朕究竟想要什麽結果?”


    “傅天酬免去一死。”孟川淡淡道。


    曹長柷道:“繼續說。”


    孟川點了點頭,微微作揖,隨後按照自己的理解,將前因後果說出。


    首先,傅天酬是因為寫史得罪國師而落獄。


    但是皇後想讓孟川寫史,就代表皇帝的態度是支持寫史的。


    換句話說,傅天酬想做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皇帝想做的事情。


    錦衣衛、東廠、一眾禦史,齊齊發難,彈劾傅天酬,這是政治手腕,皇帝不得不表態。


    將傅天酬關押在刑部大牢,就是一種表態,不過,對於皇帝來說,這不是懲罰,而是一種保護。


    在他落獄的那一刻開始,傅家姐妹便在刑部門前鬧騰起來,就連太子等人,亦在其身後推波助瀾,逐漸將此事傳播在京城內外,使眾人皆知。


    如此,修為高深如國師,也不可能跑到刑部大牢去手刃傅天酬,因為這違背了政治鬥爭的初衷。


    至於二皇子為何下場,大概就是被國師利用了。


    畢竟他的背後,有世家支持。


    而大魏朝世家,皆被國師玩弄於股掌當中。


    假設,國師不玩政治這一套,直接以蠻力鎮壓,那麽到了那個時候,皇帝就有了足夠理由,將國師治罪。


    若是國師不從,那麽,普天之下的有誌之士,都知道朝廷中有個糟老頭子行不臣之舉了。


    被天下群起而攻,即使強如世家,也會心驚膽顫。


    屆時,國師必定受損,甚至是身死!


    除非,他敢堂而皇之的背叛大魏,做出弑帝之舉!


    這樣一來。


    他一定會被大魏國運反噬。


    畢竟,他是依靠曹魏氣數而生。


    與國同齡,不能代表大魏。


    對於雙方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各自的政治手腕去解決這個事情。


    國師通過二皇子。


    皇帝通過太子和孟川。


    雙方開始角鬥。


    但是從傅天酬落獄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皇帝贏定了。


    而這段時間,朝廷中人各派政黨,幾乎都陷入了爭鬥當中。


    可是唯獨一人沒有。


    那個人就是呂淵。


    他在幹什麽?


    他在幹錦衣衛和東廠。


    由於所有人都在關注科舉和傅天酬,導致呂淵可以騰出手來收拾那兩大廠衛。


    在皇帝賜封孟川為‘六科給事中’,並且讓其可以自由調動錦衣衛人手開始,就已經說明,呂淵的布局成功了。


    錦衣衛和東廠,這兩大組織,全部完成了換血般的改革。


    要知道,在傅天酬落獄之前,錦衣衛和東廠都是國師,也就是二皇子一黨的。


    可是現在呢?


    錦衣衛和東廠的高層基本都不說話了。


    底層官吏幾乎都換了。


    兵不血刃,拿下錦衣衛和東廠。


    除了呂淵之外,誰還有這個本事?


    否則,他堂堂一個丞相,為何從不過問傅天酬的事情?


    這不符合常理。


    畢竟,傅天酬可是內史令啊!


    孟川也是從閆言調動錦衣衛人手這事上,才推斷出來這點。


    第一次,他拿了六科給事中的文書,錦衣衛出動人手查抄傅家情有可原。


    但是第二次呢?


    閆言可什麽都沒拿。


    隻是人去了。


    說了孟川的名字,便帶來了一幫錦衣衛。


    瞧那架勢,即使跟國師幹仗,也沒有人畏懼。


    這很讓人感到可疑啊。


    隻能說明,皇帝或者是皇後授意,在傅天酬這事上,做足了文章,一並將兩大廠衛裏的蛀蟲清洗了。


    而後有關傅天酬的事情,看似都有人在推波助瀾,想要致他於死地,實際上,皇帝已經步步領先。


    直至現在,孟川結合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看透了整個棋局。


    不愧是皇帝。


    翻雲覆雨,皆在一念之間。


    這場局,其實有沒有孟川,根本就不重要。


    他的主要價值,就是去應對國師那邊的麻煩。


    因為,他的背後有學宮。


    學宮有個規矩。


    那就是,自家弟子入世,若遇同輩相爭,單打獨鬥,死了也沒關係。


    可若是有人以大欺小,那就不會坐視不理。


    所以,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直麵國師,還能活著。


    曹長柷讓他擔任主審官,就是有這個考慮在內。


    孟川將所有的事情說出,將其中一些比較明顯的政治鬥爭隱去,引來了皇帝的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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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李大劍仙的高徒,就是聰明。你既然已經猜測到了朕的想法,就放手去做吧。”


    曹長柷也不再多言。


    當初皇後為何讓呂淵處理錦衣衛和東廠?


    就是要在毫無根據,僅憑猜測的情況下,能夠得到刑部、錦衣衛等組織的大力支持,讓他們禦史們識趣閉嘴。


    如今,這個效果,也達到了。


    這就是皇帝的手腕。


    這就是當朝宰相的能力。


    除了呂淵,沒有人能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兵不血刃的,將廠衛牢牢攥在了自己的手裏。


    也怪不得,朝廷中人,一直在說,隻要丞相不倒台,朝廷便永遠亂不了。


    有他在,確實亂不了啊!


    “臣這便提審傅天酬,將此事早早結束,免得夜長夢多。”孟川作揖。


    曹長柷擺了擺手,“去吧。”


    聞聲,孟川徐徐退下。


    他召集刑部尚書、大理寺卿、禦史大夫,三司陪審,在刑部大堂,審訊傅天酬。


    傅清韻、傅清池乃至沐婉瑜,都在大堂外候著,作為聽審。


    不消片刻,四肢被鎖龍釘穿透的傅天酬,緩緩走進大堂。


    傅清韻姐妹二人,見到他老人家,立即下跪哭泣。


    沐婉瑜在旁安慰。


    與此同時。


    孟川坐在正堂首座,拍響震堂木,朗聲道:“傅天酬,江南道私設鹽路一事,本官皆已調查清楚,你需將事情娓娓道來,不可有任何欺瞞!”


    麵露愁色的傅天酬,手上腳上,都綁著鐵鏈,他緩緩轉過身去,看到自己的那兩個女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隨後將江南道之事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和孟川推算的結果相差不大。


    傅天酬並未下跪,而是站著說的。


    如今他雖是戴罪之身,可是說到底,還有進士的身份,可以見官不跪。


    聽到傅天酬這番說辭,禦史大夫趙瀚冷笑道:“孟大人,僅憑他一家之辭,難以令人信服。不管如何,私自開設鹽路,乃是重罪,販賣私鹽,更是死罪,如今證據確鑿,還希望孟大人莫要遲疑了,應早下決斷。”


    “大人,我父絕對沒有貪汙,還望您明斷啊!”傅清韻忍不住地大叫道。


    趙瀚冷哼道:“罪臣之女,咆哮公堂,罪加一等!”


    “趙瀚!你個奸臣!”傅清池咬牙切齒。


    趙瀚又道:“誣陷本官,直呼本官名諱,杖責二十!”


    有刑部捕快將要施刑。


    傅天酬雙眼一寒,正牢牢握緊雙拳,一言不發。


    但是,他身上的氣勢,卻悄無聲息的發生轉變。


    此時。


    孟川再拍震堂木,開口道:“趙大人!本官才是主審官!此間,你無權責罪任何人,若你不滿,大可退去!”


    “孟大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趙瀚眯縫了雙眼。


    孟川與其對視道:“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本官才是今日的主審官,除了本官之外,任何人無權向傅家人定罪!”


    此話一出。


    傅家姐妹,沐婉瑜等人,眼中頓時閃爍出異樣光彩。


    她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到事上,孟川是真的會上啊!


    “我果然沒有看錯他,他是一個好官,是大魏朝未來的希望。”


    沐婉瑜喃喃自語。


    她投向孟川的眼神中,有了幾分崇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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