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你們村子的第二天,趙淵吩咐手下的軍士修繕軍營房屋。”


    “你們村子女孩,叫……公輸韶陽?似乎在木工方麵造詣很深,巨弩木屋設計得十分精巧,在守村子的過程中,也是她所操縱的巨弩射殺了數量最多的敵人。當然,這個最多,在後來的戰報統計中,也就是十幾名敵軍罷了。”


    “負責軍備後勤糧草的軍官想要偷懶休息,便將你們村裏的俘虜捉去利用。”


    “你們村子人不多,卻個個有絕活。農家的瞿仲秋被吩咐弄些優質的稻穀高粱灶飯;渾身狗皮膏藥的醫者鳴鵲被捉去治療軍中傷者;還有一個,就是你們村子的公輸韶陽,這個小姑娘被隨軍工匠喬冉要求去檢查陣地臨時營房的設計結構,木料使用。”


    “情況就是此時出現的。”


    “幹活的士兵拆散了村子裏麵的大部分房屋,並把拆下來的木料混搭在一起,修建一個臨時的軍營。”


    “公輸韶陽看到之後,走上前去製止這些士兵的行為。”


    “她說:‘你們這些木料混搭的方式有問題,支撐的重量不平均,非常容易因為自身重量而垮塌。’”


    “她一個小姑娘,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幹活士兵間來回走著、跑著,大聲說著這些木梁混搭的錯誤,以及後麵可能出現的危險。”


    “她的態度很認真。雖然這些木料都是從她村子裏建好的房屋上麵拆下來的,雖然這些士兵修建的房屋是她的敵人修建的,是供她的敵人居住的。”


    “她受到趙軍隨軍工匠喬冉的指派去督導,但是她把這當成了她自己的作品。”


    “她對自己的作品,有一種近乎虔誠的執著。”


    “公輸韶陽是個嬌小的女孩,聲音本來就小,嗓子喊啞了,那些幹活的士兵和工人才聽到她說話。”


    “可是沒有人在意她。”


    “趙軍隨軍工匠喬冉將她派去檢查工程,自己卻不在現場,幹活的都是士兵和工人。他們看到一個美麗的小姑娘突然出現,當然不會在意她說的話,反而都覺得很有趣。”


    “‘聽聽,她在說什麽?木料的結構有問題?哈哈’”


    “‘嗬嗬,她能搬得動旁邊那塊小石頭嗎?’”


    “‘這樣漂亮的小姑娘,怎麽沒有被統領大人收進屋裏填房呢?”


    “她無助的跑來跑去,最後,她終於找到了那個吩咐他去檢查營房設計的隨軍工匠喬冉。很不巧的是,喬冉正在和趙淵匯報工作,於是,很不巧的,趙淵也看到了公輸韶陽。”


    “公輸韶陽走上前去,對趙淵說道:‘房屋的木料搭建有問題。那些木料都是從以前的屋子上拆下來的,很多地方都已經腐爛酥軟,直接使用的話,搭建起來的新營房非常容易垮塌。如果想要使用,必須要用黃土夯以水石白堊等物做粘合劑,才能保證房屋的穩固。”


    “公輸韶陽的解釋非常專業,大概說了有半盞茶的功夫,各種粘合劑的配比方式,木料的穩固搭建結構,講述的十分清晰。”


    “全部解釋完之後,她說道:‘那邊的營房必須推倒,重新修建,否則就會因為自重的原因倒塌。雖然……你們是侵略者,但我不允許我負責的工程有不完美。’”


    “小姑娘說完之後,倔強的看著趙淵,一言不發。”


    “那隨軍工匠喬冉本來是想偷懶,才把公輸韶陽叫出來,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是這樣的性格,會指出他之前督導的營房修建的錯誤。他想說什麽的時候,卻被趙淵一揮手製止了。”


    “‘你叫什麽名字?”趙淵問道。”


    “‘我複姓公輸。村口的巨弩木屋就是我製造的。我對水車、木犁、房屋結構都很精通。’”


    “‘複姓公輸……就是那個精通機關製造的公輸家麽?”


    “‘是的。’小姑娘昂首挺胸,倔強的回答。”


    “趙淵點了點頭,說道:‘早有耳聞,公輸家機關術巧奪天工,據說先祖公輸班巧手一揮,便可讓木質的機關鳥翱翔天空三日不落。’”


    “他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那處修葺營房的地方。工地上的士兵正在賣力幹活,熱火朝天,看到統領趙淵走過來,紛紛停工行禮。趙淵揮了揮手,看了看修到一半的營房,然後回頭吩咐那個隨軍工匠。”


    “‘喬冉。’”


    “‘大人?’”


    “‘砍掉這個公輸小妞的兩條腿。’”


    “那隨軍工匠喬冉聽到這個命令,一下子就愣住了。”


    “隨後,他看到了趙淵平靜而冰冷的眼神。於是他走了過去,將公輸韶陽的雙臂扭到背後,把她慣在地上,然後從鞘裏麵抽出了戰刀。”


    “他在公輸韶陽的雙腿處比了幾下,卻猶豫了,沒有立刻砍下去。”


    “小姑娘雙腿蜷縮,斜跪著坐在地上,卻依舊高昂著脖子挺著嬌小的胸部。她驕傲的說:‘這座營房按照這樣修,一定會坍塌,一定會。’”


    “‘是嗎?’趙淵不置可否。”


    “這時,隨軍工匠喬冉又舉起刀想砍下去,可是他再次猶豫了。他終於還是抬頭對趙淵說道:‘大人,這小姑娘說的恐怕是有些道理的……’”


    “趙淵平淡的揮了揮手:‘趙國工匠,怎能允許一個小姑娘在場地上走來走去,指手畫腳?’”


    “喬冉想說什麽,終於還是一咬牙忍住了。他手起刀落,便將公輸韶陽的兩條大腿齊根砍斷!”


    “他落刀的時候,眼睛是閉著的。”


    “公輸韶陽的下半身頓時血流如注,她輕哼了一聲,便直接疼得暈死過去。”


    “恰好此時,你們村子的醫者鳴鵲做完了該做的事情路過,看到了。這個鳴鵲平常都是一副很猥瑣的模樣,此刻動作卻十分快。他看到趙淵在旁邊看著他,卻像沒看到一般,飛快的跑到公輸韶陽的身邊,在趙淵的眼皮底下,把小姑娘的血止住了。”


    “血勉強止住之後,小女孩醒了一次,卻再次疼暈過去。老頭鳴鵲把她抱起來送進了你的那間屋子。”


    “他的整個醫救過程,趙淵都在一邊默默的看,既不出聲也不阻止。地麵上隻留下兩條纖細的腿和被血液染成深紅的泥土。”


    “過了一會,趙淵平靜的問喬冉:‘剛才那個公輸小妞說的內容,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


    “‘把營房推掉,按她說的,重新修。’”


    “隨軍工匠喬冉再次愣住了。半晌才應了聲‘是’。”


    “趙淵卻又說道:‘把這兩條腿也搗碎了加進去吧,聽說這東西當粘合劑不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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