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來自後世的漢家子,他對於造成大唐盛世腰斬的安史之亂極為恐懼,這種感受卻無人可以訴說。馬璘提著陌刀坐在青海驄上,一時間忽然覺得無比的孤獨。


    天子雖然對他莫名信任,然而畢竟是老糊塗了,指望天子來消弭安史之亂的危機,已經是指望不上了。既然如此,便隻能冒險采取第二種方案。


    馬上就是天寶十二年的十一月了,按照原來的曆史,安祿山應會在一個月之後入朝。


    雖然知道靠著刺殺這種方式幹掉安胖子機會渺茫,可是既然天子指望不上,這個法子隻好勉強一試。


    長安不能亂,中原不能亂,一旦中國有事,安西河中也不可能安穩。明知道靠刺殺來阻止安史之亂爆發極不靠譜,馬璘卻已沒有別的選擇。


    安祿山是處心積慮想要謀反,還是被楊國忠逼反的,這個問題後時根本沒有定論。對於此時的馬璘而言,這個問題同樣是沒有答案。不過他管不了那麽多,刺殺安胖子雖然冒險,現在卻必須要提上日程了。


    眾人皆醉我獨醒,這種感覺其實並不好受。馬璘向著一臉和藹笑意的李隆基躬身行禮,催馬馳向了安西軍的方向。


    校場周圍的龍武軍騎兵之中,一道道佩服的目光皆是落在了馬璘的身上。


    剛才一刀斬斷李璟的坐騎,在安西健兒們眼裏不算什麽,他們的主將如何強大,每個人都是極為清楚。然而這一幕看在龍武軍騎兵的眼裏,卻是大不相同。


    自詡不敗的李璟竟然敗了!且是敗得這般難看!


    龍武軍之中好手不少,幾乎每個人都曾敗在那位少年校尉的手裏。那位少年校尉在龍武軍騎兵的眼裏,便是無敵般的存在。(.無彈窗廣告)


    適才見到李璟挑戰扶風郡王馬璘。他們都是希望李璟能擊敗馬璘,替龍武軍出一口氣,然而僅僅是一個照麵。這位龍武軍中的最強者便敗下陣來!


    同樣是七尺高的昂藏男兒,他們並不認為自己比不上邊軍的那些殺才。然而這一刻對於馬璘,他們卻是真正的服氣了。


    軍中最重強者,縱然是龍武軍亦不例外。能夠在萬軍叢中陣斬吐蕃讚普父子的新一代大唐軍神,果然是不同凡俗的厲害人物。


    馬璘心中考慮著刺殺安祿山的計劃細節,同時快速的令健兒們整好了隊形,每一列騎兵四十人,組成了一個簡單的方陣。所有的騎士都把陌刀掛在鞍邊,全部從背後取出裝著元戎弩的皮匣。把元戎弩小心的抽了出來。


    龍武軍騎兵退到了校場邊緣,諾大的校場中心便隻有這八百鐵騎。馬璘一聲令下,校尉隊正夥長們接連不斷的發出短促的命令之聲,八百鐵騎同時向前緩緩加速,包了蹄鐵的馬蹄踏在地麵之上,如同雷霆一般。


    大軍從高台之前如潮水一般衝過,軍容極為嚴整,李隆基驚異道:“不過八百健兒,如何便有這般的聲勢?朕多次觀北衙禁軍演武,可未曾見過數百人聲勢就這般驚人。”


    陳玄禮躬身道:“陛下。這個微臣倒是知道。磧西之地沙礫遍地,極易損傷馬蹄,馬仁傑上次從河中返回之後。突發奇想在戰馬腳掌釘上鐵片,這樣戰馬再行經碎石地麵之時便不會傷了馬蹄。之所以有這般聲勢,一來是因為這幾百健兒訓練有素,戰馬步調一致的緣故,另一個便是因為馬蹄上釘有鐵片。我大唐安西軍馬原本折損極快,馬仁傑想出在馬蹄上釘鐵片,也是一大功勞。”


    李隆基點了點頭,笑道:“陳卿,馬卿適才擊敗了你麾下的李璟。你看上去並不記恨他啊。”


    陳玄禮臉色一肅,沉聲道:“陛下。馬仁傑適才雖然無禮,所言卻是忠臣之言。陛下有這樣的臣子。微臣為陛下高興,又豈會記恨!陛下在潛邸時便認識微臣了,微臣跟隨陛下已有四十餘年,這點兒心胸還是有的。”


    李隆基哈哈大笑,瞥了一眼楊國忠道:“楊卿,看到了麽?這才是宰相心胸!陳卿是武將做不得宰相,這份心胸你卻是要好好學學。”


    楊國忠臉色一滯,連忙點頭。


    安西新軍轉了個彎又馳了回來,馬上健兒皆是雙手平端鋼弩,從高台之前呼嘯馳過,李隆基指著馬璘道:“這數百人雙手不提馬韁,居然能夠輕鬆轉彎,這又是何故?”


    陳玄禮笑道:“陛下,這是馬仁傑用的另一種小玩意兒,說是叫什麽馬刺。就是靴子上安有一種可以伸縮的尖刺,可以刺痛馬腹來控製方向,卻不會傷到戰馬。這種東西製作極為精巧,眼下隻有安西軍中能造這種東西。有了此物,騎兵在馬上便可雙手揮動兵刃,增加好多力氣。”


    李隆基點頭,笑道:“不好造便好。容易造的話,草原上的蠻族學了去可不是一件好事。那些兒郎們手上拿著的,便是元戎弩了吧。”


    陳玄禮點頭:“應該便是。此弩出自諸葛武侯的元戎弩,卻是更勝一籌,諸葛武侯元戎弩有八支短箭,這種元戎弩卻足有十支,威力聽說也是超過了諸葛武侯的元戎弩。”


    李隆基點了點頭,感慨地道:“李林甫負我厚恩,沒想到李岫卻是大才智之人。馬仁傑奏章上寫得明白,這元戎弩乃是李岫到了安西之後所製,他能夠殺死吐蕃讚普父子,靠的便是此物。可惜李岫早死,不然便是將作監大匠不二之選。”


    “陛下快看,馬仁傑要開始了!”陳玄禮指著校場中道。


    李隆基點了點頭,凝目看著前方。


    此時馬璘已經帶著麾下健兒們馳到了校場中央,距離高台已經頗遠。之前的元戎弩之上並無弩箭,此刻健兒們手上的硬弩已經是壓滿了閃著寒光的純鋼箭矢。


    大軍從君王麵前馳過時,弓弩自然是不能搭箭的,不然便是形同謀反。這個位置距離高台已經有二百多步,算是比較安全的距離了。


    馬璘一聲令下,同時輕輕扳動了元戎弩的機括,一根鋼箭斜著飛了出去。同一時刻,所有健兒齊齊扳動機括,天空之中頓時出現一蓬黑色的弩雨。


    弩箭在空中如蛇一般旋轉,帶著怪異的尖嘯之聲,飛向了遠處的空地。空地之上放著十幾具覆蓋著殘破明光鎧的人偶,頓時人偶之上滿是弩箭,周圍的地麵也是被弩箭覆蓋。


    “三百步!洞穿明光鎧!”陳玄禮目光猛然一亮,大聲叫道。


    高台之上一片轟然,三百步,這可是伏遠弩的有效射程了。


    安西健兒繼續向前飛馳,不過馳出二十餘步,又是一蓬箭雨飛出,覆蓋了人偶後方的地麵。


    這個間隔的時間極短,比弓箭手連續射箭的間隔時間還短了一大半。高台之上站著不少武將,此時都是一片驚歎之聲。


    “咻咻咻!”


    八百健兒在校場中一路飛馳,連續不斷的射出弩箭,角度選擇的都是最遠射程,分布在校場上的披甲人偶一具具被轟得倒了下去。


    馬璘帶著安西健兒們轉了個彎,又向來路馳去,頭頂上不時有弩雨飛出。陳玄禮目光發亮,沉聲道:“每次皆是三百步!陛下,這些元戎弩的射程居然是一模一樣,李岫當真大才!”


    李隆基點頭。


    楊國忠忽然道:“陛下,馬仁傑距離此處怕已經不足三百步了!”


    此言一出,高台之上瞬間靜了下來。幾名侍衛慌忙抬著一麵大盾,擋在了李隆基的麵前。


    “拿走!”李隆基怒聲喝道,“楊釗!你當真想要亂唐不成?馬仁傑是朕之神將,如何能允你這般中傷?”


    陳玄禮擺了擺手,幾名侍衛抬著大盾又退了回去。楊國忠滿麵通紅,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說話間安西健兒們又射出兩波箭雨,把最後的幾個人偶射倒在地。陳玄禮笑道:“陛下,這已經是第十箭了!”


    李隆基重重地哼了一聲,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楊國忠,目光落在安西健兒們的身上。


    安西健兒們放慢了馬速,從革囊裏拿出一根根鋼箭壓在元戎弩之上,然後縱馬向前馳去。李隆基站起身來,沉聲道:“陳卿,讓他們近前一些,這該是要演示一弓十箭齊射了,朕要看清楚些。”


    “陛下,不可!太危險了!”楊國忠驚叫道。


    “閉嘴!再多說話,莫怪朕翻臉無情!”李隆基怒道。


    陳玄禮傳令下去,高台上一位龍武軍的校尉揮動令旗。馬璘接到命令,立馬帶著安西健兒們馳了過來。


    “馬卿,便在此地馳射。朕年紀大了,想要看清楚些。”李隆基站在高台之上,豪邁笑道。


    馬璘大聲道:“是,陛下!”,心中卻道不愧是李隆基,糊塗歸糊塗,帝王的氣度還是有的。


    陳玄禮和幾位武將站到李隆基的兩側,神色都是變得肅然。看這個樣子,若是真有什麽意外,他們立馬就會把天子擋在身後。


    這是做臣子的拳拳之心,李隆基自然也不會阻攔,笑著向馬璘揮了揮手:“馬卿,可以開始了!”


    八百鐵騎四蹄翻動,再次向著前方衝去。兜了一個圈子之後從和高台平行的方向馳過,馬璘一聲令下,伴隨著機括扳動的聲音,天空頓時為之一暗。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鋼箭呼嘯著爆射而出,斜斜的飛上天空劃著詭異的弧線,穿透空氣飛向遠方,然後向著下方急速落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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