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陵……伏陵……”聲聲急切的呼喚盡是焦躁和不安,秦凡步伐紊亂,滿身淤泥盡是汙垢,遠遠的黑夜和灰白色的瘴氣連接成了一片混亂的沼澤惡地,來不及去想其他,隻有聲聲呼喚由遠及近,響徹在死寂的沼澤。


    是什麽讓你如此堅持?又是什麽令你不顧一切?


    聲聲呼喚伴隨著秦凡一路追尋,也不知是狂奔了多久,隻是雙手淋漓的鮮血和肮髒的淤泥完全混雜在了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色彩在他的雙手上不住的滴落滑下來,前方早已經沒了那人的蹤影,灰白色的霧瘴緩緩拉開,一口漆黑的古洞深邃不可見底,就那麽展現在秦凡的眼前。


    這個時候他才察覺到周遭一片死寂,也不知是跑進了死澤什麽地方,望著那黑漆漆的洞穴,他腳步一頓,心有懼意,但又擔憂伏陵無意間闖了進去,擔心其安危,當下咬緊牙關,猛的便一頭衝了進去。


    深邃的洞穴每一處都帶著恒古蒼莽的氣息,隻是暗黑無光看不清楚。也不知跑動了多久,到達了哪裏,隻是那漆黑的洞穴依舊深不見底,時而陰風陣陣,吹拂起漫天的撲鼻腥臭味道,秦凡身體一晃,險些摔倒,這是之前攔路的瘴氣此刻終於起了作用,又有腥臭惡風夾雜其中,更令人難以忍受。


    眼花繚亂,眼前一片陰暗潮濕,鼻吸之間盡是惡臭腥氣,煩悶欲嘔。秦凡心中砰砰直跳,從懷裏掏出兩顆黃金色的石塊,而後猛力摩擦,登時火光四濺,這是大荒普通的打火石,石料特殊,因為含有硫磺等易燃物,且廉價便宜,被不少窮苦人家利用,而秦凡也習慣了使用這種石頭,當下借著微弱的火光四下觀望。


    這是一個環形石洞,石壁凹凸不平,因為潮濕甚至生長有一層青綠色的青苔,也不知存在了多久,地麵也是深淺不一,正前方依舊有甬道,漆黑深邃不知通往何處,想著這死澤的盡頭便是“烏鬼山脈,”心中不禁有了個荒唐的揣測,難道這漆黑的洞穴竟會通向那烏鬼山脈內?


    隨即卻又被自己否定,若真是通向那烏鬼山內部,又何止是幾千裏的距離。[]


    正思慮間,秦凡隻覺得背後一陣陰風刮過,整個人汗毛倒豎起來。他大吃一驚,幾乎是下意識的轉身向著身後望去。


    “吼……”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聲響徹,隻見一頭人麵怪物從背後洞窟緩緩走了出來,凶光大盛,盯著秦凡虎步緩行,頭頸幾乎碰著那洞穴頂部。巨口張開,上獠牙竟有一丈六尺,散發出無盡凶威,牙*錯間,又有鮮紅如血一般的舌頭布滿鋒銳倒刺,全身銀毛黑紋,斑斕華麗,又有三尺多長的毛發拖拽在地,兩丈有餘的銀色虎尾時而蜷曲,時而崩直,每每掃過洞壁岩石總有石屑翻飛,猶如風雷電舞。


    秦凡驚駭莫名,眼前突然出現的巨大妖怪宛如遠古怪物,即便不刻意散發出絕世凶威卻也有股猙獰煞氣流轉澎湃,不可直視,即便低下頭來,那一股無法想象的恐怖威壓也令他幾欲窒息,強忍著五體投地跪伏下地的衝動,這恐怖怪物即便是刻意壓製著周身凶煞之氣,但那一股股如同海潮一般洶湧澎湃的煞氣依舊狂暴的衝擊秦凡的靈魂。


    “嗷吼……”


    人麵虎身的怪物搖頭嘶吼著,秦凡眼前一黑,隻覺得鋪天蓋地血腥惡臭味道夾雜著一股無法想象的絕世凶威,令他立刻全身不受控製的顫抖抽搐了起來。於此同時,又有一道身影從那怪物身後顫顫巍巍的露出了模樣。


    那是個人形怪物,麵色幽幽宛如地獄厲鬼,原本的人形也早已被扭曲咬爛,五髒六腑不全,更有花花綠綠的腸子從破爛的肚皮裏蕩了出來,麵目全非,滿臉血汙,一對眼珠也隻剩下了一隻孤零零的變作了灰白之色,隻是剩下一雙人腿卻還完好,他站在那怪物背後,嘴裏發出“赫赫”怪聲,原來是喉嚨早已被咬的破碎掉了,就像是被某種可怕的野獸吞噬撕咬過得一般。


    此情此景,更是令秦凡膽寒不已,雙腿酸軟的厲害,幾乎就要癱坐在了地上。腦海裏空白一片,不知如何動作。


    微風吹拂而過,秦凡瞬間打了個激靈,莫名記起幾乎一個家喻戶曉的大荒傳說:楱杌!這定是那獸中極惡的怪物楱杌了,傳聞六百年前伏羲人皇帶領五族勇士統一整個大荒之後,便大肆捕殺僥幸逃脫戰場,危害百姓荒民的惡獸妖族。


    其中這人麵虎身的楱杌惡獸最為凶殘狂暴,且擁有可奴役靈魂之大能力,經常用這能力勾引過路人類捕殺吃掉,又有為虎作倀之說,是自古以來家長們用來嚇唬不聽話的孩子最有效的手段,隻是卻想不到那本該早已經死亡捕殺掉的怪物竟在今日這陌生死地內現了身形。


    正驚疑不定間,卻見那怪物悲聲狂吼,怒嘯不斷,且長尾橫掃間,巨石山洞搖晃不止,洞中劇震,煙塵彌漫,那怪物楱杌竟是極為激動的模樣,見到秦凡似乎想起了什麽,但又似乎什麽都記不起來,隻是無數模糊的映像閃過,令他極為痛苦。痛苦嘶吼間,*裂開,鮮血橫流,淒慘無比。


    眼看著那巨大的怪物竟因為*上劇烈的痛苦而顫抖著跪伏在了地上,蜷縮著皮毛鼓動,似乎這樣才會帶給它一絲絲的安全感一樣,隻是望著秦凡,楱杌腦海大痛,又是一陣劇烈潮水一般的痛苦襲擊而來,恍若潮水永無止境,鮮血自它身上每一處毛孔裂開,巨尾胡亂掃射,登時又是一陣天搖地動。


    一旁的鬼悵早已經嚇壞了,全身瑟瑟發抖個不停。也不知怎的,秦凡見到那怪物痛苦模樣竟頗為擔心同情,也不知幾多年前,自己偷偷養的野狗感染了瘟疫,也是這般痛苦模樣吧!


    那是他陪著那狗兒的最後一個夕陽,秦凡記得很清楚,那一日的黃昏很是絢麗,雖然狗兒不能言語,但他卻能夠感受到那平靜的眼神中盡是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它並不孤獨,因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依舊有個人那麽陪著它,默默的撫摸著那滿是泥垢的皮毛。


    想到這,秦凡不禁心生悲哀,自己這生命的最後一刻,卻是要一個人嗎?與自己陪伴在一起的隻有這滿地的枯骨了嗎?或許自己死後也會變作這般惡心的鬼悵吧!


    “吼……”


    終於那楱杌惡獸似是痛極了狂吼一聲,猛的向著秦凡撲來,陰風陣陣,颶風腥臭,秦凡甚至都能夠清晰嗅到那鋪天蓋地迎麵而來的血煞腥氣,令人作嘔,他不禁皺眉閉目,已是做好了死亡準備。


    隻是腥風依舊,那怪物的巨口仿佛就在眼前。卻察覺不到任何痛苦,秦凡不由的張開雙眼,隻見那楱杌怪物一動不動,竟詭異的停駐在了半空中,身後鬼悵也保持著叩拜姿勢一動不動,仿佛時間靜止了似的,一切都停滯了下來。


    耳邊一片詭異的寂靜,正驚疑間,卻又見正前方的深邃石洞中傳來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他從原地坐了起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那深邃的洞窟深處,那瞬間整個洞窟仿佛被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一條長長的背影先是映入了秦凡的眼中,而後一個身影漸漸顯露了出來。


    秦凡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那半空中停滯下來的楱杌怪物和鬼悵奴仆,很奇怪的感覺,就仿佛是在一秒鍾的一半一切都停止了似的,以至於那近在咫尺的怪獸模樣清晰可見,甚至那腥風惡臭也可聞到,一切是那麽真實,卻又真實的那麽虛幻。


    這裏似乎隻剩下了他以及那洞窟中的身影,他覺得很奇怪,卻不敢說話,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整個洞窟有種詭異的沉寂感。


    “啪嗒”“啪嗒”


    近了,更近了,那長長的影子越來越短,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出現更加可怕怪物的準備了,實際上隻要有了對死亡的準備,一切都顯得那麽放鬆。


    “真的準備好直麵死亡,不會有一點恐懼了嗎?!”


    那聲音很好聽,聲線很淺,像是個不大的孩子聲音。隻是不知為何,秦凡從那聲音裏卻能夠感覺到濃濃的諷刺和嘲笑,秦凡一怔,和腦海裏猙獰怪物的形象一點也不一樣。那是個俊美的少年,不過十二三歲,身穿一身黑色素服,服飾看起來很是古老,就秦凡的腦海搜索幾遍也無法找到對應的年代,隻是那服飾卻給人一種存在了幾千年似的感覺。仿佛帶著一股獨特的沉默和悲傷,滿頭飄逸的白發披散下來,一根銀白色的獨角煞是顯眼,看起來不似人類,倒有幾分荒外國民的奇特感覺。


    荒外國民多是指那些九州之外長相奇特的異人,他們往往自成一個國家,極為排斥外人,每個國家都有屬於自己的文化和信仰,而這些信仰又多是指某些荒獸,他們崇尚這些荒獸的力量,和妖怪不同,荒獸往往在某一特殊區域異常強大,因為其不知具數的荒民信仰越多,往往它們力量也就越強大。而一些天賦異稟的荒民也可以借助這荒獸的某種特殊力量,強大己身來進行戰鬥。故而這些荒獸又有山神,河神等等極為特殊的稱謂。


    這些荒獸又被稱作神獸,它們最大的弱點便是越過本身的區域便會實力大大減弱,神奇非常。


    “什麽?”秦凡一怔,問道。


    “嗤,這偽善的表情真是令人作嘔!”那長相俊美的異人少年似非常反感秦凡這幅不明所以有些木訥發問的模樣。


    “擁抱我吧!惡魔總會咆哮的,和我相擁吧!”卻隻是片刻,那少年臉上的反感不在,反而變為期待,期待著秦凡的回答。


    “什麽什麽?你是誰?你到底是誰?”秦凡不明所以,隻是看著那少年的麵容竟是十分熟悉。


    “我?我好像是叫做秦凡的吧……”


    “秦凡?好熟悉的名字……什麽?秦凡?!”秦凡一驚,感受到了什麽,隻覺得瞬間自己的所有意識被一團黑色的火焰所吞噬,他全身猛的一顫,那股熟悉的劇痛潮水般襲擊而來將他淹沒。


    “嗷吼……”


    銀毛黑紋的楱杌怪物再度動了起來,那淒慘猙獰的鬼悵再度顫顫巍巍的繼續叩首跪拜了起來,一切就像是暫停下來的時間再度走動了起來一般。


    該來的還是要來,隻是這瞬間秦凡仿佛感覺到了什麽,腦海裏那少年的聲音響起,飄渺卻清晰:“擁抱我吧!相擁吧!我將帶給你力量,無窮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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