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袂垂下星亮的眸子,幽幽的歎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小言,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我不是不尊重你,而是太在乎你,才不想讓你冒一點點風險,你怎麽就不懂我的心呢?”


    從沒有見過容袂這個樣子,梅雪盛呆呆地看著正看著她的容袂,也讓她明白她的選擇是對的。


    梅雪盛避開容袂的視線,不敢看他。


    房間裏忽然安靜下來。


    突然,梅雪盛淡淡的聲音傳來:“袂,你可曾想過你的名字嗎?”


    “嗯?”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個,容袂訝異的回過頭看著她,“什麽?”


    “你的名字?”梅雪盛低著頭重複道。


    容袂有點生氣了,本來他都已經為她的事情急的都大半夜跑到她這裏來了,可是她呢,她不好好和他說話也就算了,現在居然和他說什麽名字。


    容袂不耐煩的喊了聲:“小言……”。


    梅雪盛當然明白他現在的薄怒,可是依然沒有看他,堅持說道:“你的名字,袂,為什麽叫容袂,你有沒有想過?”


    “我的名字怎麽了?”他本沒有名字,容袂不過是行走江湖的代號罷了,至於容袂,那更是梅雪盛為了尊重他原有的姓氏取的。


    “你說,這個名字是沈齊雲給你取的沒錯吧。”


    容袂點點頭,看著她反常的反應,知道她肯定有什麽用意,伸手握住她的一雙纖手,拉她扭過來身子,等著她的下文。


    梅雪盛看著他的眼睛道:“袂,我知道太後原名叫容容蝶,是你娘親的親妹妹,而你袂名字裏的齊字,還藏著另一個人,就是當今國公沈齊雲,容袂,容袂,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梅雪盛以為容袂會很訝異,可是恰恰相反,容袂隻是避過她的視線道:“那又怎麽樣呢,單憑一個名字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的確,一個名字說明不了什麽,但是為什麽太後要剝奪你擁有名字的權利,就是因為,她懂得名字裏暗含的意思不是嗎?為什麽她會懂,是不是她就曾經身在其中。(.)他們倆之間的情愫,可是她為了你,二十幾年來忍受宮闈寂寞,獨自挑起保護你的大梁,她的受傷與孤單,你誤會她,可她卻隱忍了下來,她也有過年輕的時候,也有過心上人,而且那個人根本不是你的父親,可是她為了你,放棄了她本該追求的幸福。”


    “可是她獲得了一個天下,這本來都應該是我娘親的,可是她代替她成為了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這就是她必須付出的代價!”什麽本該追求的幸福,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比身為皇後更讓一個女人覺得幸福的事情了,這就是容袂的想法,真真切切的想法。


    “袂……”


    “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在我小的時候,我就曾經無數次看到母後偷偷的哭泣,在那個男人的麵前,隻在那個男人的麵前,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對她是特別的,但是這不足以說明什麽,她是我的母親,我父親的女人,如果她當真這麽愛那個男人,她就應該在與我父親還是虛情假意的時候與他一起離開,而不是在獲得權貴之後與他坐擁天下。這樣的感情是虛偽的,不,我說錯了,就算是她與我父皇當真沒有感情,但是她一朝做了我父皇的女人,她一輩子就隻能屬於我父皇,就算他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也不會同情他們!”


    “袂,我知道一個地方,在那裏,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男人和女人因為互相愛慕而成親,倘若沒有了感情,也可以自由的分開,追尋自己應有的幸福,女人不用……”梅雪盛還要繼續說下去,可是卻被容袂厲聲打斷。


    “可是這裏不是那樣的一個地方!她本來就是父皇的女人,也不用想改變什麽。”


    果然是這樣的結局,梅雪盛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好陌生,容袂遙遠的好陌生。她和他是相隔兩個時空的距離,她怎麽能指望他能理解。


    不,不,她不能忍受,兩個相愛的人就這樣被分開,何況這兩個人和她的父母如此相像。她可憐的父母已經那樣了,在這裏,她一定要努力,讓他們在一起……梅雪盛暗暗下定決心。


    冬天的陽光慵懶,卻帶著溫熱的溫度,總是會輕易的溫暖了瑟縮在被窩裏的人們的心。


    不過現在,梅雪盛可沒有時間享受這初冬的暖陽,而是怔怔的看著正在穿衣的容袂。


    因為是秘密前來,容袂並沒有叫來宮女太監們服侍更衣,不過即使這樣,他隻是輕輕打了個響指,窗戶外就依聲飛進來兩個紫衛服侍他更衣。


    看著容袂理所當然的在兩個人的服侍下更衣的樣子,梅雪盛仿佛看到了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每一位帝王,那麽遙遠……


    她怎麽可能會忘了呢?眼前的這個人既是她交付了情感和全部的男人,卻也是高高在上的大辰的皇帝,萬眾矚目,眾星捧月。


    “小言,我會讓紫衛隨時跟著你的,你一定要萬分小心……”容袂知道改變不了梅雪盛的決定,隻能另想別的辦法。


    “你放心,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梅雪盛打趣的回道。


    容袂被她的說法逗笑了,嗬嗬,說起來,這還真是個事實,要知道,那一次,她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紫衛們服侍容袂穿戴好後,就又悄悄的從窗戶上退了出去,來無影,去無蹤,似乎從來都不存在。


    穿好衣物的容袂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子,查看著這裏到底有沒有委屈她的女人。


    咦?那是什麽東西?容袂忽然發現梳妝鏡前的盒子裏漏出一點點紙角。


    容袂無語的搖了搖頭,正準備打開盒子,重新把它放好,卻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吼聲,“不要看!”看清楚容袂所在的位置,梅雪盛著急的喊道。


    可是已經晚了,容袂的手已經打開了盒子,正在看紙上的東西。


    那張巴掌大的紙上,上麵輕描淡寫了幾個字――太後,沈齊雲在一起。


    梅雪盛“噌”的一聲起身,就撲向站在那裏的容袂,然後一把把紙搶了過來。


    “你,你竟然想要撮合太後和國公沈齊雲?”容袂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梅雪盛,每日都處理政事看奏折的他,怎麽會在那點時間裏還看不完那點東西?


    “我說了的,不要看!”梅雪盛冷冷的慢慢把那張紙撕成了碎片。


    “小言,你太亂來了,他們一個是當朝太後,一個是當朝國公,你怎麽會如此亂來的想要做這些事情?”容袂已經徹底瘋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她深愛的女子,腦袋瓜子裏竟然滿腦子都是這些事情。


    “你看,你總是這樣,你怎麽就一點都不尊重我呢?我說了的,不要看,可是你還是從頭到尾的看了個清清楚楚,你總是無視我的感受,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梅雪盛忍不住氣急敗壞的說道。


    “尊重,又是尊重,小言,你想想看,從頭到尾我還不夠尊重你的嗎,可是你呢,每一次都是這樣,利用我對你的尊重逼我,逼我答應你去太後身邊,現在,你居然又心心念念的做這麽荒唐的事情,嗬,去太後身邊做什麽呢,撮合當朝國公和太後,那下一步呢,你還想做些什麽荒唐的事情?”容袂被她的反應更加激怒了,聯想當下的種種更加生氣。


    這就是距離,沒錯,這就是她和他之間的距離,梅雪盛想,他永遠都不會明白她心裏的觀念和想法,他隻會認為那樣有多麽多麽的荒謬,然後強迫她,壓製她不要這樣做,她不喜歡這樣,她真的不喜歡這樣。


    “反正你就是不會明白我,而隻會要求我……”梅雪盛覺得有些挫敗。


    原來,他的愛在她那裏隻不過都是對她的要求和強迫,原來,他的付出在她那裏,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那你呢,你又何嚐明白過我?”容袂吼道,然後氣呼呼的拂袖離去。


    隻剩下梅雪盛蹙著眉頭杵在那兒,煩心,翻不完的事情,這樣的生活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昨夜剛下過雪,走在路上,初冬的寒意更是從腳下竄入,直達心底。


    這個女人,她怎麽就一點也不明白他愛她的心呢,卻永遠都是來指責他的付出,而不理解他。他絕對不會允許她做這麽荒唐的事情,他是這個國家的皇帝,他說不可以,就絕對不可以。容袂心裏暗暗地下定決心,一定要阻止她荒唐的做法。


    不覺間,再抬頭的時候,已走出清風小築老遠……


    容袂正要繼續往前走,卻看見梅園前,站著一位熟悉的倩影。


    他記得,小時候,絳兒就是這樣站在這裏看著一地的雪,雪前站立的她,像極了世外仙姝林的仙子,超脫世外,卻又如此真實的站立在這紅塵裏。那個時候,她看到他,總是老遠,就微微一點頭,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風華絕代,萬種風情。


    容袂看著看著,不禁墜入了對往事的回憶裏,抬頭,卻看見絳梅正在不遠處看著她,臉上依舊是小時候淡淡的笑容。


    容袂慢慢走了過去,絳梅也向他走來,快要走近的時候,竟要跪下來,給他行禮,容袂馬上扶起了她。


    “絳兒,以後可以不用這樣,我還是希望我們可以像以前那樣相處,你不把我當皇帝,而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彌補你在外麵受的苦……”容袂歉疚的看著絳梅。


    “皇上不必為當年的事感到歉疚,我知道並不是皇上的錯,我這次回來,隻是想再來看一看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許久不見,有些想念呢……”絳梅淡淡的道。


    “嗯……”容袂寬慰的回道。


    容袂轉身正要離去,卻聽到絳梅在身後問,“皇上,可是有什麽心事?”


    “啊,沒什麽……”他當然還在為梅雪盛的事情懊惱,可是卻一點都不想說,說著,已邁開步子準備離去。


    “是因為你從宮外帶回來的梅姑娘吧……”絳梅追問道。


    “不……是……”容袂心虛的答道,已走出好幾步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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