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伊再次到大廳時,虛靈道長已經在管家的照顧下簡單的梳洗了一番,換下了那件破爛不堪的道服,臉上被石子樹枝劃出來的傷口雖說結痂不出血了,但還是比較嚇人。


    若伊隨便瞥了眼慘兮兮的道長,也沒坐下,皺眉直言:“你不是懷疑我嗎,還來尋我做什麽?”


    “這個……”虛靈道長被話堵得難受,剛剛做好的心防有崩潰的跡象。他真個是不想來的,但天注定的事情,想要改變天意,何其難,他一把老骨頭了,與其經受磨難去改天逆命,還不如老實的認命。


    若伊沒耐心了:“有話快說,沒話快走,我可沒時間招待你。”


    虛靈道長一抹臉,定了定神,撐著椅子站起來,對著若伊用比蚊子聲大不了多少的聲音道:“貧道妥協了,貧道說,喜歡你。”


    虛靈道長隻覺著一道閃電劈進了自己的腦海,一些被隱藏在角落裏的記憶瞬間清楚了起來,新舊記憶串聯在一起,許多他一直想不透的地方都清楚了起來。


    尤其是這位長公主是誰!


    想到這,虛靈道長一揚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記耳光。他之前是抽了哪門子的風啊,長公主將話都說得那麽直白了,他非要鹹吃蘿卜淡操心,顧及著長公主身上的龍氣而多番懷疑。要是早早些認熊,破了巫咒,這幾天的事不都沒了嗎?


    眼下,他在蘇老將軍麵前沒有盡力,不僅把四姑娘給坑了一把,還差點把自己跌進了深坑不得翻身。


    “哎喲。”虛靈道長這一巴掌沒有留力,又碰觸到了臉上的傷,痛得他呲牙咧齒的,一個勁叫痛。


    若伊之前沒聽清楚虛靈道長那話,瞧著虛靈道長這哭天搶地的樣子,她也回過了神,鄙夷的瞧著道長:“你都想起了?果然如梁姑姑所說,你果真是個學藝不精的。”


    虛靈道長被這話堵得啞口無言,好吧,這指責,他認了。


    不過,他也將玄恕那個老和尚給記住了,明明看穿了,也不提醒他一句,任由他傻乎乎的撞得頭破血流的。


    一塊長歎,虛靈道長抹了把臉,小心翼翼的避開臉上的傷口:“長公主,貧道會將功補過的,您說,這麽大的咒語是誰下的,解咒之法除了那句話外就沒有其它之法了嗎?”敢算計長公主的人,而且可以同時對這麽多人下咒,這得有多大的本事。要是長公主能弄死那人,他一定建議她弄死,有這種人存在太可怕了。


    若伊沒想與虛靈道長解釋關於巫女的家務事,一心隻想快點兒打花走道長:“就這一個辦法,你快點幫我想辦法搞定祖父就好,其它的不用你操心。”


    虛靈道長站了起來,表決心似的大力拍著胸脯,這一巴掌下去,頓時道長就蹦了起來,嗷嗷地叫了半天才消停下來:“好……痛啊!”


    這痛楚倒是提醒了虛靈道長,他強大的腦洞迅速的替趙書涵剛才的舉動尋找到了理由,“對您下手的咒的人是拓跋頌還是趙書涵?”


    若伊不煩耐的都快走到門口了,聽到這話站住了,疑惑的回頭:“你怎麽會往他們兩個身上猜?”


    虛靈道長苦笑不已:“北狄大薩滿是有真本事的人,當年我師兄都要敬他們三分,而這樣的人物卻能被趙書涵偷襲,想必趙書涵的實力也不差。貧道想,能下這麽大咒的人,這世上除了他們,隻怕沒有其它人了。”


    一想到他們的打鬥時的場麵,他就後背發涼,那絕非是他能對付的,怪不得師兄在世的時候,讓他遇上會巫術的人要謹慎對待。


    “什麽,他們打起來了?”若伊這下是真的吃驚了,她不是讓拓跋頌去幫三哥的嗎,怎麽回事。


    “不是他們,你別亂想,他們都是自己人。”若伊嘴上這般說著,


    心裏也不太安穩,她掐指捏成巫花,分別傳言給了趙書涵和拓跋頌。她能感覺得到巫花落到了那兩人的身上,可是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也不見他們兩人有回複。


    出事了嗎?


    若伊很快又甩開了這個念頭,這兩個人可都是在她這掛上了號的人,要是有什麽危險,她一定會提前預知到的。沒有任何的預知,那就代表沒事,也許他們有事在忙,顧不上回複她。


    若伊暫且將這事放下,打算等入夜之後,她再施咒聯係那兩人。


    虛靈道長將信將疑,但也有繼續追問下去。


    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他裝傻充楞活到了現在,別再因一時好奇把自己的老命給送掉了。


    “那,貧道現在能幫您做些什麽……”


    若伊眼睛一瞪:“還是原來那事,盡快去找祖父,解了祖父的咒。”


    虛靈道長欲哭無淚,當初四姑娘將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他隻要隨口應下就能解決的事,就怎麽不應呢。現在再去圓那個謊,這得多費勁。


    果真是自作孽,自受罪。


    虛靈道長猶豫了一下,搓著手腆著臉對道:“長公主,皇上也不差餓兵,何況貧道這還是傷兵呢,您賞貧道點藥治治這傷,可好?”


    若伊又好沒氣的白了他一眼,衝石榴道:“給他藥。”


    石榴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正準備打開,虛靈道長伸手奪了過去,撥開塞子,藥香撲鼻而來。


    “一粒就夠。”石榴急忙提醒,這可是主子給她救命良藥,她平日都舍不得用的。


    虛靈道長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顆服下,藥入口即化,渾身上下的傷口的痛楚立馬減掉了大半。


    哎,長公主出手,絕對是好藥。


    虛靈道長瞧著瓷瓶裏麵還剩有數十顆藥丸,把瓷瓶塞好順手揣入懷中,笑嘻嘻地道:“貧道這就去將軍府。”說罷,他提著袍擺就往外跑。


    石榴氣得跺腳:“道長,將藥瓶還給我。”


    虛靈道長對石榴的話充耳不聞,奔跑的速度更快了,轉眼就無影無蹤了。


    若伊匆匆趕回了後院,雲院的花廳已空,她跑進正房,大長公主正躺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到動靜,半眯著眼衝她招手。


    “他呢?”若伊嘟著嘴,到榻邊坐下。


    大長公主拉著她的手,輕輕在手背上拍了兩下:“剛走。”


    “為什麽不把他留下,他還沒有對我說話那句呢。”若伊不樂意了,多好的機會,就這樣放了?


    “這事急不來。”大長公主將事情可看得比若伊通透:“曹陌是顆七竅玲瓏心,你我的話讓他起疑就行,他多方查證後自會有判斷。要是著急逼他現在做個決斷,反而會被他懷疑我們居心不良的,容易弄巧成拙。”


    最主要的一點她沒說,她瞧得出來,曹陌即使是失去了記憶,麵對著若伊時還是會受她的吸引,甚至沒辦法保持著冷靜。他心底有那份情在,一切都好辦,剩下的隻不過是給曹陌喘息與冷靜的空間而已。


    當然,這時間她也不想多給,最多三天,要是曹陌三天內想不透,或者做不出什麽斷定,她就會自己親自出馬,再逼一逼曹陌。


    若伊知道大長公主是替她著想的,也就沒再嚷嚷著出府去追曹陌,安慰自己再耐心一點兒等等。


    這一等,還真等來了好消息。


    午後,若伊有一言沒一搭的陪著大長公主聊天,大長公主看著若伊困意綿綿還強睜著眼睛,良久之後,才道:“去睡會兒吧,姑母幫你等著,要是他來了,第一時間去通知你。”


    她那樣子,讓人瞧了覺著很心痛。


    “我睡不著。”若伊總是有些心神不寧,卻沒有更多的預感,她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麽,是好事還是壞事。


    “無事的。”大長公主將若伊攬入懷中,輕輕的撫著她披散的長發,柔聲安慰道:“睡一覺,說不定你醒來的時候就有好消息了。”


    “真的嗎?”若伊又打了一個嗬欠,眼神迷離。


    “真的。”大長公主哄著。


    門口有人匆匆進來,水晶珠串成的簾子嘩啦啦的響聲一片,若伊迷離的眼神一下子清明了,她坐直了身子:“出了什麽事。”


    大長公主皺眉瞥了眼祝姑姑,祝姑姑忙道:“老奴出去看看。”


    祝姑姑很快就回來了,滿臉堆著笑:“是將軍府來人了,請長公主過府。”


    “什麽,真的嗎?”若伊這下真是的睡意全無了。


    祝姑姑點頭:“是真的,來的人是四姑娘身邊的趙嬤嬤,老奴問過趙嬤嬤了,說是四姑娘奉了老將軍,請長公主過府。”


    “好,我這就去。”若伊樂得找不到北了。果然,用虛靈道長去哄祖父是最好的選擇。


    大長公主有些不太放心:“那我也陪你走一趟。”


    若伊沒反對。


    若伊與大長公主到了將軍府,張氏帶著吳氏鄒氏迎了上來將兩位迎進了正廳喝茶。


    見若伊坐立不安,大長公主客道了兩句後,道:“聽說四姑娘大好?”


    張氏有些忐忑,諂媚的笑道:“謝大長公主擔心,如瑛已經無礙了,這就召她過來向長公主道謝。”


    “我……哦,不用,本宮去瞧瞧她。”若伊起身。


    張氏很詫異,但不敢拒絕,隻得讓人領著若伊去蘇如瑛的院子。


    才拐過花廊,若伊就瞧著依在廊欄上的蘇如瑛。


    蘇如瑛解了心頭的幽怨,又加上有若伊送的一堆補品養著,整個人的精神比上次要好得多,瞧見若伊,她眼兒都笑眯了。


    “長公主。”蘇如瑛起身迎過來,行禮。


    “免禮。”若伊伸手去扶,蘇如瑛也就勢起身,退到若伊身側,輕輕扶著她的胳膊,像是小心的在伺候。


    若伊實在是忍不住啊,低聲問:“祖父那……”


    “噓……跟我來……”蘇如瑛衝若伊擠眼,若伊馬上閉口。


    蘇如瑛將若伊領進了五福居。


    若伊轉到那條熟悉的路上就忍不住了,歡快的喊了一聲,甩開蘇如瑛的手,提著裙擺就往院裏衝。


    五福居現在就是一個空院子,隻是每日安排了人來打掃而已,將一切都保持了原樣。


    蘇老將軍站在院門旁的假山邊上,看著若伊歡快的身影,默默的往假山後麵退了兩步,借假山遮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的舉動,隻不過不是想讓若伊發現他而已,倒沒想瞞過後麵的人。祝姑姑也猜到了老將軍的心思,製止了想要提醒若伊的青柚等人。


    蘇如瑛將身邊的丫頭們都留在了院門外,“荷花守著門,可別讓不長眼的人進來衝撞了長公主。”


    若伊在院中繞了一圈,又進了屋子一趟,跑出來歡喜的對蘇如瑛道:“一切還是老樣子,窗戶上的魚尾巴也還在。”


    一點一滴,都是她生活過的印跡。


    若伊沒規矩的往廊下的竹榻上一躺,伸手指著院中樹上一個個拳頭大小的鴨梨,忍不住嚷嚷道:“青柚,挑熟的采幾個下來。”


    青柚飛身上樹,挑熟得好的采了好幾個。


    若伊挑出個最好的,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張口就咬。


    祝姑姑急忙攔下:“長公主使不得,讓老奴洗洗。”


    若伊才依依不舍的把梨還給祝姑姑,還順口吩咐:“挑幾個好的摘了給祖父送去,就用那個細竹編的大口籃子。”


    若伊這話,讓在假山後麵的蘇老將軍心潮澎湃,這位長公主的一舉一動完全不是他印象中的大家閨秀的舉動,卻讓他覺著好生的熟悉,還有一種親切感。


    難道,她真的就是五姐兒?


    可借屍還魂這種事,太難讓人接受了。


    虛靈道長不知從哪竄出來,伸手在蘇老將軍肩膀上一拍,將陷在自己思緒中的蘇老將軍嚇了一大跳。


    “感覺是騙不了人的,相信自己的心。”虛靈道長捋著胡子,裝世外高人的高深,可臉上的縱橫的傷口破壞了這氣氛,反而讓人覺著滑稽。


    “可是,那天道長……”蘇老將軍還是很猶豫,哪怕這事是真的,他不認,比認要好。要是被人發現五姐兒占了長公主的身體,那皇上還不得燒死五姐兒、滅了將軍府。


    “哎,上次貧道是有所顧及,才含糊其詞的。您想想,要不是真的,那天貧道怎麽會不當場反駁四姑娘?”虛靈道長可不想讓蘇老將軍退縮了,又道:“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


    若伊聽到了動靜,回頭望了過來,她手中的梨跌落在地上,眼圈兒紅了,低低喚了聲:“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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