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真是一出好戲,一想到館娃宮的那位氣的竟然吐血,我這多年的怨氣,總算得以舒展,當真歡喜!”清冽帶刺的笑,自不大的懸山頂宮殿內傳出。


    大理石所鋪就的地麵瑩潤著的光芒都能照人,小小的寢殿,規製不大,整理的十分齊整,檀香木雕而成的擺設將整個內殿熏染的心曠神怡,染著的沉水香的小小內室之中,煙氣嫋嫋,香氣氤氳。


    屋內素雅,並無多少奢侈之物,倒是外頭的院子裏,種植著不少時興的花草,院子雖小,倒也溫馨。


    矮榻上,一身素色衣衫隨意躺著的女子,麵若皎月,氣若幽蘭,不是第一眼的美人,卻有著別有的氣韻。


    莞昭媛名喚喬初,從前太後身邊最是得力的大宮女,後來又讓太後賜給了蘇衡做了更衣,一路跌跌撞撞直到成了現在的莞昭媛,位列從二品,這裏頭的艱辛如何贅述,在皇後與麗妃二人的夾縫之中生存,她一個無權無勢,背後連個像樣的家世都沒有女子,默默隱忍著,直到為皇帝誕下庶長子之後,才算有了盼頭。


    可惜,孩子是有了,卻並不能養在自己的膝下,長年累月由太後身邊的人親自帶著,隔日的能夠看上一眼,自己成了太後的傀儡,幫助著沈靜嵐對付著雲氏一族,雲氏但凡有撒不了的氣,便盡數的發泄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儼然成了受氣筒。


    她受夠了這樣寄人籬下猶如傀儡一般的生活,總算老天給了她一個最好的時機,在雲氏受辱被禁足,自己握有主權的時候,想要來個一石二鳥坐收翁之利的事。


    皇後不至於死,雲氏不足以廢,可兩個怨念已深,往後隻會鬥得越發你死我活,自己再從中煽煽風點點火,傷害了皇後算計不到自己的身上,弄死了雲氏,也挨不著她的邊,看著她們狗咬狗,自己作壁上觀,想來,當真是有趣。


    “就怕太後娘娘那兒若是嚴查起來,未必能夠過門,太後這些年一向不理閑事,可對於皇後的位分是否屬於沈氏一族的事情,卻相當看重,皇後娘娘為著湯藥一事受了驚嚇,雖表麵看著像是雲氏所為,可一旦追究其起來,現如今是昭媛娘娘您管著後宮上下,隻怕……”


    後頭的宮女站在一旁滿是擔憂的與之說道,可莞昭媛絲毫的不在乎“這世上從來沒有不透風牆,既做了,我便不怕會查到我的頭上,這麽多年,我活夠了,過夠了,若是死前,能夠讓那兩個目中無人的女人嚐嚐被人愚弄的滋味,我覺得十分的值得!”


    生了兒子不是自己的,連一聲母妃都聽不上,自做宮女起便是卑躬屈膝,到了現在,也是夾縫之中求生,死又有何懼!


    “可大皇子……”


    “我懷胎十月,太後養他至今,我與他的母子情早就在太後將他抱走養在膝下的那一刻,便已經斷了,他認太後這個祖母,卻不認我這個親娘,還什麽大皇子,又有什麽好說,算計了皇後與麗妃,我當真開心!”


    宮女張口似要說些什麽,可卻在莞昭媛的接話之下,被打斷,再未說下去,前頭的喜氣洋洋她感染不到,有的隻是悲涼……


    小皇子的洗三筵未曾大擺筵席,隻請了尚書府中人進宮,加上顧靖風與宋至和溫夙,也就一桌的人,沈輕舞這幾日一直住在這宮中,照顧著自家的姐姐,整日的忙裏忙外,人也清瘦了許多。


    為著皇後誕下皇子,這後宮裏但凡有位分的妃嬪,送了一堆的東西,隻是皇帝不開口,她們也不過就是伸長了脖子在外頭瞧瞧,根本到不到裏頭去觀望三分,這一個嫡子,讓沈靜嵐坐穩了皇後之位,她們這些肖想了多年的,現如今當真是沒了機會……


    太夫人早早的便收拾好了一切,換上了一身喜氣的暗紅鑲金絲繡百壽紋長裙,滿臉堆笑的坐在馬車上,沈夫人亦然,為著沈靜嵐添了嫡子,太夫人的身子都硬朗許多,今兒個舉家出動,本是想讓小宋氏留在家中休息的,可小宋氏說什麽都要去添添喜氣,此刻,亦隨著沈敬軒坐在後頭的馬車上,挺著大肚子,瞧著有些艱難。


    她身子不便,這樣的日子其實能免則免,也是可以不去的,可小宋氏總想著,自己再怎麽樣也是沈府明媒正娶的兒媳,這樣喜慶的日子也該去宮中露露臉才是,這才在與沈敬軒的三番請求之下,挺著大肚入了宮。


    隻是,說是說入宮,可瞧著沈夫人與太夫人兩個人為著小皇子的洗三禮準備的各色物件,擺滿了幾大箱子,用了兩輛馬車來運時,她的心底裏到底有些吃味。


    她家底弱,一想到不日自己就要生產,想著當初生完沈萌舒之後,家裏頭送來的三朝禮,當真覺得臉上訕的慌,很是拿不出手,存了心思在心中的小宋氏在上了馬車之後,遠沒有之前來的那樣喜悅。


    入宮之後,收生姥姥早早就予備好挑臍簪子、圍盆布、艾葉球兒、烘籠兒、香燭、錢糧等各色的物件,待人齊全後,洗三的儀式才算開始。


    產房之中的香案上供奉著的送子娘娘,痘疹娘娘前,早已點燃了清香,嬤嬤對著幾位娘娘三跪九叩之後,嘴中喃喃自語,祈求各路大神保佑皇子平安順遂。


    在嬤嬤起身後,盛有這槐條與艾葉熬成的銅盆擺在了麵前的長桌之上,蘇衡將為孩子備至下的洗三禮送上,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並給孩子賜名,昱,蘇昱,小字國邦,取安邦定國之意。


    太後賞的是經年的陪嫁,和田暖玉鑲金而製的麒麟送子金鑲玉鎖,現如今便是有錢也難買的東西,一整套的大大小小各色的玉鎖,玉鐲,玉佩,束腰上的配飾,都是一整塊玉石之上切割下來,無論光澤瑩潤,或是水頭,那可都是實打實的物件。


    沈輕舞最是實際的,一匣子的銀票直接送上,再怎麽樣也是十多萬兩銀子那樣多,笑的眾人隻說她是現如今到底是有錢了,財大氣粗起來。


    顧靖風與皇帝準備的東西差不多,男人們都希望著男孩子往後能夠征戰沙場,保家衛國,無可厚非,大大小小的禮物送的差不多時。


    到了小宋氏那兒,小宋氏原本準備的也是一套金銀玉鐲與金鎖之類的,隻是比起沈輕舞直接送的十幾萬兩的銀票而言,這樣的物件,顯得有些寒摻,猶豫著拿不拿出來的時候,沈敬軒倒是無所謂的直接接過了手,所幸,也沒人過多的在意,便也作罷。


    在眾人添喜過後,收生姥姥用著一根長蔥,沾了那銅盆之中的艾葉水對著小皇子的身上作勢的輕點了幾下,好話說了一騾子,大多都是祝願孩子聰明伶俐,身子健康的吉祥話,眾人喜氣洋洋,連帶著因為生了小皇子總覺得力氣不足的沈靜嵐現下瞧著,氣色也好了不少。


    全程眾人臉上皆帶著歡喜,便小宋氏在剛才的洗三禮上鑽了牛角尖,隻覺得沈輕舞出了風頭,害的自己顯得那樣窮酸,心裏不住的吃味。


    又瞧著沈家眾人皆圍著沈靜嵐與沈輕舞打轉,反而自己這個為著沈家生兒育女的有功之臣卻被忽略,心下越發難熬,連帶著肚子都有些禁不住的漸漸抽痛起來,好在她深吸了兩口氣,這種不適的症狀才得以緩解了些許。


    一頓午宴小宋氏用的十分不是滋味,直到離開鳳儀宮回府,小宋氏隻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那一個,根本就不該來這裏討人嫌,一路板著臉氣悶著回到沈府,大老粗似得沈敬軒沒有絲毫的察覺,反而一路跟在小宋氏身後的沈夫人早早的發現了異樣,沈夫人看破不說破,隻在嘴角噙著笑。


    回了沈府後,小宋氏隻懨懨的打算回到自己的院子裏休憩,在與沈夫人與太夫人請安之後,便踱著步子挺著大肚離開。


    “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這個孫媳婦,你還是好好的教導著,她的心思,太過於細膩,若教導的好,還有的救,若是教導的不好,那以後這後院的問題可大著呢……”


    在小宋氏離開之後,眼明心亮的太夫人隻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對著身邊的沈夫人,言簡意賅道。


    沈夫人為之一笑“到底還是老太太眼睛毒,當初隻說這丫頭瞧著安份,大房之中尋不到好的丫頭,便讓這二房的丫頭成了繼室,沒成想,心眼小成那樣,實在是看走了眼。”


    “好好教導教導吧,如今又懷了孩子,傷著了就不好了!”太夫人隻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的這般道。


    “少夫人莫要傷心,禮輕情意重,說到底也是三小姐太不知趣,就會搶少夫人的風頭,這樣的場合,她急急忙忙的送的哪門子裏,一個不清不白的身份,憑白的給少夫人添無趣,少夫人想開些!”


    “是我不知趣,他們一家子和和樂樂的,偏我要去湊什麽熱鬧,臊的一鼻子灰,整個的讓人當成了透明的,怪不得別人!”


    剛回了屋子關上了門,那小宋氏身邊的老嬤嬤便已經開始嚼起了舌根,最是挑事的模樣。


    小宋氏心裏頭憋著氣,隻坐在鏡前拆開了頭上繁複的發髻,長歎著一聲,心裏頭滿是惆悵。


    “少夫人如今是功臣,等生下了小公子,往後這個家就一定是你說了算的,她一個外嫁女,不清不白的,由得著她做的什麽主,裏裏外外的蹦達,拋頭露麵的,當真……”


    “當真?當真什麽?”


    “宋家嬤嬤可當真是個能說會道得主,背地裏頭編排主子,你平常就是這麽教導少夫人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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