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阿倫大哥,血手海賊團的人已經走了,我們還要待在這裏嗎?”黑鱗龍人加內特問道。


    李墨遊等人進入金字塔裏已經有一天一夜,他們仨龍人也已經守在門口一天一夜了。眼看奇跡的開啟時間就要結束,血手海賊團的成員們相繼離開了美尼斯。


    到了今天晚上,風暴會再次遮蔽美尼斯,大漩渦將更加的狂躁,那時候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等,必須得等。”雷阿倫手裏握著判官筆,焦慮二字實實在在的刻在他的臉上,再無之前運籌帷幄的淡定。


    “你應該知道,為了今天,龍神大人籌劃了多久。”雷阿倫瞪著一雙大眼珠子,死死盯著金字塔的大門,道:“如果我們失敗了,即使神怒可免,機械龍皇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一直以來,關於龍之大陸,人們都知道守塔人是半神級的強者哈斯特,手下坐擁四大龍皇,整個大陸都在他的權威蒙陰之下。


    然而實際上,在龍族內部,神權與王權之間的爭鬥從未沒停歇過。作為神權代表的哈斯特,與代表皇族血統的四大龍皇,它們之間的從屬關係,不過是利益的糾葛罷了。


    “機械龍皇。”聽到這個名字後的小醜龍皮爾斯,忽然全身顫抖,慘叫一聲,佝僂著身子躲在了牆角裏,嘴裏念叨著:“饒了我饒了我饒了我……”


    正當此時,金字塔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了。


    “龍息!”雷阿倫可不指望身邊這兩隊友能安分守己的聽從自己的指揮,手中早就準備好的兩道黑色咒文,被他瞬間打入加內特和皮爾斯的體內。


    “轟!”被控製住的黑鱗龍人張嘴噴出龍息,正對著大門內。


    而小醜龍則掏出一堆炸彈玩偶,怪笑著朝金字塔內扔去。


    “嗚嗚……”一聲古樸的號角聲,回蕩在已近黃昏的天色中。


    “沒時間跟你們囉嗦了。”再過不久,美尼斯就要關閉了。東方婉懿揮動手中的號角,身後成百上千的幼年海獸們,嘶吼著從金字塔中撲了出來。


    龍息與海獸群衝撞在了一起,隻是一息之間,整個金字塔的甬道裏便充滿了肉焦味。


    十多頭海獸瞬間化為焦炭,東方婉懿的臉上沒有任何憐憫,隻是再次吹動號角。


    一股紅色的血光,伴隨著號角的嗚咽聲,鑽入所有的海獸體內。


    “嗷嗷!”


    “嗷嗷!”


    海獸們雙目通紅,渾身增長出恐怖的骨質層,一往無前地衝向門外。


    “轟!”


    炸彈的爆裂聲,龍息燒焦脂肪的滋滋聲,海獸們憤怒地吼叫聲。


    待到所有聲響漸進平靜,小蘿莉艾菲歐放下握著耳朵的雙手,躲到李墨遊身後。三人亦步亦趨地慢慢離開金字塔。


    斜陽,拂過整個美尼斯。


    血腥味,撲麵而來。


    小醜龍被刨開的屍體裏,骨肉之間布滿散亂的金屬齒輪,即使在他死後,齒輪仍隨著發條的運轉,而咯吱咯吱的轉動著。


    黑鱗龍人的下場更為淒慘,他耗盡了龍息,渾身細胞都絞裂開來,此時已化成一灘膿血,成了海獸們的肉食。


    金字塔外,海灣中那條狹窄的堤岸盡頭,雷阿倫拄著判官筆,渾身鮮血淋漓。


    “鮫人,我們還會見麵的!”龍人烙下最後一句話,道:“下次,就是你的死期!”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


    有小雪,慢慢的從天空滾落。


    美尼斯一年中僅有的放晴之日將終結,這裏將重新回到那個暴雨與風雪的世界。


    夕陽西下。


    李墨遊等人在海獸們的托行下,離開了大漩渦。


    身後,烏雲已經凝實,狂怒的雷霆,霹靂在大漩渦之中。


    美尼斯,再次歸隱於一片風暴之中。


    “我們就在這裏分別吧。”東方婉懿坐在一隻大海龜上,手中半掩著蚌琴。


    遠處,泉客號仍拋著錨,等待著最後一批探險家的歸來。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李墨遊顯得很驚訝。他知道他們肯定要分離,卻沒想到會這麽快,他本還打算帶著鮫人熟悉熟悉如今之塔的變遷。


    “是啊,東方姐姐,跟我們一起吧!”


    雖然東方婉懿消化了神格的力量,但世界早已不適合神術的運轉了,而鮫人們又沒有合適的職業烙印石。


    笑了笑,她知道,二人是擔心自己沒有自保之力,會在外麵的世界中舉步維艱。


    “連你這麽弱小的骷髏,都敢於抗衡命運的安排,永不言棄,我又怎麽可能一直怨天尤人呢?”


    “你這話涉嫌種族歧視哈!我覺得你有必要向我道歉。”


    “傻瓜。”


    “嘿,不但種族歧視,還罵我傻。”


    東方婉懿噗嗤一笑,那蔚藍的眸子,仿佛是融化了萬千冬雪後的溪流,帶著初春的暖意,帶著改變的氣息,穿過李墨遊的心房。


    他木木的盯著對方,夕陽揮灑在她身上,每一根發絲,每一厘鱗片,都蕩漾著安寧。


    “你好像變了。”李墨遊忽然道。


    “哦,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是好是壞我不清楚。不過變得,更迷人了。”


    “傻瓜。”


    琴聲響起,是那首《從海水裏來》。


    李墨遊坐在海獸上,朝著泉客號遊去,耳邊,傳來鮫人清澈的聲音。


    “我從海水裏來……要到海水裏去……”


    他沒有回頭。


    他怕他一旦回頭,就會奮不顧身地回到她的身邊。


    他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見麵了。


    不過他會永遠記得美尼斯,記得那蔚藍色的眸子,記得那從海水裏來,要回到海水裏去的美麗倩影。


    還有那柔軟的嘴唇。


    泉客號,發出起航的鳴笛聲。


    東方婉懿收起蚌琴,朝著巨輪逝去的影子,揮動著雙手。


    一串淚花,被陽光閃爍著,如同珍珠,跌落。


    我變了嗎?東方婉懿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孤獨。她差點忍不住想追上那艘黑色的大船,親口告訴那個男子,告訴他,我需要你。


    告訴他,我怕。


    告訴他,她仍是那個膽小的孩子。


    告訴他,陪著我好嗎……


    “我的確是變了吧。”藍色的圖騰紋,在她細膩的皮膚上,隱隱透著微光。


    她知道,這淚水告別的不光是她與他的邂逅。


    也是告別了過去的自己。


    她吹響號角,朝著蒼茫的大海中遊去。


    身後是尋行逐隊的海獸,身前是萬丈深淵般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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