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及爾忽左忽右,讓江修難以捉摸,【颶風領域】幹擾了江修的視聽,在滿是風沙的環境中,他難以捕捉一個善於利用風沙環境,且隱匿技巧高超的情報人員。


    阿爾及爾在風中不停地奔走,腳步輕盈,呼吸緩慢,巨大的青色鐮刀提在手中,餘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颶風領域】中的江修,有如行走在陰世的死神,想要趁將死之人最虛弱的那一刻將他帶走。


    然而,江修的防守很是嚴密,直覺也非常的敏銳,阿爾及爾的數次突襲都被江修擋下,還有幾次甚至被他尋到空擋反擊,若不是阿爾及爾同樣身手矯健,經驗豐富無比,恐怕倒下的已然是他自己了。


    這是一場千鈞一發的狩獵,獵人和獵物角色的轉換隻在一瞬之間,一個細微的疏忽便可能致命。兩人都在揣測著對方的想法,思考著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永遠不能說自己沒想到,因為敵人要的就是你想不到。


    “江修,別在掙紮了,你沒有機會的,時間站在我這一邊!”阿爾及爾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江修麵色冷峻,沒有說話。他心如明鏡,非常清楚現在的局勢對自己很不利,看似僵持的局麵,實則是阿爾及爾一直在掌握著主動,而且,他的手下隨時都有可能趕來,到時候,到時候敵我力量平衡一旦被打破,他的局麵會比現在更糟糕。


    阿爾及爾說的沒錯,時間站在他的一邊。


    既然如此,那就必須要打破這個平衡!尋求破局之路!


    江修緩緩閉上了眼睛,封住了耳朵,呼吸的頻率開始下降,外部世界的一切被印入了他的腦海,仿佛他還有聽覺,視覺,嗅覺一樣,都清晰地被他的腦海記錄下來。


    然而,這些圖像正在一個個被剝離。


    首先消失的是土地的芬芳,它從江修的感官中被剔除,隨後蔚藍的天空,然後是青綠的大地,然後是沙石還有沙石的響聲,然後是周圍旋轉的青色颶風和風聲……一件件事務從江修的感官中被抽離,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離他遠去,然後隻餘下一片無光的黑色。


    最後,他自己的呼吸聲也同樣被抽離,整個世界就此沉寂。


    而隱藏在這些阻擋江修感官的多餘因素之後,表示本質。


    一切多餘的事情被抽離,一個緩慢的呼吸聲就開始漸漸清晰,一個和無光世界略有差別的模糊影子慢慢浮現。


    江修的嘴角慢慢勾起,低聲呢喃:“捉到你了。”


    說罷,江修身如閃電,極速撲向那道正在緩慢移動的身影。手中金色刀劍猛然交錯分割,刀光劍幕霎時出現,高速移動留下的數道殘影猛然複蘇,有如暗夜裏的幽魂得到了主人的召喚,從江修的身後紛紛撲向那道模糊的身影。


    四階刀劍密技【四像八番】!


    阿爾及爾的臉色大變,原來他還在想江修突然閉上眼睛肯定是在耍什麽鬼把戲,因此沒有敢輕舉妄動,沒想到轉眼之間江修便已經發現了他的位置,猝不及防之下他隻能倉促應對。


    巨大的鐮刀驀地從青色的颶風之中席卷而出,帶著凜冽的青色狂風斬向一道道金色的刀光劍幕,數道撲至眼前的殘影被斬碎,這些隻有江修十分之一實力的殘影根本擋不了他的一擊。


    然而,在這些殘影之後,一道樸實無華的劍光驟然斬至阿爾及爾的麵前,這一劍看似緩慢,沒有殺氣,卻給阿爾及爾一種避無可避的感覺,如同靈魂被鎖定了一般,這一劍來自他的靈魂深處,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也沒辦法躲避。


    阿爾及爾睚眥欲裂,手中的【禦風之鐮】猛然往地上一插,狂風呼嘯,鐮刀有如颶風之眼,青色的狂風在鐮刀周身匯聚,【颶風領域】所製造的風場為之一空,全都被青色的鐮刀凝聚到了一起,共同化作一道巨大的青色屏障,頂在自己的麵前,隱隱呼嘯的風聲從宛如青玉的屏障中傳出。


    然而,如此樸實的一劍,斬在看似堅不可摧的青玉之上,卻如同切豆腐一般簡單,隻聽“撲哧”一聲,【驚鴻】劃開青玉,劃開青玉之後的【禦風之鐮】劃開了阿爾及爾的胸口。


    青玉破碎,狂風有如衝破了屏障,從青玉中呼嘯而出,江修雙腳死死地立在地上,泥土一直掩埋到腳踝,整個人如同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如同鋒刀一般的狂風在江修麵前自行饒過,無形地金色音波形成一道透明的音壁,將所有的風都蕩了開來。


    半晌,狂風止歇,所有樹木花草都為之傾倒,地上的草皮都被刮了三層,露出深色的土地。原本稀疏的灌木林沒有了,如今這裏是一片空地。


    整個場中,唯有兩個人還站著。一個是江修,一個是阿爾及爾。


    兩人相視而立。


    “是【心斬二式】,劍斬靈魂?”阿爾及爾微微一咧嘴,緩緩開口道,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一開始兩人剛到此處一樣,沒有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兩人如同多年不見的老友,互相寒暄。


    “沒錯。”江修微微一笑,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剛剛這裏的動靜會將阿爾及爾的手下引來。


    “可惜沒有見到刀斬肉身,否則死在這一刀下,此生也值了。”阿爾及爾笑著說道,仿佛討論的不是他的生死一般。


    “可以滿足你。”江修認真地回答,“雖然再用一次刀斬肉身對我現在身體的負擔很大,不過既然是你提出來的要求,我可以滿足。”


    阿爾及爾眉頭一挑,奇怪道:“為什麽?我可是凱爾特眼中的叛徒,我殺了自己的戰友,出來了自己的祖國;我是佛藍星民眾眼中的暴君,進行數次清洗,縱容自己的手下肆意妄為,迫害民眾;我是托森克人眼中除之而後快的混蛋,侵占了他們的星球,為一個星盟都為之害怕的組織服務,如果不是他們顧慮著我身後的明月組織,恐怕我都已經死了好幾回了,這樣的我,為什麽你還會答應我的要求?”


    江修微微一笑,說道:“萬事皆有其本質,人們往往容易受表象所迷惑,隻有少數人能看穿其本質。”


    聽到江修的回答,阿爾及爾一愣,隨後低下頭來,嗤笑一聲說道:“本質?這麽說你看穿我的本質了嗎?”


    江修聳聳肩,說道:“我看過因賽特留下來的那些信息。”


    阿爾及爾眼睛一眯:“那又怎樣?”


    “關於明月組織的信息,那裏麵很詳細。”江修嘴角勾起,“那可不像是一個長年被黑幫追捕,連臉都不敢露的人能夠收集得到的。”


    阿爾及爾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卻沒有說話。


    江修繼續說道:“而且,我不相信,一個非常明白凱爾特情報人員機製,對自己的同伴了解就如同了解自己一樣的情報人員叛變之後,居然會連自己的同伴都抓不住。除非,他不想抓。可是,既然他都已經叛變了,為什麽還要放過自己的同伴呢?”


    “因為他沒有叛變。”阿爾及爾苦笑一聲,“你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江修先生?”


    江修摸了摸鼻子,說道:“謬讚。”


    阿爾及爾輕吐一口氣,臉上一直以來堅強和堅定不移都消失了,剩下的是某種類似於落寞的表情,他的聲音低沉,娓娓道來:“當年我和因賽特一起潛伏到佛藍星,上頭給我們的下達的任務是調查一個神秘組織,這個組織和黑幫關係密切,因此上頭讓我擔任一個潛伏到黑幫的小混混,而因賽特則進入了佛藍星的警察係統。”


    “然而,隨著我們調查的深入,我們漸漸察覺到這個隱藏在佛藍星之內的組織要遠比我們想象的強大得多,不僅成員的實力強悍,而且個個都不是稚嫩的新手,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勢力,那個潛藏在冰山下的勢力,絕對不局限於小小的佛藍星,他的勢力甚至讓星盟都不得不妥協!事實上,在調查的後期,我和因賽特的身份都已經暴露了,這讓我們意識到這可能不止是我們的問題,我們的上頭應該還有他們的人!我們的身份就是因此暴露的。”


    “所以,在經過一番艱苦的抉擇,我和因賽特商議,由我假裝叛變,進入組織內部,取得情報後交給因賽特,然後由他送出佛藍星。”


    “也許你在奇怪我們計劃明顯有些破綻但是為什麽沒有被識破。很簡單,叛變這個主意是我們兩個的決定,並沒有通報上麵,因此,即使是凱爾特的高層都以為我已經叛變了,甚至還為此派出暗殺小隊來暗殺我,而這個消息應該被那個明月組織安插在凱爾特高層的特務反複確認過,再加上後來我堅定不移的表現和爆出了幾個翔實正確的情報,最終明月組織選擇了相信我。”


    “明月組織需要一個外部的人員替他們打理和統一黑幫,這樣他們就能安心地潛伏在水下了,而我,一個叛變的,被祖國通緝,各方都不能原諒的前情報人員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而我也因為雷霆的手段,逐漸登上了如今的位置”


    “於是,這個世界上隻有因賽特一個人知道我的身份了。在我的刻意的掩護下,他一直沒有被捉住,而我也一步步地刺探到了這個組織的秘密。而這些秘密都被我偷偷地交給了因賽特,最終交給了國家。”


    “因賽特是怎麽死的?”江修突然問道。


    阿爾及爾咬著嘴唇,半晌,歎了口氣:“我殺的。”


    “為了取得信任?”江修說道。


    “為了取得信任。”阿爾及爾說道,“最後時刻,因賽特主動提出的,於是我親手殺了他。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


    江修垂下眼瞼:“因賽特是國家英雄,而你是國家叛徒,值得嗎?”


    阿爾及爾微微一笑:“值得。”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阿爾及爾的行為讓江修想起了那些曾經為卡羅亞多政府奮鬥身死的烈士,為了舊時代飛蛾撲火的英雄。每個時代,都有許多人在為自己的祖國奉獻出生命,他們或許被記住了,或許不會被記住,但是,他們都是無悔的,帶著一腔的熱血,用自己的方式去報效祖國。


    即使,他的祖國恨他,詛咒他,罵他是叛徒,是屠夫,他也無悔。


    “時間不多了,我的手下馬上要來了。”阿爾及爾重新開口,語速很快,“自從因賽特死後,明月組織徹底打消了對我的疑慮,我也得以窺探更多的秘密。至於你要知道的明月組織在佛藍星的基地,它在佛藍星深海的某處,具體的位置在我的口袋中,裏麵還有佛藍星基地的布防和這些年我探查到的關於明月組織的秘密,你都可以拿去。”


    說著,阿爾及爾一陣咳嗽,嘴中溢出一絲鮮血,而他一隻捂住的胸口也開始滲血,一道狹長的口子將他的胸口劃開,雖然沒有傷及致命要害,但是如果不及時醫治,光是流血也能讓他死去。


    然而,劍斬靈魂的特殊之處就在於,這一招斬出的傷口是無法愈合的,就如同是斬在靈魂上一樣。


    阿爾及爾將嘴角的鮮血擦淨,繼續說道:“不過,我在倫域布萊茲星還有一個妻子和一個兒子,這麽多年以來我都沒有照顧過他們母子倆,虧欠很多,我在星盟彌渡銀行有一個賬戶,裏麵有約莫300萬柯尼的錢,都是幹淨的,是我當年在凱爾特工作時用命換來的,賬戶密碼都在明月組織的資料中,麻煩江修先生您替我交給他們,還有,替我告訴他們,我愛他們。”


    急急說完,阿爾及爾又吐出幾口鮮血,臉色已經薄如金紙,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江修走上前去,從阿爾及爾的手中取出一個小型移動終端,然後拍了拍阿爾及爾的肩,微微一笑,露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笑容。


    “對了。”阿爾及爾微微一笑,“你是怎麽破解我的【颶風領域】的?”


    “五階密技【無心之境】,可以從繁雜的環境中剝離出對手的所在。”


    “你的體術果然已經五階了嗎?”阿爾及爾一愣。


    “和暝一樣,也是剛剛晉升的。”


    阿爾及爾吐出一口氣:“我現在相信你能和明月組織對抗了。”


    遠處,已經傳來了破空之聲,顯然,阿爾及爾的手下正在飛速趕來。


    阿爾及爾閉上眼,臉上露出一個解脫的笑容:“動手吧。”


    江修麵色漸漸鄭重,微微鞠了一躬,隨後,提刀,平揮,劃過。


    鮮血湧出,這個背負著沉重秘密行走了多年的凱爾特情報人員,星盟永遠不會知道他姓名的國家英雄,隕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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