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新舊樓的時候天還沒亮,遠遠地看見一個全身白衣的人站在閣樓外,是阿妥。


    見我們到了無塵橋,她默默地走過來,叫了一聲掌櫃,讓我們跟在她身後。她走過的橋麵有一層白茫茫的光,讓我和林靈都能踩在上麵,看來她是專程來接我們的。


    進大門的時候,我發現門口竟然有個人蹲在那裏。這人全身裹在黑漆漆的衣服裏,差點讓我沒看到他。他看起來二十來歲,白白淨淨的,縮著脖子蹲在門邊。一雙眼睛卻深邃透亮,像是經曆了漫長時間摩挲後的寶石。


    我們走過去他似乎沒看到,一雙眼睛依舊看向遠方。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聽到屋裏傳來小雲的聲音:“哎喲,掌櫃的回來啦。小黑你快讓開,別擋了掌櫃的路。”


    說著她伸手撫了撫門口蹲著的那個人,那人往邊緣縮了縮,還是繼續看著遠方。


    我奇怪,進門後問她,這小黑是怎麽回事。


    小雲嬌媚地笑了一下:“嘻嘻,掌櫃的你別生氣,那個鬼是在等什麽人。他每周末都會來這裏蹲在門邊,也不說話,也不知道他是誰。後來時間一長,看他全身都穿黑衣服,我就給他取了小黑這個名字。”


    “我不生氣,隻是好奇。”說著我又看了一下門口的那個小黑,突然感覺他的背影說不出的孤寂。


    “他這樣多久了?”林靈突然問。


    小雲歪著頭想了下:“我算算噢,應該有五十年了吧。”


    “噗。”我剛喝進嘴裏的一口茶吐噴了出來:“五十年?”


    小雲又皺著眉想了想:“好像是,可能有五十多年了吧。哎呀,具體我記不住啦。”


    我真的很驚訝,很難想象一個鬼能在一個地方等人一等就是五十年。隨後又覺得哪裏不太對,連忙問小雲:“你怎麽知道他在這等了五十年了?”


    她笑了笑:“因為我每周末都看到他呀。”


    “那你在這多久了?”我問。


    “哎呀。”她突然臉一紅,顯得很不好意思:“人家很年輕嘛。”


    “你有幾百歲了吧。”林靈突然抿嘴笑道。


    “討厭。”小雲突然眉頭一皺,上了二樓。


    我心中驚訝,問林靈:“她有幾百歲了?”


    “嗯。”她點了點頭:“你忘了他們都不是人,估計這樓裏除了你我,其他的都不會低於百歲。”


    這時候夏曉雨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幽幽地傳來:“還有我,我也很年輕啦。”


    我對夏曉雨擺了擺手,忍不住看了眼站在一旁不說話的阿妥,猜想她又該是多大年齡。沒想到她似乎能感覺到我在看她,突然扭過頭來對我笑了一下。


    我嚇了一大跳,趕緊收回心思,想起了懷裏那塊玉牌,正想問阿妥。她卻突然開口:“那玉牌我也不清楚,我去叫於伯。”說著就去了二樓。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林靈和夏曉雨,發現她們也在看著我。


    “讀心術!”我們三個異口同聲。


    現在看來阿妥真的是具有某種讀心能力,她竟然能猜到我在想什麽。突然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她,師傅廖秋就是一伸手,她就知道師傅想要什麽,立刻就遞到了師傅手裏。


    很快於伯就下來了,他拿過我手中的玉牌仔細看了看,一臉驚訝:“這塊不是玉呀。”


    “啊?”我不敢相信,這東西看起來真的就像是一塊光滑的玉。不過小三曾說過,這東西好像是什麽靈物。


    “這是……王的鱗片啊。”於伯突然雙手把那玉牌捧起,我看到他的手都在顫抖,一臉的敬畏。


    我還是不解,問他:“什麽王的鱗片?”


    他小心翼翼把那塊玉牌又放了下來:“就是我們的王身上的一塊鱗片,嗯,也可以叫做我們的神。”


    “我們的神?”林靈也一臉疑惑。


    於伯突然笑了笑:“這個今後你們就知道了。”


    又摸了摸玉牌:“這鱗片裏麵應該是封印著一個東西,現在還受製於鱗片上王的靈力,不過很快就會衝破封印逃出來了。既然是上任掌櫃給你的,那就需要你去找到處理它的方法。現在看來,這個封印手法出自於修道之人,你可以去找找一些世外高人試試。”


    “你不行嗎?”林靈突然說:“你的能力應該是這新舊樓裏最強的,我到現在都看不穿你究竟有多強。”


    於伯突然朝我拱了拱手:“我們負責維護新舊樓的事情,當然也聽命於掌櫃,保護掌櫃的安全。隻是這玉牌是上任掌櫃給的,我們就不好插手了。”


    他這話說得不錯,這玉牌說不定正是師傅給我的考驗,我點了點頭:“那我自己想想辦法。”


    他也點了下頭:“嗯,我會叫阿妥暫時保護你,不過那玉牌裏的東西如果真的出來,靠我們幾個恐怕沒辦法收服他,最多隻能盡力保障掌櫃的安全。”


    正說著,樓上突然傳來小雲委屈的聲音:“這次讓我出去吧,於伯為什麽還不到我保護掌櫃的呀,我都好久沒出去過了。”


    “不用說了,就讓阿妥去。”於伯躬身跟我們行了個禮,讓阿妥安排我們也去了二樓休息。


    一夜胡思亂想,第二天迷迷糊糊起來,我準備先會城裏再說。其實我覺得世外高人其實並不隻有野外深山才有,偌大的城市,應該也是有高人隱居其中才對,畢竟大隱隱於市嘛。


    就這樣和林靈帶著夏曉雨和阿妥出了新舊樓,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們四個有人,有半生人,還有鬼,再加上阿妥這個長著尾巴的,這要是說出去,誰會信?


    路過門口的時候,那個小黑還縮在那裏,對我們視而不見,眼睛看著遠方。我心裏默默祈禱,希望他等的人能快點等到吧,畢竟都五十年了。


    因為是大白天,回去的路上竟然遇到一個小巴車,我們幾個興奮地跳了上去。摸了摸兜裏,幸好還帶著錢。這裏距離城裏得有二三十公裏,要是沒有這輛車,走路非得給人走虛脫了。


    沒想到剛上車沒多久,聽到小巴車拖嗓子發出兩聲不耐煩的喇叭聲,接著車子慢慢地停了下來。


    透過擋風玻璃往前一看,隻見一頭大水牛橫在了路中間。旁邊還有一個穿著汗衫的中年人,一手拿著鞭子,一手牽著牛鼻子上的繩子使勁地拽著。可不管他怎麽使勁,那頭大水牛就是一動也不動。


    牛是鄉村裏常見的動物,同時也有個眾所周知的特點,倔。


    鄉村公路本來就窄,這牛往路中間一橫,算是徹徹底底把前麵給封死了。路兩邊是稻田,繞行肯定是繞不了的。也不知道這牛是有心還是無心,反正它老人家不動,車是走不了了。


    小巴司機開門下了車,我見暫時走不了,也跟著出去看熱鬧,林靈和阿妥見我下去,也跟在了後麵。


    “實在對不住,這畜牲鬧脾氣的時候就這樣,唉,真拿它沒辦法。”那汗衫中年人見我們下車來,連忙賠禮道歉。又舉起鞭子在牛屁股上抽了幾下,可那牛依然不動。


    “不急,咱一起想辦法。”小巴司機倒也實在,看樣子是經常跑這條路。


    說著走到路邊拽了兩把青草,遞到那牛嘴邊,想用食物引誘它。誰知那牛對他遞過來的草不聞不問,還把碩大的牛頭轉向了另一邊。


    小巴司機一看就奇了:“這牛真稀奇,草都不吃的。”


    我們在一旁看著也是奇怪,林靈走上去低著頭瞅了瞅那牛的眼睛,若有所思:“這孩子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我一聽就樂了:“失戀?那我們要不要再去牽一頭來給它配對。對了,這牛是公是母?”


    “見笑了。”那牛主人歎了口氣:“唉,這畜牲上個月下了個崽,前幾天我牽著它和小崽來這邊一塊空田裏吃草。那小崽子第一次出來,高興得活蹦亂跳,我一個沒注意它就跑到公路上去了,結果被一輛運磚石的貨車給撞了。小崽沒了之後,每次一到這裏它就傻愣愣地站著不動,喂它東西都不吃。今天倒好,直接跑到路中間來了。”


    “哦!”林靈恍然大悟:“我就說在它眼睛裏看到了悲傷,原來不是失戀,是失親呀。”


    我蹲下來看了看那牛的一對大眼,濃濃的睫毛下一雙黝黑清澈的眼睛,像是兩顆大珍珠。不過林靈說的悲傷倒是沒看出來。轉頭對那牛主人道:“這家夥還挺重情義的,那個小崽就是在這裏被車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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