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啊,”羅亞森繼續侃侃而談,完全不在意師遠那異樣的目光,“你說,人為什麽會被嚇尿呢?”


    “不……不知道……”


    師遠已經不想和他再聊下去了,但考慮到他可能是個關鍵人物,又不能隨便放棄,便硬著頭皮堅持著。


    “大概是因為,人需要意誌來控製尿,但是人特別害怕的時候,意誌就會變得很弱,這個時候控製的能力就弱了,尿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出來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也許吧……”


    “你也覺得是這樣?不過,我還有個想法,你想不想知道?”


    師遠沒說話。


    羅亞森繼續說道:“我想呢,人恐懼的時候,往往是遇到危險的時候,這種時候肯定要趕緊采取保命措施啊!那怎麽才能保命呢?肯定要快點跑啊。於是,人就把尿排出去,用於減輕身體的負擔,這樣可以跑得更快,存活率也就提高了。”


    師遠已經忘記自己在幹什麽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已經張開半天了。


    “小兄弟?小兄弟?”


    見師遠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羅亞森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那個,我找你其實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現在情況很緊急,我恐怕沒有多少時間和你聊天了。”


    師遠終於回過神,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務。


    “什麽重要事情?”


    “是……”


    話到嘴邊,師遠反倒猶豫了。那種事情,說出來,誰會相信呢?他感覺他經曆的事情,和朱鳳齡的故事,邱燕羽的故事一樣,沒有經曆過類似事情的人,隻會把那些事當成怪談故事,然後一笑置之。


    從剛才羅亞森說的話來判斷,這個人有些古怪,說不定頭腦不太正常。麵對這樣一個人,要講出自己的詭異經曆,是否明智呢?


    師遠還在猶豫,羅亞森卻又催促起來。


    “到底是什麽事情?你不說我可走了啊!”


    “別!我……我其實,想離開這個村子……”


    “但是離不開?”


    “沒錯!你是怎麽知道的?”


    “聽你說的話就知道了,正常來講,如果你想離開,就離開好了,既然你滿麵愁容地到這兒來找我,一想就知道,你是離不開這裏的。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的事,”師遠苦笑了一下,“說出來你也未必會信。”


    “你先說說看。”


    聽到這句話,師遠突然下定了決心,他點了點頭,將自己的經曆一五一十地講給羅亞森聽。


    而他講的第一件事,便是某一天的午夜,他所看到的一幕。


    那是他這個暑假來到暗鴉嶺村的第二天,一大早醒來,師遠便感到渾身發冷,於是和申寒騎著自行車去鎮上買藥。


    在鎮上逛了很長時間,兩個人才騎上自行車原路返回。


    兩人都在想著各自的心事,沒有進行什麽交談。自行車駛出碎石鎮後不久,突然聽到了“咯噔”一聲,申寒立刻下了車,師遠也跟著停了下來。


    “車鏈子斷了。”


    “不會吧?今天怎麽這麽倒黴。”


    “誰知道呢,出門忘了看黃曆了。”


    說著,申寒開始嚐試修理,但卻沒有任何效果。


    “修不上。沒辦法,我們隻能走回去了。”申寒說。


    “什麽?走回去?我們騎車也要兩個半小時,要走到什麽時候啊?”


    “那你說怎麽辦?”


    “攔輛車吧。”


    “好吧。”


    師遠沒辦法,隻能和申寒在路邊幹等。樹蔭下很涼爽,但師遠卻煩躁異常。發燒的感覺一陣一陣地侵襲著他的全身,他很難受,恨不得立刻躺在地上睡覺。但現在,他隻能瞪著眼睛,生怕錯過可能開向暗鴉嶺村的汽車。


    “今天這是怎麽了?等了這麽半天,一輛汽車都沒有,連拖拉機都沒看見。”


    師遠抱怨道。


    “算了,我們就走回去好了。早點動身,早點到家。別等了,走吧。”申寒說。


    師遠也沒再堅持等車,他站了起來,推起自行車,向暗鴉嶺村的方向走去。這個時候已經過了下午四點,雖說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但師遠總是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安。他覺得申寒的表現有些過於鎮靜了。他才隻有十五歲而已,照他以前的性格,車鏈子斷了這種事情他能哇啦哇啦地鬼叫半天,可現在他竟然如此平靜,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師遠心裏思考著這些,再加上發燒令他感到十分痛苦,他一直沒怎麽說話。申寒也很安靜,兩個人就這麽推著自行車走著,走了將近一個小時,也沒有一個人開口,而且,也沒有見到一輛汽車。


    師遠覺得有些別扭。他和申寒感情一直很好,兩人從小玩到大,雖然平時上學都很忙,見麵的時候不多,但寒暑假可以說是幾乎天天黏在一起,暗鴉嶺村的每一條路每一塊田地都有他們的足跡,隻要他們倆在一起,一直都很開心,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樣一個小時不說話的時候。


    “那個,申寒,”師遠嚐試著打破這種寂靜,“天色越來越暗了啊。”


    “嗯。”


    申寒的表情很嚴肅,完全沒有想和師遠閑聊的意思。


    師遠不知道接下去應該說什麽,隻好閉口不言。


    兩個人就這麽走著,走著,漸漸地,天黑了。師遠判斷,這個時候,他們隻不過才走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如果照這個速度下去,隻怕半夜也到不了家。


    師遠抬頭看了看路旁的楊樹。那些樹都很高,樹葉在微風中搖擺著,發出沙沙的響聲。那些樹的樹枝自然地生長著,沒有人修剪,在那黑暗的天空的襯托下顯得有些陰森,影影綽綽的,如同扭曲的四肢。


    申寒一直在師遠的左邊走著,他穿的是白色的t恤和一條牛仔褲,這個時候天色還沒有徹底黑下來,他的身影還比較明顯。師遠看了看他,他還是一副嚴肅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步伐平穩,但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師遠想說點什麽,但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申寒的表情太過嚴肅了,師遠覺得他的身上有一種陌生感,就像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他所熟悉的表弟,而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一樣。師遠不敢再想下去,他不再看申寒,而是目視前方,隻希望可以盡快回到三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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