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仿佛為了印證這一切,她分明看見鄭衍敘,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之後,很輕地皺了下眉。


    那一記皺眉幾乎令袁滿羞愧地低下了頭,但實際上她隻是狠狠一咬牙,就裝作什麽都沒看見,腳一邁就進了四合院,再不顧背後是何光景。


    反正都陌路了,她也不必在乎了……


    就這麽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念頭,袁滿由服務生帶著路,一路穿過宅門,影壁,遊廊和垂花門……四合院內古色古香,整整兩個院落,袁滿都快繞暈了,終於進了包廂。


    一進包廂,袁滿傻眼了。


    在座的除了她的父母,竟然還有……


    “老頭兒?!”


    鄭衍敘的老爸,為什麽會在這裏?


    袁滿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就被自己袁媽給罵了:“沒大沒小的!叫鄭叔叔。”


    因為上次在鄭衍敘家被鄭老爺子撞了個正著時,鄭老爺子不經同意偷接她電話,她脫口而出就沒什麽好脾氣地叫了句“老頭兒”,沒想到鄭老爺子還挺受用,她叫他老頭兒,他就她小胖——誰都不含糊。


    “我就喜歡小胖子這口無遮攔的勁兒,不生分。”


    雖然鄭老爺子都這麽說了,袁媽還是不幹:“那哪行呢?總得有個長幼尊卑嘛。”


    袁滿無奈看一眼母上大人:娘親喂!您這胳膊肘也太往外拐了吧,他喊您女兒叫“小胖”,您怎麽不管管?


    可一轉念,低頭看看自己,袁滿又泄氣了:得!以她現在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噸位,人家不喊她“大胖”,已經是客氣了……


    好在鄭老爺子還誓就站在袁小胖這邊了:“沒事沒事,我家衍敘性子太悶,就需要小胖這種活絡勁兒互補,挺好的。”


    鄭老爺子話音剛落,包廂門就又開了,袁滿回頭一瞧——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鄭衍敘就站在門外。


    見到她,鄭衍敘明顯也愣了。


    袁滿看看當前形勢,可算明白了。這明明就是……親家宴嘛!


    鄭衍敘僵立在門邊,不為所動。


    鄭老爺子想必也料到了會是這樣的場景:兒子一向不喜歡自己插手他的事,更別提是感情問題了。


    既然能自作主張約對方父母見麵,鄭老爺子自然早有準備,作勢一咳,眾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鄭老爺子掃視一眼眾人:“我們雙方父母約著見個麵,不是要給你們年輕人壓力。也是為了方麵你們自由戀愛嘛!”


    說完,雙方父母都諱莫如深地笑了,袁滿也硬著頭皮笑一笑,可餘光瞥向鄭衍敘——他始終沒有表情,冷得跟一座冰雕似的。


    顯然袁爸袁媽也終於意識到了異樣,隻能幹笑著打圓場:“還愣著幹嘛?快快快,入座入座!”


    鄭衍敘對自己老爸態度不好,對別的長輩倒是十分客氣,袁媽都這麽招呼了,鄭衍敘好歹是扯起一抹笑,走了進來。


    袁滿自然也硬著頭皮入了座。


    給如何向雙方父母解釋這一切其實都是烏龍?這麽艱巨的任務,袁滿可勝任不了,幸好鄭衍敘就坐在她身旁,袁滿明麵上不能朝他使眼色,但不妨礙私下裏交流


    袁滿就想著,索性一咬牙,直接手肘一頂,把自己的筷子碰掉在地。


    再這樣尷尬下去,也不是個事兒,袁老師本想借著彎腰撿筷子的機會,把鄭衍敘也拉下座位,不料一旁的服務生簡直是眼疾手快到了一定境界,袁滿剛要彎腰,服務生就熟練無比的、一個箭步奔來,瞬間替她撿起了筷子,又瞬間替她換了一副幹淨的筷子,袁滿都還來不及傻眼,那服務生已微笑著退下,深藏功與名:“您慢用。”


    不愧是人均上千的清宮菜府,這服務水準,真是杠杠的!袁滿隻想哭著點讚。


    正在心裏默默抹淚時,餘光瞥見鄭衍敘手指僵硬地放下了筷子——她明明才認識他幾個月,為什麽能這麽了解他?隻是一個放下筷子的動作,就猜到他終於看不過眼,準備把這一切說破……


    果然,鄭衍敘放下筷子後,第二個動作就是冷冷起身:“其實……”


    袁滿趕緊跟著起了身,開腔便已更大的音量蓋過了鄭衍敘的聲音:“我去趟洗手間!”


    袁媽隻覺得女兒在未來公公麵前丟了臉,趕緊揮揮手,示意女兒悄悄去,悄悄回,


    鄭老爺子卻似乎就喜歡袁小胖的這股冒失勁兒:“哈哈哈!有我當兵時候的風範,去個廁所都記得向長官報備!”


    袁滿離席之前,隻留給了鄭衍敘一記眼色。


    希望他能看懂她的眼神,讓她來想辦法化解這個大烏龍。


    如果鄭衍敘開口,絕對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完全不顧長輩的麵子——袁滿可做不到駁了自己父母的麵子。


    其實袁滿壓根就沒去洗手間,就在包廂外站了一會兒,打了兩通電話。


    有什麽方法既能解釋清楚一切,又兩家歡喜,不至於讓雙方父母尷尬……


    看來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袁滿的第一通電話,打給了向檬。


    “向小姐,能一起吃個飯麽?”


    第二通電話,打給了高登。


    “江湖救急!!!!速來xx餐廳xx包廂!!!!!”


    “咋了到底?”


    “別廢話,趕緊過來,到了看我眼色行事。”


    說完,“啪”地就掛了電話。


    深吸一口氣,回到包廂。


    於是乎接下來的半小時,其他人是怎麽想的袁滿不知道,隻知道她自己是時刻如坐針氈,服務員每敲響一次門,她心髒就提起一分。可每次都希望落空——這些服務員全是來上菜的。


    直到半小時後,包廂門再一次被敲響,袁滿再一次提著心肝回頭,終於,看見了一個西裝筆挺的身影,邁進了一條大長腿。


    老高啊老高!不愧是我的好基友!袁滿就差撲到門邊去給高登一個大大的擁抱了,卻在起身的那一瞬間,又僵住了——


    進來的不是高登。


    而是一個陌生人……


    不,也不全然是陌生人。


    袁滿看著突然空降包廂的這位,片刻,終於想起,這人不就是……她因劃了博晏的車而被逮進派出所的那次,出麵保釋過她的……那什麽律師……


    還不等袁滿想起這律師的名字,鄭衍敘已眉一皺,“以默?”緊接著眉心皺得更深,“向檬?”


    是的,沒錯,跟在這律師後頭進門的,正是向檬。


    袁滿傻眼了。


    恰逢這時,袁滿的微信響了。低頭一瞧,歇菜了——


    高登同誌發來了一連串抱歉的表情,以及一句:“老袁,我臨時有事,實在是過不去了,別打臉……”


    此時此刻,袁滿隻想仰天長歎:老天爺啊老天爺,您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審視一下眼前的這一切——


    突然出現的向檬和鍾以默,麵麵相覷。


    在座的長輩們,瞠目結舌。


    鄭衍敘,直皺著眉頭。


    原本無語望天的袁滿,沉重地低回了頭。


    深呼一口氣——


    “你們怎麽才來?”袁滿硬著頭皮,笑著迎向向檬和鍾以默,分分鍾就重新安排了座位——把自己原本的位置讓給了向檬。


    眼看向檬和鄭衍敘坐在了一塊兒,袁滿不得不承認,這才是郎才女貌……


    隻是袁滿的這一係列舉動,實在是令鄭老爺子看得一頭霧水,終於不得不問:“這二位是?”


    袁滿覺得自己笑得臉都快抽筋了,可有什麽辦法?自己做的孽,躺著也得受完:“這是鄭衍敘的女朋友,向檬。這是……”


    袁滿一邊說著,目光一邊從向檬身上過渡到了鍾以默身上,可這時候,終究是犯了難。雖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但……看著至有過一麵之緣的鍾以默,袁滿還是忍不住憤憤咬牙——


    陌生的該死的高登!你讓老娘怎麽把這戲演下去?


    就在袁滿就要演不下去時,本就沉重無比的肩頭竟又是一沉——


    鍾以默竟把手擱在了她肩上。


    “我叫鍾以默,是……袁滿的朋友。”


    不愧是律師,搭肩的動作曖昧,“朋友”這個稱謂又克製,說的話比欲言又止多一分,又比信口雌黃少一寸。


    袁爸袁媽愣是麵麵相覷了半分鍾,終於,恍然大悟:“哎!看我們這兒鬧的烏龍!鍾先生,你坐你坐……”


    不等袁滿反應,鍾以默已掌心一施力,就把袁滿摁進了座位裏,而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袁滿身旁的空座位上。


    ***


    這一切……算是圓滿解決了……吧。


    袁滿坐在四合院的前庭花園,搖著屁股底下的老爺椅,在一片晃晃悠悠之中欣賞院景。周圍真是漂亮,大紅燈籠一盞一盞地點亮,分外有格調,見她坐在老爺椅這兒無所事事,還有服務生準備了茶點送過來。


    不一會兒,後方又有腳步聲靠近,袁滿也沒在意,以為又是熱心的服務生,直到一道影子停在她身後,正好遮住了她落在地上的影子——


    服務生可不會這麽沒禮貌,一聲不吭地杵在那兒。袁滿回頭。


    看見鍾以默。


    其實她心裏希望看到的,是另一個人。


    鍾以默就這麽自上而下地審視她。既不坐下,又不離開。袁滿沒好氣:“幹嘛?”


    “你都不好奇向檬為什麽要帶我來麽?”


    “你都不好奇我為什麽要叫向檬過來麽?”


    鍾以默撇撇嘴:還挺能抬杠……


    這才一矮身,坐到了袁滿身旁的老爺椅上:“你給向檬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向我谘詢法律問題。她告訴我是一喜歡鄭衍敘的女的約她,我擔心這是鴻門宴——對方約她過去,說不定是要劃花她的臉呢……於是我就跟來了。”


    “我?”袁滿指指自己,頗為無奈,“劃花她的臉?”嗬嗬……


    鍾以默無謂地一聳肩:“我記得上次見你的時候,你劃了你前男友的車。怎麽再見到你,你就成了鄭衍敘的愛慕者了?”


    “要你管!”


    可能她語氣真的太衝了,鍾以默竟然朝她伸出手來,袁滿可不想挨揍,往後一躲,可惜屁股底下這老爺椅一晃,又把她晃回了鍾以默的掌心之下——


    不過鍾以默也沒揍她,就是狠狠揉了下她的腦袋:“你這人,怎麽這麽難溝通!”


    袁滿剛要把他的手扯開,餘光竟看見不遠處的廂房裏,自己母上大人正透過包廂的窗戶、掀著窗簾的一角,竟在偷瞄他倆——


    袁滿頓時滿頭黑線。不動了。


    母上大人見她和鍾以默互動良好,笑得甚是欣慰。這才放下了簾子,收回了目光。


    簾子被放下的下一秒,袁滿騰地就站了起來。跟一個以為她會劃花向檬臉的男人,還有什麽好聊的?


    “我回去了。”袁滿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鍾以默目送著她的背影。其實他挺佩服她,喜歡鄭衍敘?那還真挺自不量力的,鄭衍敘那種情商,喜歡他,得不到回應,得不到安慰,甚至得不到曖昧……什麽都得不到,除了一身傷。


    其實她也挺聰明,及早抽身才是好。


    卻在這時,鍾以默見她身影一僵——


    袁滿還未走進廂房,就看見鄭衍敘朝她迎麵走來。


    有那麽一刻,袁滿是局促的。


    可當鄭衍敘來到她麵前,說出“謝謝”兩個字時,袁滿發現,其實一切都沒那麽難。


    說“不用謝”,沒那麽難。


    與他錯身而過,沒那麽難。


    不回頭,沒那麽難。


    對著身後的他,灑脫地在空中揮手再見,也沒那麽難……


    再見了,小赤佬……


    ***


    三個月後。


    在這個枯燥而寒冷的11月,在這個除了單身節外沒有任何節日的11月,在這個令多少單身狗心灰意冷的11月,科信推出的單身癌診療儀app卻是一經推入市場便反響空前,線上遊戲和同名電影的開發權遭到哄搶,也算是美事一件。


    鍾以默作為科信律師團的中堅力量,收到下屬草擬好的改編權合約時,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不是說版權擁有者對電影公司開出的價格不滿意麽?怎麽又答應簽約了?”


    被問及此,下屬也頗為無奈:“版權部反饋過來的消息,說電影公司敲定了吳彥祖主演,版權所有人就同意了。”


    鍾以默哭笑不得:“還真是隨性……”


    鍾以默也沒太在意,這份合同的金額和科信的其他大合同相比,簡直不值一提,當下接到合同,簡單審完之後便給了反饋:“把合同返給版權部,可以約人來公司簽約了。”


    三天後,鍾以默用完午餐準備回辦公室,剛從電梯門裏走出來,另一部電梯裏,就先行走出來一抹靚影——


    靚到鍾以默眉心一皺。本來他下午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的,一路來去匆匆才是,如今卻冥冥之中被牽製了,刻意放慢了腳步,不遠不近地跟著那抹靚影往前走——


    高跟鞋,包身牛仔褲,中等長度的外套,再普通不過的衣著,也架不住人家身材好,穿得那叫一個對勁兒。


    實在是因為這背影有太多可圈可點之處,直到跟了一分鍾,鍾以默才想起來另一個疑問——


    她竟是一路朝著法務部走去?


    他們部門竟然有這等尤物?他之前怎麽不知道?


    就在鍾以默忍不住停下來琢磨時,前方突然“砰”地一聲——


    尤物竟然被地毯絆倒了。


    鍾以默以手掩口,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那尤物看看四周,見四周沒人,才手腳並用地爬起來。


    關鍵是一邊手腳並用,還一邊自言自語:“靠!早知道不穿高跟鞋了。”


    身材是真好。語氣是真接地氣……


    鍾以默這回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的笑聲可算是打攪了人尤物,隻見她“嗖”地回過頭來,一雙眼睛,警惕地看向他——


    看是誰在那幸災樂禍。


    那邊廂,鍾以默卻完全顧不上去接收對方雙眼投來的冷光——之前隻看到背影,現在總算看到正臉。


    再加1分——


    鍾以默在心裏默默地說。


    而這9分女見到他之後,先是一愣,緊接著竟鬆了口氣:“原來是你啊……”


    “……”這回,輪到鍾以默傻眼了,“我們……認識?”


    9分女撇撇嘴:“廢話。”


    見對方如此篤定,鍾以默還真的在腦子裏搜刮起來,看看自己是否真的認識這樣一個人……但很顯然,這種標準的女人,他一旦認識,怎麽會忘記?


    就在鍾以默即將陷入終極思考時,9分女竟調頭走向了他:“對了,版權部在哪兒?我怎麽沒找著?”


    鍾以默指指不遠處的一間辦公室。


    9分女立即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謝啦!我趕時間,回頭聊!”


    說完,就這麽,走了……


    留鍾以默一人,摸摸下巴,轉轉眼珠,一臉好奇又不解。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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