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白說:“小辭,我比你大六歲,我們之間相差的那六年的時光,我可以一點一點的把它填滿。”


    很多時候陸風白喜歡一個人搬著一個凳子坐在這個城市的一個角落裏,抱著畫板低著頭不停的畫,時而抬頭露出深邃的雙眸,那雙眼睛長得極美,或許是看遍了這世間的美景,所以才會有這麽美的眼睛。


    江南的夏天總會時不時的下著雨,稀淋淋的不算大,但是卻也挺令人煩躁的,陸風白便撐開從家裏帶出來的傘,搭在肩上,手上的動作依舊不停。


    天色漸漸的晚了,陸風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看著手中畫板上的畫,水天相接,人影斑駁,猶如一幅照片一樣,將這美景印在了紙上。


    而他第一次正式見到秋辭時是在他應聘的學校裏,當時秋辭穿著翠綠色的連衣長裙,頭發柔順的貼在身後,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靈動,好似夏日的雨一樣緩緩而來緩緩而去。


    她手裏抱著一本畫冊,風吹忽而吹起手中的畫冊似乎沒有裝訂過,一下子就被吹散了,她驚呼著,把散落一地的畫紙撿了起來。


    陸風白站在走廊,地上的畫散落在他的腳邊,他彎下身子撿起,那畫上是一個撐著傘坐在牆下畫畫的男子,他心神微動,那畫上的人不正是自己嗎?他向紙的下方看去,上麵潦草的簽著畫者的名字:秋辭。


    秋辭朝他走過去,有些不太好意思,伸了伸手說道:“同學,那是我的畫。”


    陸風白一笑,將畫還給她,秋辭趕忙接過,放在那一遝畫紙上麵。


    “這是你畫的?“陸風白問道。


    秋辭點頭,臉色微紅:“畫的很好,線條流暢轉折也很恰當。”


    “謝謝。”秋辭臉紅的更厲害了,聲音十分輕微的如蚊子哼哼,趕忙轉過身跑了。


    之後陸風白便再也沒有見過她,好似一場夢一樣,輕輕而來,悠悠而去,虛無縹緲不見蹤跡,輾轉反側卻是難以忘懷。


    那天他去上課的特意提前了一段時間過去,之前他就發現畫室的角落的窗邊有一個畫架,上麵一副未完成的畫還靜靜的立在那,陸風白很自然的坐在那個位子上,向窗外望去,視野很好,正好能將這個學校的美景盡收眼底。


    學生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看見陸風白坐在那裏發呆,便也沒吱聲做了下來便開始畫畫。


    “老師,能幫我改一下畫嗎?這個人的鼻子太難畫了。”文若錦眉頭緊鎖,看起來是遇到了十分難的問題。


    陸風白起身走到她的位置上,拿起鉛筆在畫紙上邊比劃著解說道:“鼻子的結構你還不夠了解,這幅畫完先單獨練習一下鼻子。”


    文若錦站在他身後“哦”了一聲,仔細的觀看。


    他畫著拿著餐巾紙在鼻底擦了擦,淩亂的線條一下子就被塗勻了,修長的手指握著筆,每一根線條畫的都十分的流暢,收放得當:“如果鋪線條鋪不出來效果,就用紙擦一擦,把塊麵擦出來,然後再上線條,會簡單點,記住不要畫的太灰了,暗麵加重一點,暗麵重了亮麵才能凸現出來,不然太灰了就像是紙片一樣,立體不起來。”


    “知道了。”文若錦點頭說道。


    陸風白將鼻子的高光擦了擦,便把筆放下:“自己畫吧。”


    人逐漸來齊了,陸風白站在畫室裏來回的走動,有人需要改畫,他就過去幫忙改一下。


    等他改完起身的時候,他回頭望向窗邊,那個一直空著的位置突然間坐了一個人,畫板將她的臉遮住,他隱約的隻能看見她露出來的手臂,纖細白皙。


    他邁開步子朝那裏走過去,女孩的模樣漸漸的在他眼前清晰,她腰杆挺的很直,手上拿著鉛筆,不停的在紙上畫著,模樣十分專注,甚至都沒有感覺到旁邊多了一個人。


    好一會她的筆畫禿了,她便轉過身從窗台上的筆盒裏掏出一隻削好的筆,剛要畫的時候,她轉頭看了陸風白一眼。


    四目相對,陸風白朝她一笑:“這個位置是你的?”


    她點點頭,她的話似乎不是很多。


    “第一次見你來上課。”


    “對不起。”她說,神色愧疚。


    陸風白並沒有怪她不來上課的意思,隻是問一問。


    旁邊坐著男孩抬起頭說道:“老師,秋辭在你來教我們之前就請假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陸風白說道。


    秋辭搖搖頭,似乎在說沒事。


    陸風白發現秋辭的畫和他們畫的不一樣,他們大部分都是在臨摹書上的東西,而秋辭總是在畫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照片,而照片上的人,有一部分是她的同學。


    畫照片,一般都是進行到後半段才開始的,一開始學畫對基礎的結構不熟悉,所以需要臨摹畫稿,熟悉結構塊麵,等到後來漸漸熟悉了結構,就可以畫特定光源的照片了,再往後就可以畫真人了。


    不過像是有一定基礎的,也可以一來就畫真人的,令陸風白感到詫異的是,她畫的照片是沒有特定光源的,而正常學畫的學生會自己給照片定一個光源,在繼續畫。


    可是秋辭的畫和照片一樣,沒有光源她就不定光源,畫出來的感覺卻比那些定了光源的還要好,而且線條十分細膩,像別的學生經常會拿紙擦塊麵,而秋辭最多也是隻那手指頭在畫上輕輕地一蹭,大多數都是用線條鋪上去的,十分講究。


    如果沒有很強的繪畫功底,沒有人會敢這樣畫的。


    她這個技術已經完全沒必要再呆在這裏學了,如果讓她去教學生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後來他才知道秋辭為什麽會留在這裏畫畫,因為她的色感真的差到不行,如果說她的素描畫是大師級別的,那麽她的水粉畫就是幼稚園的等級。


    陸風白看著慘不忍睹的畫麵問道:“你為什麽在紅蘋果裏麵添藍色?”


    秋辭指著藍灰色的背景說:“環境色。”


    “環境色在畫好之後帶一下就行了,不需要這麽樸實的在紅色裏麵添藍色,紅蘋果畫成紫蘋果,你敢吃嗎?”陸風白十分無奈。


    後來所有人都可以自己構圖畫的時候,秋辭還是停留在臨摹上麵,她臨摹的十分像,可以說比書上的還好看,可是一拿掉書,她就會出現撞色的現象。


    紅和綠是對比色,如果那個度掌握不好,就會十分難看,所以他們畫畫一般都避開這兩個顏色一起用,但是秋辭一畫就會把這兩個顏色用在一張畫上,有幾分慘不忍睹。


    陸風白看著她的畫無奈的問道:“你為什麽一定要用這兩個顏色。”


    “用了紅色不用綠色總覺得會不平衡,我畫的時候沒發覺畫著畫著就用了這兩個顏色。”秋辭聲音十分的小,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


    “你把這幅畫撕了,換一張紙,桌布用灰色和淺黃色一個瓷盤兩個綠梨,三個黃色係的蘋果,一個西紅柿,一個陶罐。”陸風白直接把要求說出來,盡量避免她大麵積撞色。


    本以為她這樣就可以畫好了,等她轉一圈回來看的時候,他真的是哭笑不得,黃色的桌布上畫了一個黃色的蘋果,幾乎與桌布融合在一起。


    正常人肯定會把西紅柿和陶罐擺在黃色的部分,其餘的大部分落在灰色的桌布上,她完全顛覆了陸風白對一個人色感的認識。


    “你為什麽要這樣畫?”


    “因為色調要統一。”


    ……


    秋辭說:“這顆心髒,我經常會感覺到它不屬於我,隻要你一離開,它就好像不會跳動了一般。”


    那天又下起雨,秋辭站在教學樓前,等著雨停,其實她特別想直接淋著雨就這樣回家算了,可是她又不喜歡雨水濕了衣服的感覺,很難受。


    “秋辭要一起回家嗎?”旁邊的同學撐著傘問道。


    秋辭看著那個不大的傘,如果她過去的話,肯定是都會淋濕的,倒不如讓她一個人好好的撐著這把傘,她一笑搖頭:“不用了,過會會有人來接我的。”


    其實根本沒有人來接她。


    她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孤兒一樣,她有爸爸有媽媽還有一個很懂事的弟弟,可是,媽媽一個家,爸爸和弟弟一個家,而她自己一個家。


    “小辭,你和我一起回家吧。”文若錦撐著傘站在她旁邊說道。


    學校裏的人逐漸的少了,文若錦過來的時候,已經所剩無幾了,其實前段時間秋辭就住在文若錦家裏,可是文若錦的媽媽好像不太喜歡她。


    “不用啦,我爸爸跟我說,他今天晚上來接我去吃飯,所以你先走吧,我在這等他。”


    “你爸爸?”文若錦不太相信她,可是她也明白,秋辭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如果直接戳穿她,可能會讓她很難堪,她一笑:“行,要是你爸爸有事不能來接你,你就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


    “好,謝謝。”


    人越走越少,雲何站在走廊裏看著與刷刷往下落,心裏有幾分淒涼,其實她的住處一點也不遠,可是她就是不願意淋雨,一點也不願意。


    小時候她很喜歡下雨天,經常會在雨天跑出去玩,媽媽跟她說:“雨是老天留的淚,別人流淚的時候不要去打擾人家,因為會很不禮貌,不禮貌的孩子媽媽不喜歡。”


    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跑到過雨中去。


    陸風白準備回家的時候,看見秋辭一個人在走廊裏徘徊,時不時的抬起頭望著外麵不停的雨,眉間有幾分愁緒。


    “沒有傘回家嗎?”陸風白走到她旁邊問道。


    秋辭抬頭看著他,默默的點頭。


    他將手中折的整齊的傘遞過去,握著傘身的手十分修長,手指骨節分明,即使整天呆在鉛筆灰顏料橫飛的畫室,他的指甲也是極其幹淨,他聲音清亮而低沉:“用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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