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他緊繃繃的對視,憋得說不出話來。(.)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想說什麽?


    他像是被逼到絕境,然後亮出尖銳爪牙的狐狸,整張臉上寫滿了狡猾和老謀深算。隻見他目光寒寒的盯著我,用兩根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尖,眼神在我的臉上逡巡片刻,陰測測的笑笑說:“如果沒有你的功勞,霍啟盛怎麽會毫無怨言的來救我,又怎會冒死也不逃脫?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你呢……”


    聽到這裏我的耳朵仿佛已經失聰了,根本聽不到他下麵又說了些什麽。我整個人像是忽然掉進了冰窟窿裏,徹頭徹尾的涼。我盯著他的眼睛,裏麵隻剩下毒辣。


    我開始劇烈的抽搐,就像是被戳穿了最令人心慌的秘密。


    為什麽在霍啟盛離開的日子裏,我會陷入極度的抑鬱,甚至差點去死?


    就是因為……就是因為我內疚啊!那足以把我整個身體吞沒的內疚感!


    如果不是我慫恿他去救沈煜,甚至跟著沈煜的小弟們一起下跪求他,他也不會落得現在的結局。全部都是因為霍啟盛臨行那天,在蒙蒙的雨簾中,深情而寵溺的對我說一句,陳桑,我什麽都聽你的。


    為什麽要聽我的,為什麽?霍啟盛,你為什麽要聽我的啊!


    我的心爛了一個窟窿,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的填補了,我跌入了一個噩夢,這一輩子,都沒辦法醒來了。


    沈煜陰冷的衝著我笑,他要拉著我,一起下地獄。他胸有成竹的說道:“陳桑,承認吧……你根本還愛著我。”


    “啪!”


    我朝他的臉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這是我第二次打他的臉,第一次是他替夏優挨打,而這一次,我是真的隻想打他。


    沈煜緘默著嘴唇,保持著僵硬的動作。


    就在這時,懷抱中的等等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他親眼目睹了,人間最初的悲劇。(.無彈窗廣告)


    我狠狠的瞪著沈煜,我的身體控製不住的在發抖,他依然淡淡的笑著,嘴角邊勾著一個鋒利的弧度。他總是能那麽的一語中的,輕易的擊垮我內心的防線,讓我看起來,悲傷卻更加的悲哀。


    “從此以後……你我勢不兩立,帶著你的孩子,給我滾出我的視線!”


    等等在我的懷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的臉紫通通的,眼珠子就快要陷下去似的,這模樣一看就是特別的不正常,我懷疑是不是因為落落給他打的針起了效果,所以等等才會變成這樣,像是被人用繩子給勒住了脖子。


    沈煜不瞎,可是他看著等等這副樣子,竟然沒有一點點反應和感覺,接過等等,用嬰兒被上的帽子遮住了等等的臉。


    我的懷裏猛然一空,等等被抱走的那一刹那,我居然忽然感覺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我想,是我的心空了吧,我的雙手再抱不住任何東西了。


    我將顫抖的雙手,攤在自己膝蓋上,看著它不停的抖動,隻想掩蓋起臉頰,痛哭一場。我克服不了,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克服那一道心上的障礙。


    落落給我打來了電話,他的聲音十分的不悅:“怎麽還沒好,你們兩個在幹什麽。”


    “師父……”我剛剛叫了一聲,就像見到爸爸媽媽想要撒嬌的孩子一樣,喉頭劇烈的哽咽了起來。


    落落的聲音不再變得凶巴巴,他溫柔的命令我:“到我這邊來。”


    “……嗯。”


    我去了落落的車上,去之前,命令陸虎還有司機,今天車上所發生的事情,一個都不要往腦子裏麵記。


    我到的時候,落落往裏麵移了移,我說:“我還是坐到副駕駛上去吧。”


    “進來,坐到我身邊。”


    我聽話的打開了後車門,落落看著我通紅的眼睛,當然知道我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他把孩子帶走了是麽。”


    “嗯,走的時候哭的很厲害,而且臉色有點不對勁,可能是……”


    我講到一半,沒有講下去,畢竟當著手下的麵,會有些不方便之處。


    我垂下了睫毛,心情十分的低落,關於我和沈煜的談話內容,我已經不想再提。


    可我永遠都忘不了他的那句話,我若有罪,你何嚐無罪……


    “過來。”


    “嗯?”我疑惑的抬頭。


    落落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說:“躺這兒。”


    我再次疑惑的看向他,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在再次接收到他篤定的目光的時候,我才試探的彎腰,像個豆子一樣的蜷縮著,躺到他得膝蓋上。


    我從來不知道落落的膝蓋竟然會有這麽神奇,在躺上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覺心上像是墜了一顆石頭,安然落定了。


    落落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發,那種頭皮被觸碰的酥麻感,有種異樣的舒服和安心。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行為舉止,忽然間,處處都帶著那麽一絲留戀的感覺。


    他說:“一會兒就到家了。”


    家……


    這個字,就好像對四處漂泊的浮萍說一句:“你可以生根了。”


    就像很久以前,米雪姐曾經預言的一樣,這樣安定的日子,隻有他落落能夠給我。


    我靠在落落的膝蓋上,昏昏入睡,等到到了家,該要下車的時候,我卻一把抱住了落落的小腿,晃了晃,說:“師父,我想多躺一會。”


    他用鼻息輕笑一聲,笑的寵溺又安靜。


    我總感覺落落變了,後來隨著日子長了,我終於能理解到他的變化是什麽了。


    以前的落落想要掠奪,而現在的落落,隻想守護。


    對於落落這樣一個人,可想而知,讓他放棄野心,是一件多麽殘忍又困難的事情,可是他不得不,因為他抵得過天,抗的過定,卻擺脫不了命。


    現在的他,隻能在黑暗裏當個夜行的動物。


    那一晚,我盯著霍啟盛的照片,盯到手機都完全沒有電。原來想念,真的能蝕骨吞筋。那種心痛並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你的心髒部位,真的會痛。


    我讓陸虎乘著夜,把血樣交給了信得過的醫生,這樣走後門的方式比較便利,隔天就能拿到報告,與此同時,劉姿琳那邊也在緊鑼密鼓的想辦法,不管如何一定要莫維答應交出她原來的化驗報告,因為隻有最初辛薇的頭發的報告才是最準確的依據。


    因為我還是不甘心放棄這麽一個信息點,好不容易才判斷出來的線索,我無法說服自己接受它隻是個荒誕的錯誤。但是劉姿琳那邊卻給我來了消息,說莫維根本不缺錢,不管怎麽說哪怕是哀求都死活不配合,而且要我親自過去和她說。


    看來,不逼一逼她她是不會把東西交給我們的,而且說不定還會弄個假的給我們。這邊檢驗報告就要出來,我總不能放著不管,於是和劉姿琳一琢磨,說了一句好,去就去。如果不是當初莫維提攜,我早就不知道現在已經成了什麽樣子,人生的事,沒有個定數,誰知道會不會更好。


    我再度去了維港,已經好久沒有來這裏了,發現這裏還是老樣子,不過自從莫維舌頭出了問題,她這個檀口仙兒的名號,也就不那麽響亮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年年更新換代的行業,男人向來是流連花叢中的蜜蜂,哪朵花開的大開的豔,自然就去采哪朵。我又見到莫維的時候,她特別帶著敵意的看著我,一副明顯要刁難我的樣子,我想要什麽,她絕對不會給我,但是我一不用物質誘惑,二不用人員威脅,我隻是當著她的麵,說了一句話。


    我說:“莫維姐,你不想把單子給我也可以,但是如今我們都想要求一個結果,難道你就不怕錯過了這個機會,債主找上門。”


    莫維冷冰冰的盯著我,雖有些動搖,卻還冷硬的對我一勾眼,撇撇嘴說道:“我怕什麽,要找,也要連著你媽一塊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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