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德妃容季淑妃發完牢騷,仍舊是不溫不火地問我:“不知娘娘怎麽解釋此事?”這一句“娘娘”生分但又不失禮數,處理事情並不偏聽偏信,也難怪錢佐讓她統領後宮了。


    我早已準備好說辭:“前些日子,皇上來這裏,我就瞧著他的氣色不對。我雖不是大夫,年幼的時候卻也得過這樣的病,偏巧被吐蕃的一位高僧遇著,才活過來,也知道該怎麽個治法。”


    “哼,若是知道,早先見著皇上的時候怎麽沒告訴皇上?”季淑妃說話倒也是一針見血,“本宮聽說皇上和你打了個賭,假若你能讓皇上進這冷宮,便放你出宮對不對?所以你故意給皇上下毒,然後你來解毒,既做了個好人,又可以讓自己離開冷宮。隻怕皇後娘娘的如意算盤也打得太響了吧!”


    瓶兒一聽,忍不住渾身一顫。季淑妃都輕而易舉猜到了,這個招數實在太明顯。


    我不打算和季淑妃這個被妒火燒成一根火柱的女人爭執,我隻對尹德妃道:“德妃娘娘,據我所知,皇上已經昏迷三天了。連禦醫都束手無策。德妃娘娘難道不想陛下早些好麽?如今我說我能救陛下,用我的自由來換陛下的安康,這個買賣應該是劃算的吧?”


    尹德妃那雙並不大卻也明亮的眼睛看著我,有些意外。但這種意外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依舊是那不鹹不淡的眼神。


    “再說了,”看到季淑妃又要插話,我搶先道,“若是有人說我下毒,最好拿出證據來。我聽說宮裏也在外麵尋訪神醫。倘若有人前來應徵,便也是下毒的人麽?”


    季淑妃被我一頂撞,臉上掛不住,正要再說些什麽,被尹德妃拉住了。尹德妃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本宮就鬥膽作主了。”她說著,喚外麵的太監進來,“吩咐下去,請聖上移駕到此。對了,用那頂紅氈肩輿,墊子軟。”


    “慢著!”季淑妃怎麽肯輕易讓我得逞,她不顧尹德妃的麵子直接打斷道,“德妃姐姐,這擺明了就是她使得詭計,皇上若進了這冷宮,就得放她出宮去!姐姐,她這麽惡毒的算計,又怎麽……”


    “淑妃!”尹德妃看外麵一圈人,不得不喝止住說話口沒遮攔的季淑妃,“凡事都要講個禮字。若是懷疑什麽,先得拿出憑證,再說,什麽事能和聖上的安康相提並論?假若聖上有個差池,是你和我能夠擔待得嗎?”尹德妃雖然說話小聲,但一字一句都透著一股威嚴。


    季淑妃還要再說,尹德妃隻好拿話來壓她:“本宮已經拿定主意了,即便皇上要怪罪什麽,本宮也一律承擔了。什麽事都等皇上醒來再說。”話已至此,季淑妃即便再不滿,也沒有意義。


    尹德妃回望我,也是冷言道:“希望娘娘真能治好聖上,至於娘娘和聖上的那個什麽賭約,還有是否真的下毒,聖上醒來自有聖裁。”


    我衝尹德妃淡淡一笑:“謝了。”尹德妃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她懂得以大局為重,也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季淑妃能猜到我的籌謀,尹德妃又怎麽不會?尹德妃之所以肯讓我來“救治”錢佐,恐怕也是和季淑妃一般的想法,隻是尹德妃比季淑妃更能顧全大局,她知道解鈴還需係鈴人。


    所以,即便她知道我下的毒,我想她才不會費力去找原因,至少不會明著去。因為季淑妃自會費盡一切力氣的。尹德妃努力使自己保持在一個中立的位置,凡事都講“理”和“禮”,確實有皇後的風範。


    錢佐被抬進來之前,我讓尹德妃準備了一個大木桶,木桶需要用香柏木製的,香柏木較為珍貴,有殺菌的作用。用它來做澡盆,倒是有益無害的。


    我又讓禦醫準備了一些有殺菌作用的中草藥,比如板藍根、連翹等等。熬成一大鍋的藥汁,倒在澡盆裏,保持水溫溫和,才讓那些宮人把錢佐浸在水裏。


    泡澡能使經脈活絡,血流暢通,一係列殺菌的草藥有一定的抑製細菌的效果,對錢佐也許有些幫助。但其實,更多的隻是我放的煙霧。


    錢佐之所以昏迷,是因為綠色球菌釋放的毒素。我先讓吳梅萍給錢佐吃一些冰涼、甜膩的冰激淋,腸胃裏的細菌最容易在這種情況下滋生,當第二天吃下含有大量極端綠色球菌(牛奶是高蛋白,綠色球菌又擱置了不少時間,從而大量繁殖)的水果沙拉,綠色球菌陡然進入到一個不利的微環境,為求自保,釋放出大量的毒素。這些毒素通過腸壁進入血液,當濃度達到一定程度時,自然就會引起錢佐的昏迷。


    隻是經過好幾日,錢佐肚子裏的綠色球菌早就過了生長期,細胞越來越少,毒素也越來越少,就算我不做這些事情,錢佐也會自然而然醒來的。


    所以,我必須在他自然醒之前讓他進入冷宮。


    如今,錢佐就這樣半死不活地靠在木桶壁上。牙關緊閉,一臉蒼白。想到他被我整成這副模樣,我的心忍不住感受到一陣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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