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瞧著那宇文世子,對凝汐妹妹倒是不乏真心實意……”


    似沉吟了須臾,蘇苑莛柔聲開口道:“……加之凝汐妹妹也忘了過去的一切人與事……與其繼續留在這裏,卷入紛爭,不如早早脫身的好……若是凝汐妹妹真的能夠就此與宇文世子成全眷屬……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那豈非太過便宜了她?”


    心硬如石,淳於焉幽深似海的瞳孔裏,驀地劃過刀鋒一般的淩厲,隻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憤怒與懊惱,究竟來自何處?


    蘇苑莛一顆七竅玲瓏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


    “王爺……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妝容精致的臉容上,慢慢的籠罩著一縷矛盾而掙紮的流光,蘇苑莛輕聲開口道,鮮豔似血的唇瓣,微微張翕,欲言又止。


    “其實臣妾私心裏卻是希望凝汐妹妹能夠嫁給宇文世子的……”


    直過了半響,蘇苑莛嬌媚溫軟的嗓音,方才低聲呢喃的開口,一雙珍珠般的明眸裏,兀自流淌著春水一般的光彩,滿滿的情意裏麵,盛著的都是眼前的良人。


    淳於焉的心,不由的一動。


    “臣妾並不是說希望凝汐妹妹離開焉王府……”


    微微的羞赧,讓蘇苑莛原本就晶瑩似玉的臉容上,更是沾染了一層薄薄的紅暈,愈加顯得嬌豔如花。


    “臣妾隻是有些擔心而已……”


    黛眉輕輕的一皺,此刻的蘇苑莛,因為語聲中的擔憂,更添增一番凝重的美麗。


    “擔心什麽?”


    淳於焉開口道。


    “宇文世子對凝汐妹妹……看起來是一片勢在必得……如果他能夠得償所願,自然是千好萬好……若是中間出了什麽岔子……惹怒了宇文世子……畢竟牽扯著越商國南平王……隻怕到時會對王爺不利……”


    眸光流轉,蘇苑莛憂心忡忡的望著麵前的良人,眼裏,心裏,仿佛裝著的都是他的安危與利害關係。


    淳於焉心中一動。他自然明白蘇苑莛隱晦的話語中,指的是什麽。諱莫如深的寒眸,不由的一厲。似狂風暴雨,驟然席卷而來。然後在一瞬之間,盡數斂去。


    “你放心……本王當初既然決定跟他合作……便一早做好了撕破臉皮的準備……在本王的容忍範圍之內,本王可以任由他橫行……若是出了這個界……本王也自然有對付他們的法子……”


    刀鋒般的銳茫,倏然劃過瞳孔,陰鷙冷戾,殺伐果斷,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礙他的一種勢在必得。


    蘇苑莛很想問問麵前的良人,他的“容忍範圍”,是否真的包括了讓那個女子改嫁別的男人?張了張嘴,卻生生的壓了回去。不,她不會傻到一遍一遍的提醒他,那個女子的存在的。


    “無論王爺做出怎樣的決定……隻要記得,臣妾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就好……”


    眸光似水,溫柔嬌媚的嗓音,款款的傾訴著無盡的情意,短短一句話,卻仿佛蘊藏著千言萬語的繾綣,蘇苑莛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握住男人粗糲微涼的大掌。


    淳於焉冷硬如鐵的一顆心,不由的一軟,反手回握住她柔嫩細滑的玉手。


    “本王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沒事的……越商國南平王父子,對本王來說,尚且有利用價值……本王不會輕易得罪他們的……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握之中……”


    眸色一厲,淳於焉諱莫如深的寒眸裏,驀地掠過一抹勢在必得的精光。隻是,與此同時,腦海裏卻倏然閃過另一道身影。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乎隻有那個女人,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因素。


    “不知道涼歡軒裏……那個女人……此刻究竟在搞什麽鬼……”


    清冽沉鬱的寒眸裏,不自覺的流露出星星點點的恍惚,淳於焉似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蘇苑莛原本稍稍鬆懈的一顆心,因為這一句話,重又提了起來。那個女子,就像是陰魂不散的鬼魅一樣,糾纏在她與麵前的良人之間。瀲灩的瞳孔裏,妒忌和怨毒,像是雨後,不斷瘋長的野草般,迅速的漫延開來,直至糾纏到骨髓裏,與生命融合在一起,再也逃不開它們的掌控。


    涼歡軒。


    安若溪對著鏡子,有一搭沒一搭的練習著稍後要用到的甜美笑容,結果發現,隻要一想到接下來要麵對的那朵奇葩,僵硬的嘴角,就立馬變得皮笑肉不笑了。


    正懊惱間,卻聽得門外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暗道一聲“來了”,安若溪拚命擠出一個還算合格的甜笑,收起滿身的雞皮疙瘩,準備著迎接那即將到來的奇葩。


    隨著略顯粗陋的房門,吱吱呦呦的被推開,安若溪一眼就看到被陸籠晴引來的宇文洵澈,按捺住心底的叫苦不迭,嘴角凝著的那一抹款款淺笑,卻是愈加的魅惑人心。


    “宇文世子,你來了……”


    輕聲曼語,緩緩開口,平平常常的七個字,卻仿佛帶著千回百轉的綿綿情意,忍著額頭上的冷汗,安若溪突然發現自己原來也有演戲的天分,看來都是近墨者黑的緣故,跟那隻變態淳於焉待得時間長了,自己都被他傳染上了惡習。


    思緒不知不覺的飄忽,安若溪完全忽略了對麵男人射過來的灼灼目光。


    直到那宇文洵澈突然竄到她跟前,才幡然醒悟。卻貌似有些反應的遲了。


    “四王妃……不,汐兒……你是一直在等小王嗎?”


    那一聲肉麻的“汐兒”,叫的安若溪好不容易止住的雞皮疙瘩,瞬時又掉了一地,這還不止,麵前的男人,一邊說著話,一邊伸出自己的魔爪,試圖去握她的小手。


    安若溪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終於還是沒有勇氣犧牲掉自己的玉手,情急之下,隻得堪堪的將手臂抬到耳際,作勢攬了攬垂在鬢畔的青絲。因為不想對住那張令人惡寒的臉,更是微微的低著頭。


    卻不知她這無意識的一個小動作,瞧在宇文洵澈的眼裏,是有多麽的風情撩人。本就心癢難耐的一顆心,此刻更是波動蕩漾。


    “汐兒……你真美……”


    男人粗重的喘息,盡管竭力壓抑,但還是清晰的傳到安若溪的耳膜裏,胸口如同被人硬生生的塞了一隻蒼蠅一般,一口氣堵在那裏,咽不下,卻又不能明目張膽的吐出來。還真是難受。


    壓抑住雙腳想要狠狠的踹他的衝動,安若溪“嗬嗬”的幹笑兩聲,稍稍往後退了一退,總算是不動聲色的跟麵前的男人,拉開了點距離。


    “宇文世子過獎了……”


    一邊故作羞澀的敷衍著,安若溪一邊腦子裏飛速的轉悠著。


    “世子剛剛從宮中回來,想必連茶都沒有喝過一口吧?籠晴,快沏茶……”


    總算是找到了話題轉移,安若溪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茶……”


    坐定之後,麵對著白瓷杯中星星點點的茶葉末子,宇文洵澈眉頭不由的緊緊一皺。


    “不合世子的口味嗎?”


    安若溪狀若無辜的開口道。


    “妾身知道了……一定是世子覺得涼歡軒的粗茶,太過寒酸,難以入口……”


    那“妾身”兩個字,叫的安若溪自己心底都一片惡寒,不過看著因為自己裝出來的這幅失望的委屈樣子,對麵那宇文洵澈又是焦急,又是矛盾的樣子,總算是平衡了一些。


    “怎麽會?隻要是汐兒親手泡的茶……就算是毒藥,小王都照喝不誤……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話雖如此信誓旦旦,但是目光落在手中那杯顏色渾濁、腐氣暗生的“粗茶”之上時,便見那宇文洵澈又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架不住安若溪溫柔似水的眼眸,腦袋一熱,眼睛一閉,將一碗茶水,盡數倒進了嘴巴裏,頓覺一股又酸又苦又澀的味道,順著喉嚨,迅速的流遍全身,若不是美人在麵前,直接就吐了出來。


    饒是這樣,宇文洵澈那張俊臉上,也是憋得一陣紅,一陣白的,煞是好看。


    “好喝嗎?”


    安若溪一臉無辜、滿懷期待的望著對麵的男人。


    “好喝……”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宇文洵澈的牙縫裏擠出來的,現在的他,隻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想吐卻又偏偏不能吐,隻能生生的忍著,忙不迭的將腦袋移到別處去,深怕自己一個把持不住,當場嘔出來,唐突了佳人不說,自己在她麵前的臉麵和形象也就全毀了。


    安若溪忍著笑,向侍立在一旁的陸籠晴調皮的眨了眨眼。原來,她打聽到的關於這宇文洵澈的喜惡事項裏麵,其中就有一項是,此人對飲食有著相當的挑剔,比方說這茶,一定要喝的就是當年的新茶,而且還得是捂在過少女懷中的那種。


    據說有一次,這宇文洵澈不小心喝了往年的陳茶,足足吐了一個多時辰才緩過勁來,從此以後,更是對一切飲食起居,挑剔的要命。


    投其所惡,惡心死他。宇文洵澈,這才剛剛開始呢,下麵還有一堆東西等著招呼你。


    安若溪澄澈透明的一雙眸子,微微的一眯,笑的活似一隻老謀深算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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