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無風無‘浪’的送走端木謹之後,距今已兩月有餘,這兩個月,大概是安若溪自穿越以來,過得最為安穩快樂的時光了吧?


    每日裏,除了必要的公事之外,淳於焉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陪著她度過的……兩個人可謂朝夕相對,形影不離……或縱情山水之間,或躲於閨房嬉戲;動則策馬馳騁郊野;靜則撫琴‘弄’簫庭院……兩個人可以許久都不說話,隻默默相擁,靜靜對視,無所事事,任時間水一般劃過;又可以整日裏喁喁低語,天南地北、漫無目的的閑聊至星光泯滅,天‘色’泛白……為了安若溪想吃一道冰糖湘蓮,淳於焉可以不惜‘腿’腳染汙,滿麵泥水,下到湖裏摘取最新鮮的蓮蓬,然後一粒一粒的剝出蓮子,剔除蓮心;為了帶她去看一場雜耍班子的表演,他可以徹夜不眠,兩人共乘一騎,奔至三百裏之外,還與對她出言輕薄的地痞無賴,大打了一架,如亡命鴛鴦般逃出重重包圍……他記得她所有的喜惡……偶爾,安若溪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他會連哄帶騙、軟硬兼施的喂她喝‘藥’,喝完之後,總有一小碟蜜餞果子送到她的嘴邊,幫她衝淡那一股子苦澀的中‘藥’味……甚至連她的月信之期,應該吃什麽,不該吃什麽,他都細細問過大夫,嚴格控製,以求調理她的小小痛經……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恩愛纏綿,鶼鰈情濃吧?安若溪從來不知道,原來當你深愛著一個人,他也同樣深愛著你……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美好……日子飛快的掠過……很多時候,午夜夢回,安若溪望著躺在自己身邊,呼吸均勻,眉目清朗的男子,會陡生恍惚之感,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處夢中,抑或現實……一切都太過美好……美好的似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境……天亮之後,人清醒了,這場夢,也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淳於焉於她,就像是一縷懸浮在半空之中的薄霧,她明明置身在他層層疊疊溫柔的包圍裏,卻始終看不透,捉不緊,清風一吹,太陽一照,仿佛就會破碎成粉末,連痕跡都不留……安若溪突然很怕……怕有朝一日,這一場美夢,終究是要醒來的……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是你從來沒有得到過,也便不懼失去……惟因得到,才會有失去的苦楚……越是美好的東西,等它破滅的那一刻,於是便也愈加的殘酷……而現在,安若溪隻希望,這樣的時光,能夠拉長一點,再拉長一點,不要走得那麽快,不要那麽快的去到那些未知的未來……時間若是能夠就此停在這一刻,不要往前走,該有多好……將所有的安穩快樂,都定格在這樣的歲月裏……將那些未知的未來,美好或殘酷,都一一拋落……她隻要現在……隻是,時間從來不曾因為任何人的希冀和期盼,走的快一步,或者慢一步,它永遠都是麵無表情的向前行駛著,連同命運的大手,在你身後狠狠推著你,不斷的前進,走向那些早已既定好的情節……轉眼間已是十月末,淳安國地處偏北,冬天總是來得快而猛烈,空氣間,早已有了泠泠的寒意,淳於焉知道她怕冷,所以早早的便吩咐人備下了火爐,這樣熨帖的溫柔,倒比融融的炭火,還要暖人心脾。<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a>.訪問:.。


    安若溪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漾起一抹輕笑,甜蜜而滿足。


    心思微恍間,突覺鼻端嗆入一股濃煙,安若溪忍不住咳了幾聲,忙凝神細看,這才發覺一旁的陸籠晴,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往炭爐裏加著炭,不知不覺間,整個房間裏都彌散開來繚繞的煙氣。


    “籠晴……”


    安若溪出聲喚道。卻見她仿若沒有聽聞一般,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麽。


    “籠晴……”


    心中一動,安若溪再次喚道,聲音也不由的高了幾分。


    隻聽哐當一下,陸籠晴手中的炭應聲落地,直到此時,她才仿佛從夢魘中清醒過來一般,愣了一愣,一邊忙不迭的道歉,一邊開始手足無措的收拾一地的狼藉。


    “籠晴,你怎麽了?沒事吧?”


    安若溪攔住她的手忙腳‘亂’,關切的問道。


    “娘娘,奴婢沒事……”


    微微垂下頭去,陸籠晴低聲開口道。


    “籠晴……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最近你一直都看起來神不守舍的樣子……”


    拉著她的手,在一旁坐下,安若溪開口問道。最近的陸籠晴確實有些反常,動不動便會走神,呆呆的一愣就是大半天,仿佛有什麽心事一般,問她卻又一言不發,隻以“沒事”來搪塞。


    但見陸籠晴一顆腦袋,垂的更低了,一張櫻桃小嘴,緊緊抿著,‘欲’言又止。


    “籠晴……”


    瞧著她這幅模樣,安若溪不禁有些著急與擔心。


    陸籠晴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胃裏卻一陣翻騰,惡心‘欲’吐。


    安若溪察覺到她的不妥,心中一動,剛想開口相詢,卻突然聽得咚咚的敲‘門’聲。


    ‘門’開之後,進來的人,卻是蘇苑莛。


    陡見到她,安若溪不免有些尷尬。這些時日來,除了偶爾在錦簇園裏,與她碰過數麵,大多也隻是點點頭,便匆匆離去……算下來,自從淳於焉對她表明心意之後,這兩個月來,他便不曾去過意心小築過夜……安若溪也就刻意不去想他還有另一位側妃的存在……隻是,每次麵對蘇苑莛的時候,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有一種搶了她某種東西的罪惡之感……比起她的不自然,蘇苑莛卻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微微一笑,嗓音柔媚而親昵的開口道:


    “凝汐妹妹……明天就是皇後娘娘的生辰,王府需要準備的賀禮,我都已經備好了……你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地方?”


    “我嗎?”


    安若溪指指自己,尷尬的笑了笑:


    “這些事情,一直是苑莛姐姐你忙前忙後的……我什麽也不懂……姐姐你看著辦就好……”


    蘇苑莛也就不再多加謙讓,落落大方一笑,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準備明日赴宴的事情了……妹妹你與皇後娘娘一向投契,相信到時候一定有許多話要說……”


    頓了一頓,似稍稍猶豫了須臾,便聽蘇苑莛繼續道:


    “聽說皇後娘娘之前傳出有孕一事……結果最後不過是空歡喜一場……雖說是誤會一場,但這種得而複失的感覺……想必皇後娘娘心裏也是極之不好受的吧……”


    說到後來,蘇苑莛的嗓音漸低,瑩潤似‘玉’的臉容上,仿若不能自抑的籠了一層淡淡的憂傷,似秋水氤氳,愈加顯得楚楚動人,教人生憐。


    安若溪知她定是想起了自己未能臨世的孩兒,心中也是不由的一傷。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雖然事過境遷,且與她無關,但每每念及,仍是為那無辜的胎兒可憐。


    整個涼歡軒裏,一時之間無話,寂然壓抑,有如墳墓。


    “皇上此次為娘娘大辦生辰……想必也是為緩解娘娘的抑鬱之情……”


    短暫的沉默之後,卻聽蘇苑莛緩緩開口道,也算是轉移了適才壓抑的氣氛。


    “是呀……來日方長……皇嫂與表哥都還年輕……有喜隻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安若溪卻仍有些莫名的尷尬,語聲澀然,開口道。


    “誰說不是呢?”


    蘇苑莛微微一笑。一雙秋水盈盈的眼‘波’,似有若無的瞥了一眼垂首立在一旁的陸籠晴,停頓了須臾,語氣一轉,複又開口道:


    “其實皇上正當壯年……後宮之中,除了皇後娘娘之外……也隻有許淑妃與伍賢妃兩位娘娘……皇嗣也是一無所出……說起來,當真是令人唏噓……”


    聽得她談及此事,安若溪一時之間倒不知該如何接口了。


    “娘娘……茶涼了……奴婢這就去再斟一壺來……”


    詭異的沉默之中,陸籠晴善解人意的開口道,打破了尷尬。


    安若溪頗有鬆了一口氣之感,隻是,還未等她這口氣舒完,卻見剛走了幾步的陸籠晴,突然腳下一頓,本就有些蒼白憔悴的小臉,越發的失了血‘色’,一雙手,緊緊捂在‘胸’口,胃裏的翻騰止也止不住,竟是對著‘門’外劇烈的嘔吐起來……“籠晴……”


    心頭大驚,安若溪忙不迭的奔到她的身邊,一邊幫她順著氣,一邊焦切的詢問著:


    “籠晴……你怎麽樣?沒事吧?我這就去傳大夫幫你看看……”


    眼見著她吐得厲害,手足無措之餘,安若溪腦中‘精’光一現,說做就做,立馬便要去請大夫。


    隻是尚未來得及挪動腳步,卻被陸籠晴一雙柔弱的小手,緊緊拽住。


    “娘娘……不要……”


    ‘女’子語聲虛弱,一張慘白的臉容上,卻滿滿盡是無措的焦急與乞求之‘色’。


    “奴婢沒事……”


    “你都已經這樣了……還說沒事……”


    安若溪又氣又急,不容分說,仍是要去找大夫,哪知陸籠晴緊緊拽在她臂彎上的小手,卻是更加收緊,不肯放鬆。


    “娘娘……奴婢真的沒事……求你不要去請大夫……”


    說話間,陸籠晴更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籠晴……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安若溪一邊手忙腳‘亂’的扶她起身,一邊焦切而不解的詢問著。


    陸籠晴卻隻是沉默,低頭不語。毫無血‘色’的小臉上,淚雨泠泠,滿麵淒涼。


    安若溪心中莫名的一沉,隻覺一股不詳的預感,似‘潮’水一般漫延上來,待她想要抓緊,卻又退得無影無蹤,不見痕跡。


    正想問個清楚明白的時候,卻聽得一旁蘇苑莛柔媚溫淡的嗓音,徐徐開口,說的是: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籠晴姑娘……你這大概是懷有身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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