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兒……你來了……”


    許是事先宮婢進來通報過,是以‘女’子溪的出現,並不意外,一張柔美溫潤的臉容上,仿若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永遠透著一股大家閨秀優雅而熨帖的氣質,叫人瞧得舒服。[.超多好看小說]-79-


    這樣一個‘女’子,是無論如何,也難以跟心狠手辣的殘害他人腹中骨‘肉’的毒‘婦’,聯係在一起的吧?


    “皇嫂……”


    心中一恍,安若溪凝在嘴邊的“皇嫂”兩個字,兜兜轉轉,好不容易出了口,但後麵的話,卻如同被千斤巨石壓著一般,懸在又幹又澀的喉嚨間,衝撞‘激’‘蕩’,卻怎麽也講不出聲。


    施珞顯然能夠理解她的‘欲’言又止,究竟是為著哪般,似水明眸裏,輕輕劃過一縷傷懷,似遲疑了須臾,終究還是低聲開口問道:


    “汐兒……你剛從落輝宮過來吧?籠晴妹妹……她現在怎麽樣?”


    ‘女’子溫潤似‘玉’的臉容上,輾轉間,流‘露’的種種關切,是如何也假裝不來的。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動。


    “突然失去了孩兒……對籠晴來說,是極大的打擊……服過太醫給她開的安神‘藥’……方才好不容易睡著了……”


    腦海裏閃過陸籠晴絕望而哀傷的神情,即使是睡夢中,都無法磨滅,那般的痛不‘欲’生,揪的安若溪一顆心,如針紮似的銳痛,望向麵前‘女’子的一雙眼眸裏,便不覺多了幾分暗流洶湧。


    施珞水漾的瞳孔深處,有流光婉轉,‘波’‘蕩’起伏,深深的感傷與疼惜之餘,卻另有一抹不能自抑的內疚,藏也藏不住的從眸‘色’間,傾瀉而出。


    安若溪心中,驀然一動,繼而卻是狠狠一沉。


    “皇嫂……這件事,我一定要問你……我也希望你能夠毫不隱瞞的告訴我真相……”


    斂去心底一切猶豫,安若溪目光直直的望向麵前的‘女’子,從琴兒口中得知的事情,如一根刺般,鯁在她的咽喉,不吐不快。


    “汐兒……你想問的……可是關於那幅並蒂連理圖?”


    還未等安若溪開口,‘女’子顯然已經猜出她想要知道些什麽,柔軟清潤的嗓音,低聲確認著。眸‘色’似水,‘波’光瀲灩,刹那間掠過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影,一時之間,難以盡察。[]


    安若溪隻覺一顆心,倏然間,提到了嗓子眼,仿若隨時都會衝破口腔,跌落泥地,再難撿拾,又或者,轉眼即墜入那幽暗不見天日的深淵裏去,摔個粉碎……但無論何種結果,也好過像現在這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懸在半空之中,空落落的……“是……”


    這一個“是”字,極輕極淡,從口腔裏逸出來,卻仿佛沾染了空氣裏的濃厚濕意般,有如千斤巨石般沉重。話出口,便似水潑在地,開弓沒有回頭箭,不管尋得那真相,究竟是怎樣的慘不忍睹,卻也惟能接受……她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卻聽施珞嗓音輕柔,徐徐開口道:


    “如果我說……我沒有……汐兒,你會相信嗎?”


    ‘女’子定定迎上安若溪的目光,毫不遲疑,毫無隱晦,坦坦‘蕩’‘蕩’,如一縷清風,吹走些許‘陰’霾。


    “我信……”


    安若溪緩緩開口道,語氣堅定,心思不疑。不過再簡單的兩個字,吐出口之後,才發覺提在刀刃邊緣的一顆心,竟是不由的輕輕一鬆。


    “皇嫂……我相信你絕對不會著意去傷害任何一個人……更不會為了一己之‘私’,不擇手段……”


    “汐兒……謝謝你……”


    施珞輕輕握住安若溪的一雙手,心中被信任的感覺,暖意昭然。


    “可是其他人呢?”


    微微撇開頭,安若溪無法裝作一無所知,開口道:


    “我知道……那摻了麝香的上等漆煙墨,其實是施大將軍送進宮的,對嗎?”


    那覆在她手背上的纖纖‘玉’手,驀地一僵,不受控製般緩緩滑了下去,安若溪望著麵前‘女’子似被人陡然揭穿心事般,不知所措的模樣,心中狠狠一沉……如果說先前,琴兒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她還存著三分的猶疑,三分的不願置信,但現在,施珞眸光閃爍難安的神情,卻由不得她不正視。


    “……而那方墨……在你畫完那幅並蒂連理圖之後不久,便被人不小心打爛了……可是這樣?”


    ‘女’子澄若秋水般的瞳孔深處,因為這一番話,刹那間驚起大片大片的驚濤駭‘浪’,‘激’‘蕩’的不安與內疚,似層層疊疊噴湧而出的‘潮’汐,藏也藏不住。


    “我爹不是這樣的人……他也不知道墨裏加入了麝香……”


    微微撇過頭去,避開安若溪投‘射’而來的目光,施珞有些無措的解釋著:


    “……況且皇上也已經查過了……這件事情跟阿爹沒有關係……他毫不知情……”


    “是施將軍毫不知情……還是皇上表哥刻意袒護?”


    施珞的反應,讓安若溪更多了三分的認定。


    “為什麽要這麽做?其實……施將軍根本不用怕……他是天下兵馬大元帥……除了表哥和淳於焉,隻有他手握重兵……即使籠晴將來生下了皇子……也不會動搖到皇嫂你的地位……就像現在這樣……即使明知他是始作俑者,但表哥仍將這件事不了了之……可憐那無辜的孩兒……可憐籠晴悲痛‘欲’絕……”


    一念及此,安若溪隻覺心底的悲哀與憤怒,如同決了堤的洪水一般,迅速的漫延上來,直‘欲’衝破‘胸’膛,爆裂而出。


    她的聲聲指責,如一根根尖銳的針,刺進施珞的心間,三番幾次,想要開口,卻不知究竟該如何解釋……她很想理直氣壯的告訴她,她爹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陸籠晴的事情……但是,就連她自己,都無法肯定……父親一直為陸籠晴懷有龍裔,而耿耿於懷,這是不爭的事實……雖然施東來口口聲聲說他沒有做過,但隨即卻又義正言辭的叮囑她不許再過問此事……她便不敢再繼續追究下去……她怕那揭穿出來的真相,真的如所有人都揣測的一樣……不安與內疚,從幽暗不見天日的靈魂深處,慢慢的上湧,侵襲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施珞微微撇開頭去,不敢與安若溪目光相對,低聲開口道:


    “汐兒……我知道你為著籠晴滑胎一事,打抱不平……但是一切都是捕風捉影,沒有真憑實據……我爹是他不會殘害無辜的……你相信我……”


    ‘女’子秋水般流轉的瞳孔中,有瀲灩的‘波’光,暗流洶湧,閃爍不定,似逃避、似躊躇、似矛盾、似乞求,複雜‘激’‘蕩’,充斥在一雙明眸裏,叫人不忍。


    隻是,一想到陸籠晴慘白而絕望的臉容,安若溪便不能裝作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麝墨是由他送進你宮裏的……這還不算真憑實據嗎?若果施將軍真的是無辜……那他為什麽不站出來澄清……以求查明真相,還他一個公道?皇嫂,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將視線從麵前的‘女’子身上移開,安若溪冷冷開口道。雖然她相信她真的事先並不知情,但說到底,害的籠晴腹中孩兒流產的罪魁禍首那個人,是她的父親……無論怎麽樣,一切都是由她而起,她不可以裝作無動於衷……安若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似利刃般,戳到施珞的心底最深處。自欺欺人……或許她真的是在自欺欺人……可是,就算她爹真的做了,她又能怎樣?那個人,畢竟是她的父親……從小到大,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著她好……要她接受這樣的真相,她情何以堪?


    “汐兒……對不起……”


    施珞喃喃開口道,柔潤的嗓音中,凝著太多的負疚與痛楚,隻是,千言萬語,卻惟剩下這三個字可以出口,茫然而無措。


    “你對不起的那個人,不是我……而是籠晴和她腹中無辜的胎兒……”


    心腸一硬,安若溪漠聲開口道。


    “皇嫂……若是你真的有心,就請施將軍還籠晴一個公道……”


    ‘女’子水漾的清眸中,刹那間‘蕩’起大片大片的驚濤駭‘浪’,難以自持。


    “汐兒……”


    心頭轟然一痛,施珞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眼前卻是驀然一黑,意識陷入模糊之際,仿若聽到有一道焦切的聲音,在她身邊一直喚著“皇嫂……你怎麽樣?”,之後便人事不省。


    “太醫……皇嫂她怎麽樣?”


    眼睜睜的看著施珞在自己麵前暈倒,安若溪心中哪還有半分怨責,惟剩的隻有一片擔憂與關切,望著那躺在‘床’上,臉容蒼白的‘女’子,內疚不由一絲一絲的滲出來……她剛才的語氣,是不是太過分了?卻見那診脈的太醫,似乎為了鄭重起見,又反複印證了幾遍,臉上的神情,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安若溪不由有些焦急,隻希望不要出什麽事情才好。


    “啟稟王妃娘娘……”


    那太醫顯然‘胸’有成竹,向著安若溪微微一揖,先前‘陰’晴不定的臉容上,此刻卻是明顯的一喜,開口道:


    “皇後娘娘這是有喜了……”


    有喜?


    這兩個字,像針紮一樣,刺進安若溪的心底,望著‘床’榻之上悠悠醒轉的施珞,她下意識撫上小腹的手勢,像極了之前陸籠晴懷孕之時,習慣‘性’的動作……安若溪心頭,不由的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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