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緊緊嵌在‘女’子嬌顏上的五根手指,似冷蛇般,倏然滑到她細長‘精’致的脖頸間,灼烈的大掌,箍成堅不可破的牢籠,骨節泛白,青筋暴‘露’,布滿薄繭的指腹,死死貼住那砰然跳動的脈搏,毀滅的力量,一點一點的收緊,加深,隻要他再稍稍一狠,掌下的‘女’子,便會立時香消‘玉’殞,此生此世,再也無法從他的生命中逃離……不能呼吸的慘痛,從桎梏的喉嚨裏,沿著體內的每一根血管,衝撞在四肢百骸裏,撕扯著安若溪荒蕪飄渺的一顆心,將她重重的拋入熊熊燃燒的烈焰熔爐之中,焚毀的炙熱,還未退去,轉瞬之間,卻又被毫不留情的推進千年不化的冰窖雪窋裏,徹骨的寒意,針紮似的刺進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化為厲鬼般,吞噬著她漸行漸遠的心跳之聲……被淳於焉緊緊扼住的頸項,如同山間幽穀的小徑,仿佛隨時都會生生從當中折斷成兩截,外圍的空氣進不來,裏麵的卻又出不去,大片大片的堵在‘胸’口,迅速的積聚、膨脹,迫不及待的想要爆裂成粉,灰飛煙滅……若是這樣的話,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從此以後,她就再也不必麵對今時今日這種痛楚了吧?…人死如燈滅……若她真的就此死在他的手下,這鳩占鵲巢的一縷魂魄,大概也終究會化為灰燼,消失的無影無蹤吧?男人一張俊朗冷毅的臉容上,籠滿了層層疊疊的暴虐,如一隻亟待毀滅手中獵物的野獸般,清晰的烙印在安若溪的瞳孔深處……縱使這般的冷酷,卻依舊好看到奪人心魄……過了今日,她便再也望不見了吧?失神的雙眼,有一刹那的清明,定定的凝住麵前的俊顏,仿若要將他‘揉’進她的骨血裏,糾纏至下一世的恩怨情仇之中一般……不,就讓一切都到此為止……若有來生……淳於焉……我願永遠都不會遇見你……緩緩闔上雙眸,將所有的恩愛與纏綿、傷害與痛苦,盡數關在‘門’外,任大片大片虛無的白光,浮浮沉沉在腦海裏,掩蓋住男人似幻似真的影像……安若溪靜待著死亡的到來……寒眸若霜,映出‘女’子決絕般的容顏,滲出一絲一絲嗜血的殘戾,漆黑如夜的瞳孔深處,有幽藍的‘豔’光,一簇而起,似月黑風高,滿地墳塋上點起的鬼火重重,以燎原之勢,迅速的漫延至整個眼底……她真的寧肯死,也不願再留在他的身邊嗎?“……沐凝汐,你真的以為本王舍不得殺你嗎?本王現在就讓你嚐嚐死亡的滋味……”


    眸光迸‘射’出毀滅的‘欲’、望,男人僵在那凝脂膩滑的頸部肌膚上的大掌,倏然用力,依稀可聞骨骼碰撞的脆響,一聲一聲,不死不休……痛,漸漸的麻木,似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卻又仿佛置身茫茫的白光裏,一切的感官,都在迅速的飄飛、消散……這就是死亡的滋味嗎?安若溪的嘴角,無意識的扯開一縷淺笑,軟綿綿的身子,似‘蕩’漾在半空之中,不斷的上升,眼看著就要升到那傳聞中的天堂,卻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驀然推開,狠狠摜倒在地……禁錮在脖頸間的酷刑,突得解脫,重獲自由的空氣,如決了堤的汐水般,迅速的衝撞在‘胸’腔裏,迫不及待的遊走在周身的血液裏,喚醒那些無知無覺的慘痛,鼻端似滲進一縷一縷的血腥之氣,纏綿而凜冽,攪得空虛的胃,一陣翻滾‘激’‘蕩’;劇烈的咳嗽,似除夕之夜的鞭炮聲一般,連綿不絕的從口腔裏逃逸出來,間或拋落進緊緊闔著的眼眸裏,嗆出大把大把的淚水,‘逼’迫著雙瞳,從黑暗中掙脫出來,重新麵對這個世界的光明……男人顛倒眾生的一張俊顏,在模糊的視線中,飄渺恍惚,似一場半睡半醒間的‘迷’夢,亦幻亦真,惟有秀拔‘挺’直的肩頭上,不斷湧出來的汩汩鮮血,河水一般漫延在那一隻剛剛差一點致她於死地的大掌裏,然後一滴一滴的砸進安若溪恍惚的眼眸之中,‘逼’走一切朦朧,清醒如水晶,印出那妖‘豔’的紅‘色’,火般炙熱,觸目驚心……“淳於焉”三個字,從荒蕪飄忽的心底某處,輕煙一般升騰起來,飄到喉嚨間,卻鯁在那裏,利刃一般折磨著死裏逃生過後,殘留的酸痛苦澀,任嘴角張翕,火燒火燎的嗓子,卻始終晦暗的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如同被人關掉音量的一場啞劇,滑稽而可笑……思緒飄飛‘蕩’盡的腦海裏,仍是渾渾噩噩的一片茫然與無措,尚未尋得清明的神思歸位,轟鳴如車軌的鼓膜間,卻突然掠進一絲極輕微的呼喚,說的是:“汐兒……”


    那幾不可聞的溫潤嗓音,似用盡全身的力氣,整個生命的情意,方才從口腔裏,傾吐而出一般,針紮一般刺進安若溪係於麵前男人的一顆心裏,如劃破繚繞雲霧,照透晦暗不見天日‘陰’霾的一記驚雷厲閃,帶來不期然的慘痛……安若溪下意識的順著聲音望去,觸目所及,卻是連亦塵如‘玉’般柔潤的眼眸,輕憐密愛,無限繾綣,如千絲萬縷的絨線般,纏繞在她的身上……那剛剛似水輕柔的喚她“汐兒”的嘴角,不斷的向外滲著血紅的液體,染透了‘胸’前大片大片青灰‘色’的衣襟,綻開一朵朵‘豔’麗的輪廓,如盛放在懸崖峭壁的黑‘色’曼陀羅,牽引著不可預知的死亡的溫度……“連大哥……”


    遊離的神思,有慘烈的清醒,徘徊在嘴邊的三個字,驀地從口腔裏衝撞而出,暗啞的嗓音,有如撕裂的絲綢,泛著無窮無盡的恐懼與無措……“連大哥……你怎麽樣?”


    安若溪不知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的奔到那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身畔的,冰冷的雙手,笨拙的扶起那虛弱的身軀,不斷的為他擦拭著嘴角溢出來的血絲,那似有若無的呼吸,一下一下的盡數砸在她的心底,如千刀萬剮的酷刑一般,慘烈的痛楚,絲絲縷縷的從骨頭裏滲出來,‘交’織成巨大的悲苦,從眼眸裏流淌成河,顫抖的雙‘唇’,卑微的乞求著男人的清醒:


    “連大哥……你醒醒……我求求你……千萬不可以死……”


    ‘女’子為著另一個男人的恐懼、擔憂、焦切、痛苦、乞求,似無數根細如牛‘毛’的針尖一般,飄飄灑灑的刺進淳於焉的瞳孔裏,慘烈的銳痛,倒比利劍透肩,還要灼烈……明明兩個人同時受傷,她選擇走到身邊的那個人,卻不是他……汩汩的鮮血,不斷的從翻卷的傷口滲出來,男人卻仿若渾不在意,任由它染滿衣衫,沁出絲絲的涼意,透進心髒,結成臘月裏垂在屋簷的根根冰淩……“沐凝汐……你的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本王?本王就站在你的麵前,你難道看不到嗎?本王現在也在流血,你看不到嗎?”


    ‘陰’鷙殘戾的話聲,從淳於焉涼薄而‘性’感的‘唇’瓣間,一字一句的擠‘逼’出來,猶帶著寒徹入骨的泠泠恨意,與一縷微不可察的隱痛。[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最新章節訪問:.。


    從氣息微弱的連亦塵身上抬起頭來,朦朦淚水中,安若溪望向麵前‘挺’拔如鬆柏的男人,他俊美似大理石鑄刻的臉容上,凝著刀鋒般的厲茫,冷酷且無情,仿佛再灼燙的溫度,也融化不了的堅硬;一雙幽深似海的寒眸,流光‘激’‘蕩’,清‘波’瀲灩,讓人永遠也看不清那夜‘色’般的瞳仁深處,到底隱藏著怎樣的喜怒哀樂;兩片薄‘唇’,緊緊抿著,隻言片語間,便可毫不留情的置人於死地……垂在身側的那一條右臂,肩胛之處,暗紅‘色’的鮮血,漫延在月白的錦衣上,如沾染了星星點點不合宜的汙漬……比起連亦塵受的傷,這又算得了什麽?“你打傷了連大哥……”


    心頭一窒,斂去眸底映出來的男人觸目驚心的血漬,安若溪暗啞的嗓音,生硬而冰冷。


    如淬了劇毒的利劍,直直刺進淳於焉的‘胸’膛,見血封喉的慘痛,迅速麻木至無知無覺,死亡的溫度,從心底一絲一絲的沁出來,流淌在四肢百骸裏,滲到粗糲的指尖,冰凍成石,握也握不緊。


    “……他刺傷本王,死不足惜……沐凝汐……你可知道……若非本王躲避的及時……現在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就是本王……”


    冷厲殘虐的嗓音,從男人輕薄的兩片‘唇’瓣間,徐徐傾吐而出,刺進安若溪千瘡百孔的心間,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死不足惜嗎?淳於焉……你可知道……我寧肯現在躺在地上的這個人……是你……”


    這樣的話,就算是她會為他心痛‘欲’裂,卻不至於像現在這般,被絕望與內疚狠狠的糾纏,生不如死……雖然當時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毫不懷疑,連亦塵是為了救她,才會將眼前的男人刺傷,才會被他重擊至此……她不能原諒他,更不能原諒自己……‘女’子飄渺輕淡的嗓音,如‘蕩’漾在穀底的嫋嫋薄煙,一絲一縷的鑽進淳於焉的耳朵裏,在呼嘯奔騰的血液裏,化成無數的利刃,直衝進幽暗不見天日的心底,千刀萬剮著那最脆弱的一塊地方,似活生生的想將血‘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慢慢折磨,不死不休……“沐凝汐……你就這麽巴不得本王死嗎?”


    冷徹如骨的寒意,從男人緊咬的牙關裏,一字一頓的擠出來,殘虐嗜血的眸子,似鷹攫住獵物般,死死釘在安若溪的臉上,‘逼’迫著她的回答……他不信……不信她竟會如此狠心……‘胸’膛之處,如同被一雙無形的大掌,狠狠撕扯著,血‘肉’模糊,碎成粉末。他問她……她巴不得他死嗎?多麽可笑……嘴角無意識的扯開一縷輕笑,淩厲而絕決,安若溪張了張口,那一個“是”字,卻如魚刺般鯁在她的咽喉,任憑用盡全身的力氣,終究是吐不出,堵在五髒六腑,有不能呼吸的慘痛。


    將映在朦朦水汽間的身影抹去,褪盡一切暗流洶湧,安若溪嗓音凜然,硬聲開口:


    “我隻知道……我不想連大哥死……”


    心頭一悲,安若溪望向倚在自己懷中,呼吸孱弱的男子,她才是他此時此刻,最該關心的人不是嗎?


    “連大哥……連大哥……你醒醒好不好?我不想你死……”


    ‘女’子嬌‘豔’‘欲’滴的‘唇’瓣間,旁若無人的輕喚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哀痛與悲傷,籠滿一張晶瑩剔透的臉容,漆黑的眸子裏,有大顆大顆的淚水不斷的滾落出來,比之世間最鋒利的刀鋒還要尖銳,毫不留情的刺進淳於焉的眼底,血‘色’的‘迷’霧,彌漫在整個瞳孔深處,摧枯拉朽,亟待毀滅別人的同時,也毀滅別人……“汐兒……”


    許是‘女’子的呼喚,真的有用,目光緊閉的連亦塵,漸漸有了意識,微不可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


    “連大哥……你醒了……”


    水‘波’‘蕩’漾的眸底,刹時升騰起一縷欣喜若狂,安若溪語聲哽咽‘激’‘蕩’,手足無措。


    “你沒事吧?”


    恍惚的眸子,凝著麵前那張沾滿淚水的容顏,連亦塵喃喃開口。


    這虛弱溫潤的四個字,像一塊前進巨石,狠狠將安若溪擊中……他不顧自己的生死……醒來的第一句話,卻是問她“你沒事吧”……這樣厚重的情意,她不配承受……“連大哥……我沒事……你也不會有事的……”


    心痛‘欲’裂,安若溪緊緊摟住男人氣息微弱的身子,希圖用她的熱量,溫暖他冰冷的雙手。


    一幕一幕,一字一句,皆刺進淳於焉卷滿風暴的心底,鮮血橫流,毀滅迭生……“沐凝汐……你把本王當成死人了嗎?他有沒有事……是由本王決定……就像現在……本王要這個男人死……他決計活不到明天……”


    男人嗜血‘陰’鷙的話音,從涼薄的‘唇’瓣間,緩緩傾吐,一雙修長的雙‘腿’,一步一步的‘逼’近麵前的男人,殺氣籠罩在整個庫房裏,蔓延成殤。


    “淳於焉……你不能……”


    瞳孔深處,劃下重重的恐懼與傷痕,安若溪擋在連亦塵的麵前,破碎的嗓音,如同撕裂的絲綢,凜聲道:


    “連大哥如果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男人‘逼’迫的腳步,驀地一頓,漆黑如墨的瞳孔,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刹那間掠過,最後卻都化為一縷勢在必行的絕決。


    “那你就恨本王一輩子吧……”


    無論愛或是恨,她的一輩子,都是屬於他的,這就足夠了。


    男人凶戾的大掌,漸漸凝聚起毀滅的力量,觸手便可置麵前的男人於萬劫不複的境地。


    “淳於焉……若是你真的要殺連大哥,就先殺了我……他若死了,我也決計不會偷生於世……”


    似水哀傷的眸底,在這一刹那,變得堅硬如石,安若溪深深凝向麵前生殺予奪的男人,絕決而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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