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水一般劃過,不緊不慢,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徐徐向前行進著,永無回頭之期。<strong>.</strong>-.79xs.-


    淳於焉登基即位已經月餘,除了那象征著至高無上權位的勤政殿,換了新皇之外,整個淳安國,朝野內外,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人們照舊吃喝玩樂,歌舞升平,婚喪嫁娶,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恩怨紛爭,痛苦有時,歡樂有時……一生也就很快的過去了……至於謀朝篡位這件事……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誰做皇帝,對滿朝文武百官,又有何分別?當然,那些未識得識時務者為俊傑之輩,早已不在人世了……為著這穩如磐石的江山,淳於焉做過些什麽,安若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隻零零碎碎的聽聞……皇上肅清了幾許貪官;減免了多少賦稅;如何愛民如子,如何恩威並施,如何勵‘精’圖治……他或許真的會是一個好皇帝……但又跟她有什麽關係呢?這一個多月來,除了登基大典之外,安若溪便再沒有踏出過斕曦殿半步……昔日的鳳‘玉’宮,如今改名斕曦殿……賜給了她這位昔日的焉王妃,如今新晉的汐妃娘娘……當真是應了“物非人非”那句話……其實,淳於焉並沒有禁錮她的自由,任她來去;一切吃穿用度,聽聞也都與皇後娘娘所居的東宮並無二致……這樣的恩寵,對一個失了皇嗣,且跟先皇帝有著千絲萬縷牽扯不清的‘女’人來說,不可謂不算聖恩眷顧……為此,那些個日盼夜盼著明年的選秀,恨不能將時間‘揉’碎了來過的窈窕淑‘女’,背地裏不知對這個素未謀麵的汐妃娘娘羨慕嫉妒了幾許……但後來得知,皇上繼登基之後,竟一次也沒有踏足過那瀾曦殿……雖說這汐妃娘娘因為小產,不能‘侍’寢,但皇上連象征‘性’的表示安慰一下,都不曾見半分……可見她也並非像傳聞中那樣地位特殊嘛……一眾‘女’子,瞬時心平氣和起來……說淳於焉一個多月來,都沒有與她相見這件事,對也不對……他的確是沒有光明正大的在她麵前出現過……但她記不清,有幾多次,午夜夢回,半睡半醒間,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或立於她的‘床’前;或坐在她的身畔;或用他微涼粗糲的指尖,羽‘毛’般撫過她的臉龐;或什麽事情也不做,隻靜靜的望住她;有時他會留低整整一夜,直到上朝;有時卻隻停駐片刻,便即離去……這般近乎於輕憐密愛、默默守候的舉止……真或假,都一樣叫人心酸……很多時候,安若溪都會懷疑,也許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是自己的幻覺……天亮之後,便像日光下的朝‘露’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安若溪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是盡頭。[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屋外一片‘春’意盎然,不知不覺間,竟已是三月末。望著那湛藍的天空,安若溪突然記起自己自穿越而來已經一年多了……不過一季寒暑,她卻仿佛蒼老了數十載……如今回想起來,前塵舊事,恍如昨日,恍如隔世……連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那個二十一世紀的倒黴穿越‘女’安若溪,抑或自始至終,都隻是這淳安國的沐凝汐……“娘娘……今日天氣真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一旁服‘侍’的雪娟,猶豫了須臾,終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開口勸道。她本是前朝的那位皇後娘娘施玥珞的近身丫鬟,宮變之後,若非眼前的‘女’子竭力保下了她的‘性’命,她隻怕也活不到現在……這一個多月來,汐妃娘娘心境如何,她是看得最清楚的那個人……當奴才的,本不應該妄言,但人心‘肉’做,關切之甚,所以才鬥膽出聲勸慰……安若溪凝著一地燦爛的日光,澄若秋水的眸子,緩緩流轉,瞧不出任何的情緒,對宮婢的提議,既沒有說好,也沒有拒絕,頓了一頓,仿若剛剛從重重心事中回過神來一般,卻是有些突兀而跳脫的問道:


    “對了……琴兒走了多久了?”


    雪娟愣了一下,細細想了想,然後回道:“也有小半個月了吧……娘娘可是想她了?需不需要奴婢著人送信,催催她及早回宮?”


    那琴兒早前是已逝的晴妃娘娘身邊服‘侍’的丫鬟,與她一樣,都是如今的汐妃娘娘開口保住的人兒。


    安若溪似乎遲疑了須臾,然後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不必了……她難得回鄉,家中又出事……多待幾日,也是情有可原的……等事情解決之後,她自然會得回宮……算時間……她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吧?”


    說到此處,安若溪輕淺的聲音,漸次低了下來,一張薄透的臉容上,神情仿佛帶著某種不確認‘性’,半是恍惚,半是堅定,複雜而奇異。


    雪娟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口。


    但安若溪卻已斂去了瞳孔深處,一切粼粼‘波’光,平靜無瀾,淡淡開口道:


    “雪娟,陪我去禦‘花’園走走吧……”


    ‘花’香繚繞,沁人心脾,觸目之處,猶如置身‘花’海,紅白紫藍,爭奇鬥‘豔’,好一派熱鬧活潑的景象。


    安若溪望著麵前那一株開得極為繁盛的桃‘花’,透紅如心念情郎之少‘女’的晶瑩臉龐,嬌‘豔’‘欲’滴,如火如荼……隻是再好的‘花’,也抵不過時間的磨蝕,越是美麗,越見頹勢……許正是因為知道屬於它的時光不多了,所以才拚了命的綻放著最後的燦爛吧?“娘娘……奴婢替你折幾枝,回宮‘插’起來吧……”


    眼見娘娘在這棵桃‘花’麵前,佇立許久,雪娟不由出聲道:


    “奴婢剛剛跟人學了幾個小方法……能夠將折下來的‘花’枝,多養好些時日呢……”


    安若溪怎不知她這是變著法的開解她,心中輕暖,微微一笑。


    隻是,望著那妖嬈盛放的桃‘花’,終是提不起力氣……她這才知道,“有‘花’堪折直須折”,竟也是需要心緒的……心若冷了,滅了,再好的顏‘色’,也裝扮不了生命的灰暗……“還是等下次吧……”


    輕歎一聲,安若溪溫聲道:


    “這株桃‘花’,開得這般盛……隻怕很快就會凋謝了……勉強將它留下,也隻不過苟延殘喘……到得衰敗的時候,反而徒增惹人厭棄……倒不如就這樣任其自由自在、自生自滅……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花’開‘花’落,都有定時……世情如此,無謂強求……”


    隻是,這心有所觸的感慨,話聲未落,便被一道男人的凜冽嗓音,給生生的截了斷,說的是:


    “若朕執意要將這‘花’折了……又待如何?”


    這熟悉到令人心顫的嗓音,隔了一個多月聽來,仍是讓‘胸’膛之處,砰然躍起不能自抑的跳動……觸碰在枝頭桃‘花’的指尖,卻是如同被人下了定魂術,動也不動的愣在原地,僵的整條手臂,都沉重如鐵般酸痛……生生將那急‘欲’跳出腔子來的一顆心髒,壓回到喉嚨裏,安若溪緩緩轉過身子來,正與男人墨‘玉’般漆黑的眸子,四目相對……日光溶溶,刺進眼睛裏,火燒般炙痛,脹的又酸又澀……男人幽深不見底的雙瞳,卻似浸在千年不化的雪窖裏,剛剛撈上來一般,寒氣‘逼’人,冷徹入骨,那修長的雙‘腿’,隻三兩步之間,便已倏然踏到了安若溪的麵前,瞬時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仿若連呼吸這樣微小的顫動,都會引致兩個人毫無縫隙的貼合。


    安若溪壓住肺腑間幾乎紊‘亂’的氣息,將一副身子,像是鉚釘一樣釘在原地,方能阻止那幾句不受控製般想要退後的衝動,抬眸,明眸似水,無‘波’無瀾,凝向近在咫尺的男人,輕淺的嗓音,吐氣如蘭,曼聲開口道:


    “王爺……不對,現在應該喚作皇上……臣妾參見皇上……”


    福身,安若溪像這後宮,所有麵對皇上的嬪妃一樣,向著眼前的男人,行了一禮。


    這樣溫順的舉止,比那耀目的日光,還要刺眼。淳於焉就這麽冷冷的睨著那半蹲的‘女’子,一言不發,如時光靜止了般。


    他不說“平身”,安若溪也就不起……這不正是皇宮裏的規矩嗎?他既然千方百計的將她留下,做他皇帝身邊的一名妃子,她自然應該做足妃子的禮數,半分也僭越不得……就當安若溪以為他與她,就要這樣站成兩尊石像的時候,男人冷冽如刀的話聲,卻在她的頭頂,悠悠響起,說的是:


    “朕記得愛妃身邊有一個名喚‘琴兒”的宮‘女’……怎麽最近都不見她的身影呢?”


    本就有些僵硬的身子,幾乎一顫,安若溪撐住了,她聽見自己平平如也的聲音,開口道:


    “皇上何時對臣妾宮裏的小丫鬟,上了心?”


    “這就要問汐兒你了……”


    嘴角泠泠一笑,男人如同記起了某件極為有趣的事情般,漫不經心的語氣中,‘性’感依舊,徐徐開口道:


    “汐兒你可還曾記得……你失憶之前,那個喚作‘蘭兒’的陪嫁丫鬟嗎?你可還記得,她是因何被本王活活杖斃的嗎?”


    明明是暖意融融的天氣,安若溪卻陡然如墮冰窖,冷意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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