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利益在成都機場落地的時候,一輛髒兮兮的牧馬人吉普車已經在跑道邊上等著了。


    一個看起來30歲上下的男子躺在車子上,一點也不在乎機場巨大的噪音和激怒著的風。


    看到左林從登機梯上下來,他立刻開車迎了上來。


    “燕老讓來接你,上車。”


    男子自說自畫地接過了左林地背包,仍在後座,“我叫徐衛東。”


    “現在直接去都江堰市?”左林問。


    “對,路上還要幾個小時,我先跟你說下情況。”


    徐衛東瞄了一眼左林,並不是太信任的樣子,“不知道燕老為什麽讓你來,不過我會盡力配合。”


    徐衛東也不是四川本地人,但他從20歲在大一的時候第一次參加戶外活動開始,主要的活動範圍就在四川、雲南兩個省,後來從事過地圖測繪,當過戶外運動和登山活動的向導,當過拓展運動的教練,後來則受雇於燕北齋,從事四川省的農產品,動植物特產的調研工作。


    陳建宗就是在他的指點下才出發前往都江堰市附近進行農產品收購的。


    徐衛東對四川省的了解非常深,看到照片,他仔細對照了自己的一些筆記,就判斷陳建宗拍攝照片的幾個地點,和大致的路線。


    在陳建宗偏離了采購農產品的預定路線進行跟蹤的兩天裏,他跟到了太偏僻的地方。


    那種山區邊緣的小村落,就算出現一個兩個陌生人都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不太可能逃過那些無比警覺的罪犯的視線。


    之後,在都江堰市寄出的快遞,在快遞公司沒有單據存下,根據當時負責這單生意的人說,快遞單子是口述的,寄出快遞的人普通話很標準,外形也很普通,說不清到底是不是陳建宗本人。


    如果以救陳建宗作為優先考慮的話,那麽都江堰市和陳建宗最後出現的叫映秀的地方就是關鍵。


    如果以追查那些走私販子為優先,那都江堰市,乃至於成都這些交通比較便給的地方需要下相當大的功夫。


    “需要準備武器嗎?”在左林思考著怎麽著手的時候,徐衛東忽然問,“那些都是亡命徒,我知道哪裏能弄到武器,雖然可能不太趁手,勉強也能用了。”


    “到了都江堰市,帶我去找個運動器材商店,找個藥店就行。”


    左林應道。


    自信是來源於實力的。


    徐衛東不知道左林的自信從哪裏來,但左林的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對於左林的能力,徐衛東作為神農集團雇的一個普通顧問,自然不會知道。


    但他直覺地覺得,左林的自信不是沒道理的。


    都江堰市雖然不算什麽大城市,但配套還是很完整的,左林輕鬆就在運動器材商店裏買到了碳素纖維和玻璃鋼的競賽用複合弓,和相當不少裝置了高錳鋼箭簇和合成材料的穩定尾翼的箭矢。


    拆除了弓身上那些給運動員提供額外的配重,平衡和表尺的裝置之後,左林覺得這張弓手感相當不錯。


    寬大的80升背包外麵兩側都有用來固定的扣索,正好將弓和箭袋固定住。


    通常這兩邊的扣索是用來攜帶滑雪板和登山杖的,還沒什麽人敢那麽明目張膽地將弓箭這種不怎麽好用的凶器裝在這上麵。


    而當左林在中藥店裏借用了藥店的器材在不到一個小時裏製出了一係列包括防蟲,止血,外敷和內服的傷藥等等藥品後,徐衛東已經對左林非常佩服了。


    左林在徐衛東的眼裏很怪,但的確是個有才能的人。


    “徐……大哥,這些藥你拿著。


    都江堰市我不是很熟,拜托你在這裏調查。


    碰上了那些人跟著就好,不要動手。


    我去映秀。


    如果順利,大概一天就能回來。”


    左林說。


    徐衛東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說:“你一個人?……那些人,那些人……”左林微笑著說:“又不是一定能碰得上。


    就算碰上了,到底誰倒黴還不一定呢。”


    左林很清楚一般人無法威脅到他,就算對方有同樣精通非常規力量的人在,以他一個植物係德魯依的特點,磨也磨死對方了。


    而有那樣能力的人,似乎也不是到處撿的到。


    看到左林已經下了決心,徐衛東並不太堅持。


    “這是我的pda,你會用吧?”看左林點頭,徐衛東繼續說道:“照片拍攝的地點我都標記出來了。


    pda有gps功能,你照著坐標去就是了。


    映秀地方不大,地圖也在pda裏,實在不行,你可以隨時上網用googleearth……”這一刻,徐衛東羅嗦得像個老頭子。


    以沒有駕照不會開車為理由拒絕了徐衛東將吉普車留給他的意圖,目送瞠目結舌的徐衛東的車子尾燈消失在大路盡頭。


    在街邊的小旅館裏租了個房間,預付了3天的房錢之後,左林就躲進了房間。


    褪去身上的衣物,收在背包裏。


    他輕輕吟著變形咒文,又一次變成了狼。


    這一次,沒有從骨子裏透向每一絲肌肉和神經的痛苦,隻是單純地感覺到強大的力量如滾水一般流淌在身體裏,從內心到外在,他現在都像是這個天地的主人。


    以狼的身體將背包纏在身上稍微有些麻煩,但並非不可能。


    畢竟在這頭巨狼的身體裏,棲息著一個強大的德魯依的靈魂,比起一般的狼來說,知識和閱曆的差距更甚於身體強度的差距。


    從窗口躍出,左林鑽進了最幽暗的巷子,朝著映秀的方向跑去。


    作為一個德魯依,顯然四川這裏多山多水的地理環境更適合他,可現在他同樣習慣了在上海這樣的大都市生活的便利,知道了物質和金錢的作用,明曉了科技產品對於德魯依的能力的補強,開始懂得和人打交道並且不說不該說的話必要的時候說謊,漸漸正視已經逐漸習慣了的物質享受並視為生活的一部分……這些同樣也是一個德魯依的生活。


    可是,有些時候,他還是喜歡象這樣在山林裏忘情奔跑。


    到了距離映秀的城區隻有很短距離的一個山頭上,左林停了下來,俯視著這個不算大,不算繁華的地方。


    狼的身體有柔韌的背脊和有力的爪子,讓他這一路的奔跑非常輕鬆,幾乎沒有消耗什麽體力。


    他抖摟著身體,重新變回了人形。


    穿上了衣服,像是一個普通的旅行者一樣背著大背包走下了山頭,走進了城鎮的邊緣。


    順著pda裏電子地圖的指引,左林很快就找到了陳建宗按下第一次快門的地方。


    那是一個綜合交易市場邊上的處於半廢棄狀態的倉庫。


    映秀這個地方處於水路邊上,距離國道也不遠,各種物資的交易在這裏比較頻繁。


    所謂的綜合交易市場基本上就是交了管理費,什麽東西都可以進來設攤賣,隻要不是明顯違法,管理人員一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這裏采購各類物品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陳建宗是為了采購農產品才會在這裏碰上那些人吧。


    由於已經是深夜,交易市場裏隻有寥寥幾個大燈泡還亮著,對於偌大一片地方,這些照明有些力不從心。


    左林繞過了交易市場,來到了倉庫。


    倉庫已經人去樓空,顯得有些冷清。


    整整3幢並列著的高大但粗糙的框架建築裏,能夠正常運行的隻有普通的水電管道和一個很小的冷庫。


    倉庫的大門都緊緊關著,但其中一個倉庫能看到裏麵有燈亮著,靠近之後還能聽到裏麵傳出清晰的人語聲,似乎是幾個人在打牌。


    左林沒有貿然靠近,更沒有升起任何想要詢問的意圖。


    他靠近了倉庫後滿是野草的平地中間的那顆突兀的老槐樹。


    他將自己的雙手貼在了樹幹上,迎合著樹葉的沙沙作響,左林吟唱起一段極短的咒文。


    這句咒文隻有兩個疊合字符,卻是所有植物係德魯依都掌握著的最基本的咒文,基本到了大部分動物係的德魯依都可以有限度地使用這個咒文,因為這個咒文象征著德魯依最基本的能力之一——與自然溝通。


    老槐樹像是在歡迎一個朋友一般抖動了下上上下下的枝椏。


    一束極為清靈的自然之力傳入老槐樹的樹幹,波散到了老槐樹的沒一片葉子,每一絲葉脈。


    這是對於它的回報,因為隻有通過它,左林才能了解到這裏周圍,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麽。


    發生過什麽?所有的動物,植物或許無法了解這樣的語言這樣的表達,卻很快明白了左林的意圖。


    通過老槐樹的枝葉顫動的聲響,通過老槐樹的根係,這個問題像是月光的呢喃,像是一個水滴墜入了平靜得有些寂寞的湖麵,一圈一圈傳遞了出去。


    無論傳回的答案是怎麽樣,傾聽自然的聲音永遠是讓人平安喜樂的。


    左林的力量隻能影響一個200多米的圓周,或許對於普通人來說,這點點的地方生機有限。


    可是,對於左林來說,這周圍傳來的聲音已經相當龐雜了。


    最簡單的真菌隻能傳回一個簡單的致敬,那些鳥類、那些住在房間裏或者屋簷下的有主人或者沒主人的貓貓狗狗則會將自己看到聽到的講述給左林聽,那些花草樹木將會將自己身體記憶著的事情以細微的搖曳表達出來,它們無處不在的根係忠實記錄著每一個活物從它們上方碾壓過去造成的影響……聲音太多太雜了,以至於空氣中彌漫著很輕很輕的嗡嗡聲。


    得知幾天前這裏落腳的一個不小的車隊離開了,隻有幾個人留下,這裏沒有發生過爭執,左林就明白了陳建宗不在這裏。


    他靠近了倉庫,從外麵的金屬梯子爬上倉庫,從差不多2層樓多的地方的通風窗望了進去。


    倉庫的中間擺著一張方桌,扯著一根長長的電線的落地燈充當照明,幾個滿身戾氣的青年就湊在桌子上打牌。


    倉庫角落,陰影裏停著一輛貨櫃卡車。


    空曠的倉庫本身就是極好的聲音聚集的結構,讓左林不必費心思就能聽到那些人的交談。


    “……老彭他們明天後天就要回來了吧。”


    “說的是。


    呂彝那個台巴子不錯,帶來這單生意足夠哥幾個混一年了。”


    “以前是老彭沒門路,小肖又不喜歡這種生意。


    掙得雖然多,風險也足夠大啊。


    被抓了就是槍斃,沒說得。”


    “宰了賣和活著賣價錢差太多了,差20倍啊。


    風險大一點也正常。


    風險不大,誰會出這個價錢。”


    “……也真是奇了怪了,聽介紹呂彝的老大說,呂彝不是跑台灣福建的生意的嗎?也就是把人運到日本或者東南亞比較拿手,這次怎麽來這裏。”


    “聽說呂彝是接貨的老板指定的人,不然老彭聯係了另外的門路準備出手的。”


    “老彭原來就有路子了?”“500來萬,美金。


    接過,呂彝跑過來就把價碼翻了4翻,2000萬。


    老彭利馬答應下來,得罪了原來的買家也不管了,看著是準備拿著錢上岸享福了。”


    “2000萬,乖乖,那幫有錢佬還真舍得。


    一次生意抵得過小肖拚10年了。”


    “小肖的日子不好過了哦,毛皮什麽畢竟不值錢。”


    “值不值錢又不是我們說的,再值錢,大頭也不落在我們身上。


    太平做完這單,拿了錢回家,看看能不能置辦什麽其他營生再說了。


    再做一單這種生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命花錢。”


    “是啊是啊,那個心跳得厲害啊,再來這麽一次,就該給醫院去上貢了。”


    …………聽著幾個人一邊打牌一邊笑謔著,可能是那些人留在這裏留守的。


    無論要運什麽東西出去,無論最終目的地是哪裏,恐怕他們還要經過映秀一次。


    不然,這些人不會冒著被懷疑被發現的危險固執地在這裏留這麽幾個人。


    2000萬美金,的確是個相當驚人的數字了。


    出發前,左林曾瀏覽過現在國際野生動物走私價格的清單。


    一隻金絲猴才20萬美金,小熊貓10萬,大部分的蛇類不超過5萬一條,倒是蝴蝶和昆蟲的價格比較高,或許是因為生存條件比較苛刻吧。


    2000萬美金,到底能買什麽呢?無論如何,左林決定先看看能不能找到陳建宗,然後,他將利用這個倉庫布一個殺局。


    倉庫裏的這些人,應該慶幸自己還可以多活那麽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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