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曆時半天的火車旅途,又迎來半天的汽車車程。


    這次接駕的是四輛捷豹,路上方炎對同處一輛車的一索調侃道:“為什麽換車了?路虎不挺好嗎?”


    麵對這個無聊的問題,一索犀利地回應:


    “我讓‘虎豹同行’,這樣是不是更吉利?”


    車子臨近海西,深入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很快駛入柴達木盆地,進入都蘭縣。


    都蘭縣轄製的地域大的驚人,占地麵積4萬多平方公裏,要知道江蘇、浙江這樣的省份占地麵積才10萬多平方公裏,一個都蘭縣就接近它們半個省的大小。


    從青海西寧到都蘭,穿越柴達木盆地,至甘肅的敦煌,是公元6世紀到9世紀古代絲綢之路的一段重要幹線。


    望著遠方冰川封頂的昆侖山脈,方炎突然想起了什麽,心頭一顫。


    摸金的人,誰不知道昆侖山冰川下的那些駭人聽聞的事?


    “昆侖山?都蘭縣?你們拍戲時是借用國家文物局正在考古的墓地,結果在附近一個不小心就挖出另一塊墓……我暈,我真蠢,哪那麽巧?我就說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打通另外一塊墓?難道說……”


    方炎刮起一片頭腦風暴,猛然發現自己之前的考慮有所疏漏,開密會的時候,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連接三省的那隻巨大蠍鉗。


    卻沒注意,這次要去的地方,才不是一個小打小鬧的墓地。


    不出意外,目的地應該就是那片凶名顯赫的——都蘭古墓群!


    都蘭墓群,擁有上千座超過1500年曆史的古墓,盜墓界無人不知的墓群!


    可是,就算自己疏忽了,師父為什麽沒有提醒?


    他老人家就眼睜睜看著關門弟子冒這麽大風險去搞什麽破直播?


    “一索哥,你老實交代,我們究竟是去什麽地方直播?”


    一索淡然一笑,不緊不慢地道出一個古老的名詞:“吐穀渾”。


    吐穀渾,“穀”念“yu”,吐穀渾人在公元3世紀以青海為中心創建了自己的王國,並將都蘭設為都城,直到公元663年,被吐蕃所滅,成為吐蕃王國的一個邦國。


    現代人對那個地區一般不再用“吐穀渾”稱呼,而一索之所以用了這個詞,正是毫不掩飾地想要引出那座赫赫有名的妖墓!


    方炎是聰明人,當即反應過來:“九!層!妖!樓!”


    九層妖樓,位於都蘭縣的熱水鄉,乃唐代早期的吐穀渾墓葬。


    它是都蘭古墓群中最為壯觀,沒有之一的頂級墓葬,周邊方圓幾千平方公裏更有大大小小的墓葬層出不窮。


    幾個月前,一索的劇組挖錯哪個墓不好?偏偏撞上了血色四葉草?


    “我的方炎大帝,你別慌啊,區區一個九層妖樓就讓你打退堂鼓了?”老奸巨猾的一索慌忙拋來一頂高帽子。


    “盜墓界的常識,有‘三樓四窟’不可摸,你也算半個內行,難道不知道九層妖樓就是那三樓之一?”


    “我當然知道‘三妖樓,四鬼窟’。”一索點燃一根煙,吐了口煙圈,“上世紀90年代,國家文物局就安排大批高手挖掘九層妖樓。


    十幾年過去了,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妖樓才挖到第二層,嗬嗬,還美名其曰對外宣稱‘搶救性考古發掘’。照他們這效率,等進入第九層的那一天,裏麵的文物也壞得差不多了。”


    “這妖樓換誰去了也快不到哪裏去。低於五星的盜墓賊,連想都別想,我師父特意交代,尋龍門的子弟,這輩子沒有六星就別去碰三樓四窟。”


    “我可沒說讓你們進九層妖樓,就算你們願意進,鬼影局那一關我也過不了啊,政/府怎麽會讓我們當著那麽多觀眾的麵在國家重點保護墓葬裏直播?”


    “不過……”一索彈了下煙灰,臉色微變,突然認真起來:


    “這事兒隻有我們幾個知道,其實明天要下的墓,恐怕它的來頭不比九層妖樓差多少!盡管它很可能隻是座四葉草家族的疑塚。但你、我、還有其他感染詛咒的人,必須要把握這次機會。”


    “那關三爺跟來做什麽?卜老先生不是算過?八月二十三,隻許三人下墓。”方炎朝前麵那輛車使了個眼色。


    “他有別的任務,如果他敢反抗?”一索神色一凜,“那就隻有一個下場——死。”


    ……


    ……


    一路顛簸,氣溫愈發寒冷,妖風纏繞,飛沙走礫,舉目皆滿。


    直到傍晚臨近熱水鄉,金教授望著天空感慨:


    “果然到了這附近才出現《宋雲行記》裏記載的那樣:‘度流沙,多繞風雪,唯吐穀渾城左右溫暖於餘處。’”


    方炎的大部隊趕上好季節,沿途沒有風雪,而這吐穀渾的舊址,當真是冥冥中有神靈庇護,溫度適宜,風沙驟減,讓人想不覺得邪門都難。


    前來接應的人約有二十餘人,其中一半都是事先花大價錢聯係好的當地居民,有蒙古族人,也有藏族人,還有土族人,清一色地精通一口流利的漢語。


    “明天白天打洞開挖,晚上啟動直播,今晚大家先將就一下,去這些鄉民的家裏湊合一夜,床不夠的就搭帳篷吧。”


    天色漸黑,一索麻利地安排大部隊分散就寢。長輩和妹子優先住進附近鄉民的家宅,剩餘的人在床鋪和房間不夠的情況下,隻好打地鋪或室內搭帳篷湊合一宿。


    方炎帶著林昊和二祝,跟著一索和秦霜後麵享福,被請進一戶條件還不錯的人家。


    那是個灰頭土臉的七歲男童,領著五人走向一片地勢較低的農田,穿過一片戈壁,見到一座修建的還不錯的庭院。


    男童名叫納古斯阿力,納古斯是蒙古語的姓氏,相當於漢姓的“那”,小孩的父親叫納古斯烏薩,是個話不多,不修邊幅的長發長胡子大漢。


    他站在院門前,看向方炎一行人的目光分外古怪。


    靠近的一刹那,方炎胸前猛地傳來一絲顫動。


    是辟邪匙,小家夥稍稍地抖動了一下,一瞬即逝。


    納古斯烏薩渾濁的眼神仿若一個老態龍鍾的老頭,他手裏握著一根鏽跡斑斑的鐵鏈,鏈子本來應該拴著什麽,此時另一端卻空無一物。


    秦霜突然僵立在院門前,優柔的身段足足僵硬了五六秒。


    她什麽也沒說,隻是豎起一根蔥指,撇開眼角的發絲。


    “怎麽了?”一索低聲問道。


    “沒事。”


    她亮起左腕,手環屏幕上顯現的兩個字一閃而過,隨即瀟灑地跨門而入,後麵的四人也先後入院。


    納古斯烏薩像是狼狗一般挨個兒將四人從頭到腳嗅個遍,恨不得再伸出舌頭舔上一番。


    仿佛手裏的鏈子不是要拴住外物,而是——拴住他自己!


    盡管這邋遢大叔的行為令人作嘔,可今晚終究是要在他家借宿一夜,一索和秦霜都隻得稍稍皺眉,沒有多話。


    “尕娃,去打桶水,爹爹去做飯。”納古斯烏薩寵溺地揉了揉兒子亂蓬蓬的頭發,隨即一聲不響地走向廚房。


    進了客廳,五人圍桌坐下,隻覺這鄉下是供電不足還是怎的,燈泡的光線好暗,壓得人有點喘不過氣。


    這個家,很古怪,偌大的屋子裏隻有尕娃和他爹爹兩人,家裏的家具倒挺新,比鄉裏其他人的條件好得多,仔細留意還能瞅見幾個值錢的新鮮玩意兒。


    林胖子難得一次不抖腿不晃腦袋地坐定,心神不寧地左右張望,尤其對院子裏廚房的方向多看了兩眼,確定那古怪的家主正在炒菜,他忙不迭壓低嗓門說道:


    “我……我想回去了。我去跟其他人擠帳篷吧?”


    “死胖子就你事多。怎麽了,有問題?”二祝卸下那隻走到哪背到哪的“魔獸世界:獸人部落”尖刺大背包。


    “是的。”


    換做以往,二祝敢這麽撒潑,林胖子必然對噴到底,可今晚不同。


    他果斷認慫,竟以一種乞求的眼神征詢方炎,“這農家小宅,風水有問題,像是個妖樓。我從沒見過活人住的地方陰氣這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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