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的雕塑是中國雕塑史的巔峰,和前朝曆代相似,也分為兩大類:


    陵墓石雕和佛教石雕。


    尋常百姓以為所謂的“巔峰”是指“雕工技藝”和“藝術價值”。


    卻不知,對於“陵墓石雕”這一大類而言,真正的巔峰,並非技藝。


    而是石雕的內涵,其更深的層次,是與陵墓龐大防盜係統之間千絲萬縷的聯係……


    乾陵玄武門外,石雕林立,雖不及朱雀門前的神聖威嚴,卻也以高大雄偉著稱。


    “快,快回帳篷區,怕是要下雨了!”


    “帝陵泣?”


    “嗯,恐怕是的。天怒引地煞,一泣禍蒼生……”


    礙於天色劇變,後續難料,星空盜墓團團長“披荊力士”忙不迭率領五人原路返回。來時徒步登上司馬道,不慌不忙,此刻再徒步下山,可就急壞了這批人。吊在小隊末尾的那個頭戴黑氈帽的胖子,恨不得直接臥倒滾著下山,盡快逃離陰雲覆蓋的山區。


    因為撈月道長剛剛傳訊:“千萬不要被‘帝陵泣’滴到身體任何一寸皮膚!”


    嘀!


    玄武門前,東側的巨型人頭石雕再度落淚。


    依舊是一顆渾濁的乳白色石淚,詭異的質地,擲地有聲。


    啪嗒!


    落地的一瞬間,它在古老的司馬道上留下全新的凹痕。


    嘀!嘀!嘀……啪嗒!啪嗒……


    石淚落成珠,怨念連成線。


    兩行腐蝕性極強的不明液體眨眼間將整座石像毀容。


    ……


    噠!


    胖子的氈帽遮得住頭,卻護不住手臂,一滴酸雨毫無征兆地點中他跑動中瘋狂擺動的手掌。


    滋滋滋……


    一縷青煙劇烈升騰,肥嫩的手背瞬間灼出一顆焦黑的血洞,傷口在強酸中飽受煎熬,鮮血流淌不出。


    “啊~!呃啊——!下……下了,師父,已經下了!”


    隊伍末端突然爆發的殺豬般慘叫惹得前排的主播心驚肉跳。


    “大壯,快躲進來!”


    披荊力士早有防備,卻沒想到意外會來得這麽快,他一邊在耳麥中通知山下的醫療隊,一邊躬身彎腰,略顯駝背的襯衣後背突然撐裂,一簇尖刺濃密的黑色籮筐公之於眾,乍一看,似一顆荊棘密布的海膽。


    他哪有功夫向觀眾解釋這件防具什麽來頭,在鏡頭前隻管極速下蹲,再驟然起立,腰身渾厚的氣勁將背部的黑籮筐震開,垂直飛升兩米有餘。


    這籮筐剛被震開,便如孔雀開屏,大放異彩,直徑遠達兩米,嚴嚴實實地將當空稀疏滴落的雨水頻頻阻擋。


    不用他提醒,被喚作大壯的胖子早已連滾帶爬地縮進這頂屏障之下。


    “艾達小姐,你也進來避一避?”披荊力士不問其他人,卻隻問那位頂著白色太陽帽的醫療顧問。


    “不必了,這裏需要你庇護的就他一個吧?”


    女顧問冷冰冰回了句,不太標準的普通話發音讓這句回複顯得格外輕蔑。


    “塗上,別在沾水。”口氣雖狂,她行動卻不敢怠慢,隨手扔來一支沒有文字標注,也沒有任何圖片說明的乳膏,彈幕無疑被這支藥膏吸引:


    【這牙膏我認得,酒店裏的一次性牙膏】


    【999牌皮康靈,比我還快呐?】


    【中藥世家,霸王】


    【這個明顯是私人秘製的藥膏,不愧是醫療顧問,早有預防】


    【這個外國妞什麽時候把帽子和墨鏡摘了?看得我好著急啊】


    ……


    她自顧快步下山,渾身裹在一套米白色類護士服中,白皙的小手藏在長袖中。接連幾滴酸雨打中這具骨幹嬌軀,那頂巴黎時尚周最時髦的太陽帽也被腐蝕了幾顆坑洞。


    ……


    ※※※


    也不知小妮子通過考核沒有,方炎覺得可能得再多給她一點時間。


    前往祖師祠堂之前,他反複思量,還是決定先回一趟葬龍殿拜訪一個人。


    尋龍門上下遍布精美雕塑,這些鬼斧神工的雕塑並非全都從各大墓地裏淘來,其中超過半數是門中曆代大師的傑作。


    這些大師同出一門——葬龍殿千雕閣。


    走進千雕閣,閣內新添的大件兒無一入方炎的法眼。


    閣主正是那個累了就把刻刀在腿毛上蹭一蹭的摳腳大叔,正窩在心愛的玉床上呼呼大睡。


    門派上下,同輩的師兄弟遇到這邋遢鬼都得乖乖喊一聲“師尊”,唯獨方炎不買賬,道一聲“師叔”已經給足了麵子。


    尋龍門的六大尊者他隻認“撈符尊者”。除了那隻貪杯的白猿,其他師尊一律隻喊“師叔”,今早拜訪“筮魚尊者”,也隻是不輕不重的一聲“龐師叔”。


    但此刻方炎稍稍認慫,乖乖地喊道:“師尊?”


    “咳!”


    “鬼斧尊者”受寵若驚,窩在玉床上渾身激起雞皮疙瘩。明知已露餡,還是故意裝睡,鼾聲一聲比一聲高。


    “呃……距離上次不小心打碎你的石雕貌似已經過了八個月了。師尊啊,最近我視力又有點下降了,走路經常撞壞東西,這裏東西又多,一不小心就磕磕絆絆,打碎東西事小,觸發幾個小機關可就有的打掃嘍。您看?”


    “臭小子,你還有臉來見我?跟老子學藝92天,毀了我447塊上等石料,還反過來怪我沒教好你?三年了,一聲師尊都不喊,給猴子帶酒都不給我帶!怎麽?今天有事求我了?瞧你那聲‘師尊’喊得,是有多不情願?”


    鬼斧尊者換了個睡姿,依舊隻露給方炎一個猥瑣的後背。


    “這破床結不結實?可別睡壞了師尊的身子啊?我來踩兩腳檢測一下。”方炎說完就抬腳,直蹬玉床而去。


    “別別別,怕了你了!”鬼斧粗糙的老手輕輕撥動床舷,就此原地打轉,頭腳換位,兩隻賊兮兮的小眼對上方炎的壞笑。


    “師叔,我需要您親自指點。”方炎話不多說,直接扔過去一支耳麥,護目鏡被他故意打開,正是自己那份通訊設備,他不擔心贈人,因為二祝那裏還有備份。


    “有什麽問題在這裏直接問。”鬼斧懶洋洋地擺擺手。


    “現在還問不上,您得學會看直播。明天我可能需要您在線指點。”


    “別,可別拖我下水,武則天的墓我可不敢招惹,就算遠隔幾百公裏我也不想幹預。”


    “師尊,我又不是讓你幫我鑿墓道,這次算是遵循葬龍殿的殿訓,你沒有理由不插手。”


    “不行,說什麽我也不幹預,我還想多活幾年,在這玉床上再多做幾次春/夢。掌門有令,此次褻瀆乾陵,尋龍門絕不參與。況且……”


    鬼斧越說聲音越大,自知門外有舊派的子弟人偷聽,便故意大喊:


    “區區唐陵裏的陵墓雕,我過去教你的那些足夠應付了。”


    說罷,他悄悄將“賽亞人護目鏡”掖到身下,衝方炎擠了擠眼:“一瓶伏特加!”


    “可以。”方炎欣然鞠躬,“要不要加冰?”


    “不加冰難以下咽啊。”


    ……


    ※※※


    下午六點,乾陵上空陰雲遍布。山間“少婦私密處“仍舊生生不息地升騰紫煙。


    星星點點的煙雨隨倒八眉狀的陰雲斜向擴散,無休止地東西雙向彌漫,分別距離梁山縣和乾縣不過3.2公裏和2.7公裏。


    危機來臨,兩地百姓渾然不覺,為避免不必要的恐慌,縣政/府極力封鎖一切恐怖謠言,環保局也緊急調動大批空氣淨化設備,相關專家已趕往乾陵對空氣和不明酸雨取樣調查,隨時做好與這場天災正麵較量的準備。


    ……


    乾陵南二峰山腳,一頂加防黑傘在邪風細雨中自由穿梭。


    臨近創世tv的帳篷區,即將步入202萬觀眾的視野之內,撐傘者悠然止步。


    他從臂彎裏抽出另一把傘,輕聲笑道:


    “到了,給,該自己撐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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